艾滋恋

　　の
　　整理旧照片泛黄的笑脸
　　记忆不断涌现湿热我的脸
　　铺木的街道无忧的年少
　　外婆的歌轻轻地飘过夏天的那座桥
　　找不到斑白的头发和微笑
　　想回到外婆她温暖慈祥的怀抱
　　——张信哲《小木马》
　　1
　　孙香慎只在这所高中里呆了不到一年。
　　寝室里有人在背地里笑闹说孙香慎是有女朋友的，当时乐由没有当真觉得她们只不过在开玩笑。只是，后来在孙香慎的电话里才明白了一个事实——自己真的与一个同性恋者“同居”着。高中开学的第二个月的一个晚上，习惯晚睡的乐由刚爬上床便听见对面低低的传来一阵啜泣，夹杂着咒骂声。
　　“我靠！你今天说了这个话你别后悔！分就分大爷怕你啊怎么着！滚！！！”
　　那一声“滚”来的惊天动地，乐由打了个抖。寝室里六个人一下子都醒来了。“我靠！你还叫不叫人睡觉啊？！俩同志分手还这么得瑟！”“你再说、你敢再说一句！”谩骂声很快搅成一团，门外传来宿管阿姨梆梆的敲门声音。
　　往后几天，孙香慎便夜夜回来很晚。自习课往往不见她的身影，十一二点再浑身酒气地翻墙回宿舍。半夜的噪音常常会又会惹来口角，有几次甚至和另一位厉害的“大姐大”打起来。只是，这样持续了一周之后，事情忽然变得不太平常。
　　十一月十三号。乐由清早一开门，便看到一个人倚着墙坐在门口，眼神呆滞地望着前方。“香慎！”她叫道。没有对方的回答，乐由蹲下身子，看到冬至的冷空气里孙香慎仅仅罩着一件薄衬衣，衣服领口是撕坏的，扣子只系了最下面两颗。她的眼角和嘴角是肿的。
　　“滚……”孙香慎用气声虚弱的吐出一个字，拨开乐由搀过来的手自顾自向屋里走去。
　　乐由眼珠一瞬间不能动弹，孙香慎刚才坐过的地方，留下一摊未干的血渍。
　　2
　　不知道别的人对童年最深刻的印象是什么，乐由的却是关于一些蝌蚪。四五岁的时候，妈妈在城里读研，自己在乡下由奶奶带着。初夏的时候，妈妈放暑假回来了，便带自己拿着红金鱼底儿的搪瓷脸盆去门前小溪边舀蝌蚪。那个午后，蝉鸣嘹亮，一个一个黑亮的小豆丁甩着尾巴在脸盆里游来游去，呆头呆脑的样子让人心里面生出欢喜。阳光照在水面上碎成一块一块，光影交错。然后不晓得过来多久，爸爸跑出来叫她们饭好了。妈妈低头贴贴乐由的小脑袋：“好了，也该是它们回家的时间了。”然后动作优雅地俯身倒水。
　　然后，她只看见蝌蚪们仿佛很兴奋地摇着短尾巴朝溪流更深处游去。
　　也许，那里有它的妈妈是吗？也许，青蛙妈妈是将卵产到水草上就远走高飞，它们还是循迹而游？
　　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孙香慎连着一周没有去教室上课。几个老师向班主任反应过，班主任便叫她去办公室一趟。下午，她脸颊红肿着来教室上课了，谁也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一月份，还有不久就放寒假，正是人心动荡的时候。这一周轮到桑乐由打扫寝室，一大早她扫到厕所跟前，敲了敲门。反复几遍后没有人应，她猛地拉开了门。里面的人毫无防备，双方怔了一秒后乐由慌张关上了门。那一瞬间，她看见孙香慎手里拿着的是一支温度计样的东西，可是，量体温没理由躲着人的。如果没猜错的话，那是一支验孕棒。
　　最后的半个月里，乐由和孙香慎之间的感觉渐渐地不太一样了，双方相互躲闪，孙香慎的眼神里夹杂着不安﹑焦躁，甚至还有威胁的味道。
　　放假前最后一晚，乐由看见孙香慎几乎把所有个人物品都塞进两只行李箱里。孙香慎下楼买饮料的时候她跟在后面出了门。楼梯拐角处她抓住了她的手腕。“香慎！”孙香慎鄙夷的目光盯着她。她深吸了一口气。“香慎，把它生下来吧，我们可以一起打工养它！”
　　“你说什么？！”孙香慎愣了一下，猛地甩开她的手，几乎小跑着下楼去。
　　寒假过后，教室里有一个位置始终蒙着灰尘，孙香慎再没来过。
　　又一年过去，新的一年来到，新生又来了一批。高二和高一一样无聊，高三比高二更加枯燥。校园里的喷泉早已没水，水池被填平，池中央的四条汉白玉鲤鱼被掩埋进泥土里，然后水泥漆面，从此尘封进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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