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梦饮相思

　　老李打了几十年的猎，手底下的真功夫一直是他自夸的资本。他迅速拉弓搭箭，几箭射去，猴子们愤怒尖叫，又心有余悸，不敢靠近。
　　他慢慢来到洞口，看到兽皮上正躺着一个女娃娃。小女娃身上只有一些破布片子包着，她张着嘴哇哇大哭着。一看到老李，她停止了哭泣，睁着大大的泪眼打量着他。
　　见到柔弱的小娃娃，老李顿时想起了自己那死去的儿子。儿子小时候，不也是这么娇小可爱么？他看着小女娃，心中顿生怜爱。没有多想，他走过去将小女娃抱起来。
　　就在这时，洞外猴子的尖叫声更响亮了，它们正往洞中窜来。
　　老李知道一群猴子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他赶紧将女娃娃放进背篓中，将弓箭收起，手持斧头往洞外走去。
　　他刚走出洞口，猴子们迅速将他包围，向他发动攻击，攻势凶猛。老李挥动手中的斧子，连砍了三只猴子。鲜血激起了猴子的凶性。它们暴躁地尖叫咆哮，对老李的攻来更加凶残野蛮。
　　此时，老李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了。他应该探清楚这群猴子的实力再行动才对，此时被猴群包围，不但救不出小娃娃，还可能搭上自己的老命。
　　老李虽然勇猛非常，可他毕竟老了，速度赶不上敏捷的猴子。
　　很快他的身上就有多处受伤，鲜血直流。小娃娃在背篓中哇哇大哭着，显然是被吓到了。
　　正当老李绝望时，前方传来了说话声。
　　黑石村的一群青壮年本如往日一样，去山上打猎。可路上不断听见猴子尖叫，还混杂着孩子的哭声。大伙儿心中惊异，商量后，决定过去看个究竟。
　　靠近水潭后，没了树林的遮挡，水潭周围的情景一览无余。众人心中又惊又寒。此时的老李满身鲜血，面目依稀可辨，手中的斧子已被鲜血染红。
　　“哎呀，是李伯啊！快快！将猴子赶走！大家一起来！”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十来个青壮年猛然清醒过来，毫不迟疑地一起向群猴发动攻击。
　　这场人猴之间的战争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最后，众人终于将老李救了出来。
　　在山脚摘野菜的一名村妇看到这群男人浑身鲜血地往山下赶，吓得惊慌失措。
　　“花婶儿，快去村头叫刘麻子来看看，李伯让猴子给挠了，伤的不轻呢。快啊！”小山冲在伤患队伍最前面，他年纪最小，只有十四岁。刚刚在和猴群打仗时，众人护着他，因而他几乎没受伤。可他却吓得够呛，急得火烧屁股一样。
　　“哎哟喂！造孽哟！”花婶儿一听，赶紧放下背篓，火速往刘麻子家赶去。刘麻子是村里唯一的大夫，家住东村头。黑石村只有几十户人家，从西村头到东村头花不了一刻钟时间。花婶儿一边跑还一边嚷嚷着：“李伯让猴子给挠了，浑身淌血呢……”
　　很快，老李和猴子打架的事儿就传遍了黑石村。
　　大约正午时分，老李家的草屋前围满了村民。老李家的草屋只有两间卧房，一间厨房，屋前用篱笆围了个十几平米的院子，院中种了几株小白菜，整个院落看起来非常简陋。
　　男人们都围在前头，后面的女人根本看不清情况。于是女人们低声讨论起来。因为在场的妇女中只有花婶儿目睹了当时的惨状，所以花婶儿当仁不让地大着嗓门儿，极尽夸张地讲述着她所见到的场景。
　　“哎哟喂！你们没看到啊，当时一看到他们个个带着伤，满身鲜血，把我吓得哟……”
　　“花婶儿，你看到李伯伤成啥样儿没？大伙儿都说他活不成了呢……”
　　“呸呸呸……哪个乌鸦嘴说的话？李伯好着呢，他能打猎能轮斧子，身子骨别提多硬朗。几只猴子挠了几下罢了，怎么可能活不了？快别说那不吉利的话了……”
　　“我刚刚咋听到小娃子的哭声了呢？这会儿咋没了？”
　　“是呢，俺也听到了，好像就在李伯屋里头……花婶儿，那娃子是咋回事儿啊？”
　　“……这个，俺不清楚，当时那种情况，俺哪儿来的功夫去留神小娃子……”
　　就在这时，那道木门打开了，刘麻子提着他的木箱子，一脸愁苦地摇头叹息着走出房门。身后跟着一队包扎的伤员。女人们一见此，都停止了瞎想，走到自家男人身边搀扶着。
　　“咋样儿啊，刘麻子？李伯的伤能治不？”花婶儿一问出来，众人都看着刘麻子，等着他的答案。
　　“哎！”刘麻子满脸忧愁伤感，叹息道，“伤得太重，只怕熬不过今晚了。”说完摇摇头就走了。
　　男人们显然知道这个答案了，面上除了有些难过，到没有惊色。女人们一听，脸色也染上悲伤，有人已经嘤嘤的哭出声来了。
　　“石头叔，那个小娃子咋办啊？”小山红着眼睛，看着一个健壮高大的男人说道。
　　“她是李伯拼着命救回来的，就让她陪陪李伯吧。”石头面色沉重地说道。
　　那名叫石头的男人，大约三十岁左右，是黑石村的村长。在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村长就是土皇帝，可谓一言九鼎。他这样说了，大伙儿自然没意见。
　　不到片刻，大伙儿都各忙各的去了。小家伙在老李旁边睡了一觉，很快就饿醒了。八个月大的娃娃，会张嘴要吃的，还会摸爬滚打。
　　小娃娃饿的哇哇哭，小手小脚在床上爬着，爬到旁边奄奄一息的李伯身上。小家伙坐在李伯胸口，继续哇哇大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老李身体被猴子抓得血肉模糊。他呻吟着费力地睁开浑浊的眼睛，看到小娃娃哭得可怜，想为她擦擦泪，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心里一急，昏死了过去。
　　小娃娃哭累了，趴在李伯身上，泪眼汪汪地继续哭，眼泪滴了李伯满胸口都是。幸好李伯已经痛到没有知觉了。不然，咸咸的眼泪滴在他裂开的伤口上，就算不让他痛得死去活来，也绝对够他喝一壶。
　　这一整天，村里人都去忙活了。总不能因为李伯要死了就守着他不去干活了吧？大家都要养家糊口，一天不做事就得全家饿肚子。这不是世态炎凉，而是生活所迫人之常情。
　　于是，小娃娃原本就饿着的肚子在一天都没人管的情况下，更饿了。她哭了睡睡醒了继续哭，她太小了，还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只能抱着李伯嗷嗷大哭。眼泪全贡献给了李伯的伤口。
　　晚上，村里的人都回来了。石头村长还带领大家来看看李伯，顺便给小娃娃喂点儿粥喝。
　　岂料这一看，李伯非但没有要咽气的势头，精神气儿似乎更旺了。这让众人心中一喜，可很快又转喜为忧。
　　这，会不会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啊？
　　想是这样想，可大家还是在村长的安排下，轮流来看望他，以及带一小碗小米粥来喂孩子。粥虽然很清淡，也只有两顿，但有聊胜无。小娃娃在村民轮流照顾下过了三日。而李伯过在床上躺了三日后，精神越来越好，浑然不似刘麻子所说的命不久矣的样子。
　　终于，在第四天，李伯能下床走路了。
　　听到这一消息后，刘麻子迅速出现在李伯屋门前。李伯的壮举是对他刘麻子几十年医术的挑战。他如何还能淡定？他反复检查了李伯的身体，最终只能叹一声：“怪哉！奇也！”然后满脸疑惑地魂游一般离去。
　　李伯如此重伤，竟然四天就康复了。那些比他伤得还轻的人有些还没下床，他居然就能下地干活了。这绝对是匪夷所思的稀奇事。
　　“定是老天爷见您老热心肠，从猴爪下救出了小女娃，所以暗地里给您服了甚灵丹妙药，您这才活过来了。”石头村长在一次探视李伯时，笑呵呵地打趣道。
　　夜里小山村中本就无事可干，因为李伯家出了稀奇事，所以众人都坐在他家聊天解乏。村长的话一说，众人嬉笑一阵。小林抱着小娃娃，逗着她玩，忽然问道：“李伯，这小娃子叫什么啊？总不能老叫她娃娃吧？”
　　李伯走了一趟鬼门关后，性子温和了不少。他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把小女娃抚养成人。他经常这样想着，如果自己的儿子没死，现在他的孙女孙子应该都能满地跑了。他已经完全将女娃娃当作自己的孙女儿一样看待。听到小林的话，老人家眉头皱了皱，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忽然眉开眼笑道：“我觉得小女娃是福星，一定能给大家带来好运。我希望她能一生吉祥如意，就叫她小吉祥吧。”
　　“这个名字好。”小林笑嘻嘻地说道。接着，他轻声嘀咕道：“若是没有那紫色胎记，长大了定是个大美人，可惜了……”
　　他的话被花大婶儿听见了，她取笑道：“小林哟，你是不是想娶媳妇啦？小娃娃不是美人你遗憾个啥子劲？她就算是美人也轮不到你啊？等她长大了你都是几个孩子的爹啦，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自此，小吉祥正式成了黑石村的一员。她的名字被村长记入李伯名下，成为李伯收养的孙女儿，名为李吉祥。彼时，她只有八个月大。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