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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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郁金香花期并不长时间是她致命的伤
　　开在笑颜里谢在夜凄凉为谁笑颜为谁凄凉
　　都说郁金香无心上浓妆却穿上泪花的衣裳
　　担心花不开无心柳成双
　　都说郁金香花去也清香温情冲破冰冷的墙
　　梦里寻芳踪月是半自空不知何年何月何从
　　郁金香郁金香情愿平凡不平常
　　郁金香郁金香花为荡气回肠
　　永远停留在有心哭泣纷乱不清的世上
　　——杜淳佳《郁金香》
　　1
　　在县派出所警察们做笔录的时候才知道这个十四岁冷血母亲的来历，他们通知了漳城派出所。十几个小时的颠簸之后，警车将乐由带回了两千三百里之外的家乡小城。
　　已是华灯初上，远处渐行渐近的建筑轮廓彷如海市蜃楼般，曾经那样熟悉的事物却显得那样的不真实。乐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前排两男一女三个警察在剥开塑料袋吃东西。她无声地凝望窗外漆黑的夜幕被霓虹灯渐渐染亮，全身冰凉。没有一点儿从魔窟归来的喜悦。自己终于成功了。但，这份自由是以亲手掐死亲生儿子为代价换来的。即使……他没有死，自己的弑子罪名将伴随一生，这是不争的事实。曾经以为，自己会恨死那个代表不洁的孩子，可是，为什么下了手却反而使不上力气？她闭上眼睛努力不让泪水淌出来。这一年已经哭得太多。慢慢地举起手，她猛地朝自己脸上一挥，“啪”地一声脆响。前面几个人齐齐回过头来。“干什么，你！”那个女警察白了乐由一眼，回头继续吃她的面包。旁边的男警察碰了碰她：“连自己的孩子都敢杀，估计啊，”他指指脑袋, “本身就不正常。”
　　“嘁！巅了一天，闹了这档子事儿。”
　　“哎，你听上午局长打电话的时候说的吗？财政局副局长，”另一个男警察朝后努努嘴巴“她爸爸。”
　　“嗯？！”三个警察相视，不约而同的笑了。
　　到达公安局的时间正好夜里十点，乐由夹在三个警察之间走进大厅，她忽然看到将近一年没见的妈妈就在距离之间不过几米远的地方。她怔在那里，呼吸开始急促。妈妈先站了起来，两只手张开着走了过来。爸爸随即跟了上来。被妈妈抱住的瞬间，她下意识地向后捱去，就像恐怕自己弄脏了妈妈。也并没有想象中的悲切，妈妈只是用劲儿地搂了自己一会儿，爸爸手上夹着烟，脸上似怒还悲地盯着她，目光凝重。
　　一个星期后，判决书下来，乐由因为被检查出有轻微的精神分裂症而免除重罚，但依照原本的判决还是要拘留一个月。桑家绝对丢不起这个脸，桑竺纬找了自己省检查厅的同学以及做漳城法院的堂兄上上下下跑了十几趟，终于减到了二十天。
　　2
　　拘留所和精神病院里的日子，时光仿佛远没有小山村里来的悠长。即使是要忍受犯人以及看守人员的指点谩骂，遭到病友莫名其妙的拳打脚踢，也绝比做一个任人蹂躏的牲口要强。现在，她的内疚和犯罪感已经没有那么深了，毕竟那个孩子并没有死。只是，她自己还耻于承认——自己作为一个母亲的牵念越来越强烈。
　　半年住院期间，爸爸和妈妈轮流着来看过乐由四次，每一次都带来许多吃的用的东西。乐由向妈妈开过一次口说希望给自己带来几本小说，可下次爸爸来到却说不想绕路。
　　——那么，就在小区门口的报亭呢？是需要绕路的吗？她已经明白，如今的自己永远回不去了。那么何必再提。
　　3
　　第三次妈妈来的时候显得十分心神不宁，乐由把所有的疑虑都锁在了眉间，她只是唯恐此时的自己已经没有资格问。妈妈走后，她在去厕所的晦暗走廊上，听见主治医师徐越在打趣一个小护士﹕“喂，小桦！这事儿你可是第一个知道的。你们这些小机灵都鬼得很，你呀，不会到处去说吧？！她爸爸可是桑竺纬……”“嗯……你们这些当领导的呦，最怕就是家丑落在人家手里！说不说，就看今天晚上你陪的是谁了！”“好好好，怕了你了。今天家里那位‘领导’去她妈家了，你放心吧。”
　　是什么事呢？乐由向门前靠了靠。
　　“不过……那女孩儿看起来还蛮纯净的，啧啧，真想象不到呵。哎——那孩子，怎么就死了？不是给掐了都没死吗？”
　　“早产。一生下来肺里就充血了，又被那么一掐。再说，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生下来的，可能活吗？哼！”门里传来冷笑和瓜子皮吐在地上的声音。
　　乐由的意识渐渐冷却，身子倚到墙壁上，慢慢滑了下去。墙壁的凉意缕缕沁入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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