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凤朝凰

　　——‘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
　　——‘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之。’

　　若是真按照这样‘十七条五十四斩’的军法制度，严格执行。奕辉想自己这条小命，在楚江这里，定要死上几百个来回……

　　当然执行赏罚制度，尺度问题很重要。不然战事未起，军中的战斗力量就能塌下一大片了。

　　——在此，奕辉得承认一个事实：作为一个农民起义军将领，楚江是相当有水平的。

　　当然，奕辉这一次，惩戒必是免不了。

　　因为早晨那一场斗殴，奕辉所在的小队，被取消了原本午时的休憩，全体于校场罚站。而鉴于奕辉与陈大这两人情节极其恶劣，督导新兵的将领，取消了两人当日的饭食，并命其罚站直到‘戌时’中刻（19：00-21：00）。

　　日落时分时，奕辉与陈大却仍旧挺直着身板，站在校场上。
　　远远看着营中众人生火造饭，那热火朝天的情景。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寂寞……

　　天气依然阴沉沉的，骤雨初停，风尚刺骨。

　　陈大猛地缩了一下肩膀，打了一个喷嚏。“阿嚏，真他妈的冷！真想不通老子怎么他妈的来这里找罪受！”

　　似不甘寂寞，陈大的眼睛转了转，瞄了瞄四周，又瞅向了奕辉，“喂，那个、你不觉得冷？”

　　冷，当然冷！浑身又累又痛！那冰冷的雨水随着濡湿的衣料，沁透了皮肤渗入骨髓。

　　——她也想不通，怎么一个人运气可以衰到这个层次。前一刻还身处云端。然，转瞬间，便落入尘埃。

　　奕辉脸色漠然，站在一旁没说话。

　　陈大自觉无趣，他咧了咧嘴，触及了脸上的伤，痛的抽吸了一声，“你小子够烈性的，下手真狠。”

　　奕辉挑眉，看陈大一脸青肿，嘴角边还被她打破了皮。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如同落汤鸡，身上尽是污泥，湿润的发黏在脸上，让人心里说不出的烦闷躁怒。

　　正值营中造饭时间，校场上无人看守，陈大是个静不住的人，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了好些话，奕辉却在一旁默然不语，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两人一直站到‘戌时’中刻，督导新兵的武官到来，两人间的诡异的气氛才得以解开。

　　……

　　待罚站完毕，奕辉正准备提步离开，却见前方李虎带着身后几个兵士已然迎了上来。

　　“小辉！”

　　“李虎大哥！”
　　看到那熟悉挺拔的身影，奕辉扬眉，脸上露出了笑容。她的声音虽然在疲惫与寒冷中变得粗粝沙哑，却是爽利而中气十足。一听上去，让人错以为奕辉还是个尚在变声期的公鸭嗓子的少年。这倒能巧妙遮掩了她身为女子的某些特征。

　　“啊，还有‘木言青’、‘鹊蛋儿’、‘阿光’，你们也来了。”待走近，才看清李虎身后的众人。奕辉欣喜的朝着对方挥了挥手。

　　此时一群人已然上前将奕辉围聚了起来。

　　黄脸瘦高个子的阿光，看着奕辉青红发肿的脸颊，有些诧异，脱口便道：“小辉姑娘，你的脸——！？”

　　奕辉心中一惊，一旁的李虎与木言青也是愣。‘阿光’看着众人的脸色，这才发现自己无意中说错了话，赶忙闭紧了嘴巴。

　　倒是身边小个子的‘鹊蛋儿’立刻反应了过来，他裂开嘴，细小的眼睛眯成了线，直拍奕辉的肩膀道，“小辉，好啊你！这才多久没见，怎么你脸上倒是上起了妆来，这青一块紫一块的，倒是比寻常人家的姑娘还漂亮了！”

　　奕辉笑着哼了哼，虚张声势道：“哼，你小子要是再敢说我是‘娘们’，老子就狠狠的揍你一顿！”

　　闻言，众人皆松了口气。

　　李虎拍了拍奕辉的肩，“小辉，今天的事，老木都跟我说了。以后不要这么冲动了。”

　　闻言，奕辉瞅了瞅一旁木言青，见他清秀的脸上无甚情绪。本要反驳，却在抬首时看到李虎严肃的神色，原本要说的话咽到了肚子里，只点点头，“好……”

　　李虎见此，语重心长，压低了声音道：“大哥虽不知道楚将军将你安排到营中的来由，但是必有他的理由。有些事，能忍则忍，切莫生事。
　　——大哥知晓，你在这军营中有诸多不便，有什么事，且来找大哥。天大的事情，再困难，总有法子解决的。”

　　自从带着山寨中兄弟加入‘芒’军，不到半年的时间，李虎已升至‘队率’，如今的他一身银甲，衬得他越发挺括而方刚。

　　奕辉本有些不服李虎那些话，但也知他是为自己好，心中一暖，眼眶有些发热。她忍住心中纷繁，哑声道：“我知晓了，多谢大哥。”

　　一旁木言青轻咳了一声，将手中的饼食悄悄递到了奕辉手上，奕辉愣了愣，接过了，却没吃。她拉住了‘阿光’的袖子，但道：“阿光，帮个忙，你去叫陈大过来。”

　　‘阿光’随是愣了愣，却也没多问为什么，转头见陈大尚未走远，他便即刻提步追了上去。

　　奕辉认准了：几个人里，‘李虎’心性磊落而大气，最有领袖风范；‘鹊蛋儿’是个机灵人，小聪明不少，为人却不够实诚；‘阿光’容易受人挑唆，却是老实的人；至于‘木言青’……
　　——似乎不似外表那般沉稳大气……

　　不一会儿，陈大果然随‘阿光‘走了过来。

　　“姓潘的，你小子又要耍什么花样？”

　　奕辉也没说话，将手里那张饼，撕了一半递给陈大，才淡淡道：“李虎大哥给的。”

　　那陈大也是个聪明耿直的人，看看奕辉身后的李虎一行人，立刻回过了味来。其实方才与奕辉单独在校场的罚站了这么久，他心里那点愤愤不平早消了。
　　虽然对奕辉走关系、玩花样的行为十分不耻，但在方才打架时，陈大着实被奕辉的眼神吓住了。那种狠厉狡诈的眼神，哪里会是一个由人捏扁搓圆的‘软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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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奕辉与李虎众人分开，回到所暂住的帐篷中时，夜幕已然垂落。

　　刚掀开帐帘，便是一股浓郁刺鼻的草药味。

　　帐中只有那年过六旬的殷荣。晦暗的灯火下，是老者一张枯瘦而阴沉的脸。

　　“殷老爹。”奕辉打了声招呼。

　　殷荣本是盯着奕辉的，现在却又别过了脸去。因为瘦，灯火仿佛照不亮他的面容，留下了深陷的阴影。他蜡黄枯瘦的双手只拿着药杵专心捣腾着手中的草药。

　　奕辉也不再意，她走到自己的床铺边上，收拾了浴巾与皂角，便要再度出门去。

　　“你去哪？”殷荣蓦地喝住了她。

　　“去阿诚嫂子那里，洗个澡就回来了。”奕辉笑容温和。

　　殷荣瞧着她一身污泥脏水，和青红发肿的脸蛋，冷笑了一声 “瞧你现在这个德性，不怕冲撞了韩泉先生。”

　　奕辉却越过了老者的质问，她从容道，“嗯，那我先去了，晚些回来。”

　　言罢，她直径再次走出了营帐，她的脸上仍旧是那一副温和从容的笑意，然而再转首时眼底却掠过了一道抵触厌恶的光亮……

　　夜风寒凉，军营中仍旧是严谨肃穆的。天顶云层厚重，沁着淡薄的灰紫色。奕辉愣在原地，望着头顶的天穹，忽然升出了一种迷茫之感。

　　地阔天广，她真正所要寻觅的道路究竟在何处？

　　即便她有‘平安钱’这枚信物在手，但是将希望全部寄托那个富贾‘越平安’的答复上，其实这对于她这个没有身份的流民而言，实在渺茫而无望……

　　偶有从她身边经过的军士，见了她，皆低声议论，只道她今日晨跑时的行径，早已被人当做了笑话。

　　——难道要在这里，不男不女的，浑浑噩噩的混日子？！

　　她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有退路，也寻不到改变的出路。
　　心中掺杂难以言喻的愤怒挫败，对于自己弱小，她总是显得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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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奕辉不大清楚那个妇人‘阿诚’极力维护的‘韩泉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历，看此人一派文士风流，颇得楚江重视。
　　韩泉初来军中，目前尚未任职，楚江却着人在军队所驻扎的峥嵘山中临时搭建了一处竹楼，供其居住。

　　借着夜色，奕辉偷偷溜进了韩泉所居之处的后院。

　　透着竹楼里朦胧的灯火，窗前两个执棋对弈的男子身姿影影绰绰。奕辉眉角微微一动，却仅是望了一眼，便直径走进了后院的庖房中。
　　彼时，阿诚正在后厨为前厅的两名男子烧水煮茶，听到门外动静，知晓是奕辉到来，她正忙碌着，未回头，只笑道：“姑娘来了？”

　　“哎，阿诚嫂，我过来蹭个地方，洗个澡。”奕辉笑嘻嘻的打了声招呼，熟门熟路的来到了炉灶旁，准备添材烧水。

　　“阿辉姑娘，热水已经给你备上了，就放在浴室中。才烧好没多久，给你用桶装着，还是滚烫的。”

　　奕辉愣了愣，放下了手中的柴禾，诧异的望着阿诚。

　　阿诚正忙碌，尚未察觉奕辉神色有恙，只笑道，“楚将军来了，是他吩咐下来的：说姑娘你今晚肯定会过来一趟。就让我把水预先备好了。”

　　“楚江来了？”奕辉不动声色。

　　“是啊，现在前厅与家主下棋呢。”

　　彼时，妇人阿诚刚将煮好的茶汤盛入碗中，正要端至前厅。她一个转身，恰见奕辉那狼狈的模样，惊得差点将手中的杯碟打碎。她怔了怔，放下手中的活计，碎步赶过来，蹲下身子查探奕辉脸上的伤势。

　　“姑娘你这是……？”

　　奕辉不动声色的避开了阿诚的指尖，只笑道“跟人打架了。阿诚嫂，还麻烦你一会帮我上药。我先去洗澡了。”她赶忙站起了身，望浴房方向走去，留下了一脸错愕的阿诚。

　　《雏凤朝凰》作者：红旭.首发于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1428976

《帝*凤》
挡箭牌女配的翻身奋斗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