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长歌

　　塞外的风沙时刻未停，破陋的毡帐里，所有的物品都被镀上了一层厚厚的土黄色。段嘉树和朱祁镇正坐在毡帐里，把原本破败的皮毛和被子拆开来，重新再缝合成相对能御寒的被子。

　　突然帐外传来一队人行走的声音，还夹杂着兵器在腰间的碰撞声。两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互相望了一眼，站起身来还未来得及走出毡帐，帐篷的门帘就被粗暴地掀开。一个高壮的蒙古大汉站在门口，冲他们低吼着嗓子说：“狗皇帝，给我出来！”

　　在瓦剌呆了一个月，每天都被人用‘狗皇帝’三个字称呼。朱祁镇已经习惯得连眉头都不皱，和段嘉树两人一前一后低着头走出了毡帐。

　　被一队蒙古士兵一路连踹带拽地带到一处地势开阔的场地，然后膝盖被人一踹，面对着坐在熊皮高椅上的也先，两人扑地一下跪在地上。

　　见到朱祁镇给自己下跪，也先非但没有丝毫高兴，反而重重地把手里的金属酒杯摔到地上，嘴里咧咧地骂道：“妈的！老子看到你们两个汉人就来气！”

　　也先说着就走下了高椅，来到两人面前一脚就踹在朱祁镇身上，朱祁镇身子不稳地侧倒在地。段嘉树一见，立刻要起身护主，也先像是早有防备，在段嘉树完全起身之前，就一脚扫在段嘉树的脸上。

　　“慌什么慌！等把这个狗屁皇帝收拾了，我再收拾你！”也先说着四周的蒙古兵立刻上前，挟住段嘉树的四肢，让他动弹不得。

　　也先一直没好气地踹地上的朱祁镇，像是在踹一块石头似的，完全不顾自己落脚在他身上的何处，只想着自己踢得痛快。看到也先如此的动作，周围的蒙古士兵像是被点燃的油，兴奋的大叫着起哄。

　　段嘉树往高椅旁的赛刊王看去，只见他一脸的得意和痛快，而他身旁的伯颜帖木儿却是没有丝毫神色，只是皱着眉静静地看着这场戏，犹如在看小狗打架似的。

　　空地中间的也先一边用力踹着，一边嘴里不停地骂：“费了老子几千个兄弟，抓了你这么个没用的狗皇帝！妈的！五千两银子就把老子打发了？嗯？五千两连个丧葬费都不够！”

　　朱祁镇明知反抗毫无意义，便任由也先粗壮的脚力发泄在自己身上。只是暗暗咬牙运气护体，蒙古人虽然力道狠足，但终究是蛮力。每一下都只是疼在皮表，却没有一下真正伤在要害处。对于见惯了宫中锦衣卫的朱祁镇来说，这样的惩罚手法实在不算高明。

　　“大哥，大哥，你住手！”突然一个红衣少女冲到也先身边，抱住了也先的腰。而另外还来了两名蒙古女子跟了出来，在齐齐格身后跪下，乞求地说：“郡主，郡主，我们快回去吧……”

　　众人见是齐齐格，便都不敢再起哄。都知道瓦剌部只有一个郡主，三位王爷从小便对其十分宠爱，哪怕是凶狠如也先，在面对齐齐格的时候也是百依百顺如慈父。

　　但是今天也先的怒气在见到齐齐格的时候，却也没有半点儿消解。冲着身后的人就喝到：“宝音、吉雅！你们是怎么看管郡主的！军营是她随便来的吗！”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我们实在是拦不住郡主……”

　　“大哥！是我要来的，我不许你这样欺负他！”齐齐格勇敢地说道。

　　也先懒得再和齐齐格多说，不耐烦地大吼一声：“二弟三弟，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她拉下去！”伯颜帖木儿和赛刊王被这一命令，立刻忙不迭的上来，一人挟着齐齐格的一边胳膊，强行把齐齐格拉下去。

　　齐齐格岂是这两个壮汉的对手，一边被带走，一边不停地挣扎着回头说：“大哥！大哥！你不要再打他了，大哥！”

　　等到再听不到齐齐格的声音后，也先立刻狠狠地踹了一脚在朱祁镇的腹部：“妈的！竟然连齐齐格你都敢招惹！只有蒙古勇士才配得上我妹妹，你他妈的算个什么东西！”

　　朱祁镇的脸上也早已经青紫红肿，嘴里也含满了血腥味，但是却还在一刻不停地观察着也先。这一月下来，也先带着他往返边疆重镇，没有一次是满载而归，却也没有一次生气到如此地步。

　　看着也先几乎扭曲的五官，朱祁镇知道，朱祁钰已经登基为皇了。

　　“妈的死汉人！敢耍老子！”说着也先从旁边的侍卫腰间抽出一把长刀，说着就往朱祁镇脖子上砍去。

　　“王爷三思！”原本一直站在高椅旁的秦莫书，幽魂闪电般地就冲到也先面前，伸手扛住了也先砍刀的力道。

　　也先一惊，他万没有想到，秦莫书竟然能眨眼功夫就到自己身边，还用一只手稳稳阻止了自己全力往下砍的力道。

　　也先如雄狮般的瞳孔瞪着秦莫书，神情中透着洞察的凛厉。看不出这个汉人太监，长得一副姑娘般的白净，居然还藏着这么厉害的功夫。

　　看到也先的怀疑神色，秦莫书手上的力道未松，脸上是往日唯唯诺诺地奴才微笑：“王爷，杀人之前千万要三思啊。”

　　“怎么，现在想来护你的主子了？”也先低吼地说道。

　　“奴才既然投靠了王爷又怎会心念旧主？”秦莫书眼中阴狠地瞥了眼地上鼻青脸肿的朱祁镇，
　　“奴才冒死阻止王爷，全是因为心系王爷，心系瓦剌的利益。”

　　原本被也先点燃了热情的蒙古士兵，都等待着也先一刀下去，满足了他们嗜血的狂欢。却一下看到秦莫书阻止了也先的动作，刚刚奔腾的火气无处发泄，一群人都不禁毛躁起来。

　　“什么瓦剌的利益？跟老子说话少来你们汉人弯弯绕绕！”也先气愤地把秦莫书推开。

　　面对也先的威胁，秦莫书非但没有害怕，还不紧不慢地一笑：“王爷，虽然如今有新皇登基，可是朱祁镇他毕竟还是上皇。攻打京城之日，让这个太上皇做先锋，汉人自然有所忌惮，得利的不正是王爷您了吗？”

　　也先一听，心中思忖了一下。便把手中的砍刀摔在地上，低吼道：“把他们给我押下去！饿他个三天三夜！”

　　见到秦莫书给也先说了几句话，也先就不杀朱祁镇了，围观的蒙古兵立刻开始不满地起哄。也先听了，喉中发出雄浑的声音，冲所有人喊道：“汉人把我们耍了！昨天这个狗皇帝的弟弟登基当了新皇帝，从今天起，你们好吃好喝地把身体养好，我们杀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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