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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血红
从前就晓得,妖狐的审美比较扭曲,而朋友要体谅对方的扭曲审美,既然我和二黑是朋友,我一定要试着欣赏他的审美。我这样安慰着自己,努力把那对血红的眼珠子当成两颗珊瑚珠,两颗石榴石,两颗玛瑙……
终于汗毛站累了,我的后脖颈子不那么麻了,我才有底气说:“哈,哈,这样放着还挺漂亮的,从前没觉得兔妖的眼有多漂亮,没想到挖出来以后颜色这么正……”我在说什么……
二黑撇了撇嘴道:“咄!没见过大天,兔妖的眼哪有红成这样的,这可是鹥鸟族几千年才出一个的血红眼。”
“真的?!”我也顾不得害怕了,赶紧凑过去细看。
要说这鹥鸟族实在是不怎么出众的一族,法力一般,寿命也不长,有记录的活得最久的也不过八百来岁,这年岁在天狐族里还是娃娃呢。他们住在海岛上,怕冷,每年要迁徙,北海南海之上各有一岛,都叫鹥鸟岛,是他们的属地。
关于他们的光辉记录很少,在众多羽族里排不上号,也叫不上名,不过血红眼是例外。鹥鸟族的眼是黄色的,隔几千年才会诞生一个血红色眼睛的,拥有血红眼的鹥鸟法力会比寻常鹥鸟高很多,那些出现在《三界五行诸英雄传之霖灵录》里的仅有的几个鹥鸟都是血红眼。据说血红眼都是应劫而生,是为了挽救合族于水火之中才诞生的。
传说血红眼之所以法力高强,全靠这一双独一无二的眼睛,挖了这双眼睛做成丹药可以提高自身几倍的法力,是走捷径修炼的法宝,因而常有外族觊觎幼年的血红眼。正因为血红眼的特殊,鹥鸟族一旦发现血红眼诞生,都是奉为下任族长,合族供着养着护着守着以保血红眼健康成长,足以担起重任。
“二黑你太厉害了!”我惊叫道,“你竟然能挖到血红眼!他到底换了什么东西要这么高的代价?”
“我想想啊,没过多久的,啊,有了有了,是一件礼服。”二黑凭空变了一件小衣服出来,样式很规整的曲裾深衣,黑得像能把一切光亮都湮没,深衣上暗纹涌动,绣的是游龙戏水,待我看完,二黑就收了法术,衣服化为虚无,“这件礼服是东海的新晋巡海战神加封礼的礼服。嗨,你说那小龙矫情不?明明是战神,加封礼人家都穿盔甲的,就他非文绉绉地穿深衣,还有这么多闷骚的暗纹。啧啧,东海的世风啊!”
“哎?你说的那小龙可是两百年前化应龙的慕白?”霖灵也凑了过来。
慕白?我心里疑惑,莫非是同名?
二黑点点头:“对对,就是他,啧啧,名字也娘里娘气的。小伙儿长得挺俊的,法术也很精进,算得小辈龙族里的翘楚了,我记着这礼服还是上古天帝赐给东海的呢,织造工艺早已失传,我仿了足足一百年才仿出一件以假乱真的。”
霖灵眨巴眼从头到脚看了二黑一轮,转向我咕哝:“他说小辈龙族……他到底多大了?”
我摇头,二黑耳朵尖,自个儿乐呵呵答道:“早记不清了,左右是比你大。”
“不信。”我和霖灵异口同声,一起摆摆手。
二黑鼻子哼了一声道:“竖子无知,懒得同你们讲啦!哎,这龙小哥,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啊,失礼失礼,在下霖灵。”
“霖灵?东海十五可就是你?”二黑挑了眉毛,好兴致地看着霖灵。
“小霖子?你这么厉害?”我也挑了眉毛,好兴致地看着霖灵。
霖灵给看得不自在,挠挠鼻子道:“啊,是我是我,呵呵……呵呵……”
先前只道霖灵是东海龙族,没想到他竟然是那个传说中的十五皇子。
据说,早先九州干旱,四海水族遭难,渴死了好大一批,恰在此时东海老龙王家出生了一个小蟠龙,行十五。出生之时天降悬河,大雨足足下了九九八十一天,解了四海九州旱情,四海龙族齐贺,这十五皇子更被天帝赐名。不过这个十五皇子却是个草包,打出生以后万八千年也没什么作为。龙族都非常骄矜自傲,崇尚高强法力,尤以东海更甚。老龙王眼瞅着这应劫而生的宝贝儿子没起色了,生怕其它三海嘲笑,把个儿子捂得严严实实,生生叫世人忘了这号人物。天帝应劫退位后,他的名就更没人再提及。我在白毛长老给的各路话本孤本野史草记里找了大半个月,都没见到这十五皇子的名讳,也不知东海老龙王做了什么,保密工作这么到位。二黑知道霖灵就是东海的十五皇子,莫非他真的比霖灵还年长?我很怀疑。
话说两百年前四海水族与魔族的战役中,东海龙族个个身先士卒,骁勇善战,那是忒勇猛了,打到最后,魔族下议和书抬头都只写了东海龙族。东海从大太子到十九帝姬,个个都有记录,单单十五皇子的只说是蟠龙,善降雨,常居人间,再没其它。这么一想,霖灵他那么高调的出生后,法力毫无进步,在一群唯法力是尊的龙族里,日子确然难熬,也难怪他不愿回东海。
我赶忙换话题:“方才说慕白,他那件珍贵礼服是天帝所赐,鹥鸟要它做甚?”
二黑看着霖灵一脸的意犹未尽,竟也没继续调侃,懒懒地趴回柜台后边,手撑着脑袋道:“兴许觉得稀罕,毕竟是天帝所赐的宝物,有天帝加持的,是尊贵的象征,我仿得一模一样的,他一个血红眼,在鹥鸟族里肯定也是很自负的,看了稀罕,觉得配得上自己,就要了呗,客人的意愿我不打听的。”
“乱讲了不是?既然血红眼很自负,又怎会拿别家的礼服当宝呢?”
“相思妹子,那可是天帝加持的,天帝应劫后,那是仅有的残存上古神族加持法力的几件宝物之一了。”
“那么厉害的东西啊……为啥会赐给东海啊?”
二黑鄙视地将我望着,嘴往霖灵一努,我愣了一下,心说糟了。霖灵哀怨地咳了一声,干笑道:“呵呵……那件礼服本来是赐给我的,要给我做加冕礼用的……结果因为我实在不够格,所以给了慕白……”
我好不尴尬,打着哈哈道:“东海龙王也忒大方,天帝赐给自家的宝物,居然舍得拱手他人……”
二黑啪地一巴掌呼在自己脸上,嘴撇得老长,我又是愣了一下,心说糟了糟了。霖灵再次哀怨地咳了一声,干笑道:“呵呵……慕白他原是流落北海的一只水虺,自身修炼勤勉,历三千年化为应龙,于两百年前水族与魔族交战正艰难时归位东海,在对战中屡立头功……是四海龙族励志的典范,给他是应该的……”
二黑整个脑袋埋进臂弯里,无奈地摇来摇去。我手放哪都不自在,对着手指讪笑:“小霖子,我……我……”
“我懂,不用安慰我。”霖灵抹了一把脑门上沁出的汗,“慕白天分极高,心胸坦荡,我是真心佩服,那礼服也只有他配得上,当初还是我亲自送去的,如今若说出些酸溜溜的话来,倒让你看轻了。”
我干笑着,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蛇姬、北海、慕白、礼服、眼珠、鹥鸟、玉坠!我似乎理出了一些线索能把这些串联起来,那真相就在手边,伸手就能够到的感觉。我啊啊地叫唤,那真相卡在喉头就是说不出来,急得我手舞足蹈。二黑和霖灵看着我一副看热闹的架势,他们越笑我就越说不出来。
霖灵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我懂,我真的懂,相思,你真的不用自责的。”
“不是啦!我想说……”我面对着门口,看见敞开的门外一个金黄的人影跌跌撞撞地靠近,“那是不是大黄?”
“啊?”方才只顾看我的二黑和霖灵顺着看过去。二黑立时黑了脸,蹿出柜台飞过去,一把托住了那个人影,相携着飞进店中。
大黄虚弱地靠在二黑怀里,原本服帖的浅金色长发现在覆了满脸,发丝凌乱还沾了土,浑身都是暗红色的血,腥臭不堪。他臂弯里躺着一只小小的灰突突的狐,紧闭着眼。
这算怎么个回事啊?我才刚出天狐谷两天,怎么净遇上这种心惊肉跳的状况!
二黑啐了一口,一把抄起大黄,打横抱了走进内室,进门前不忘叫道:“相思妹子你来搭把手!还有那谁,小霖子,你也来!”
我俩忙跟了进去,内室与外间的店铺只隔了一扇木门,里边陈设甚简单,就一张木榻,连凳子都没有。
二黑径自到榻前,把大黄放下,从他臂弯里抽出那只灰狐,一甩手丢过来:“这丫头归你,相思妹子!小霖子过来跟我一起施法!”
我被那只灰狐砸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霖灵刚要拉我,就被二黑一句:“磨磨唧唧干嘛呢!”给吼过去了。
我费力把灰狐从我身上推下去,爬起来把她摆正,她的妖气很弱,但很熟悉,我一惊,有种不好的感觉。
顾不得想这些,我马上念起口诀。疗伤之术还是霖灵更擅长,我只学到了他的三成,但也足够给灰狐疗伤了。我聚气将灰狐整个包进去,边检查伤势边帮她愈合伤处恢复精力。她基本没有外伤,内脏却被腐蚀得很严重,法力也弱得很,已不足以化为人形。
随着她身体的恢复,妖气也稍稍强了一些,我的心越来越沉。这只惨兮兮的灰狐,果然是水仙。
在宝林里与她分开没多久,我和霖灵就掉进了血榆树结界,我可以穿越空间才没被结界捕获。如果水仙依然跟着我们,那她十有八九也进了血榆树结界,而她这身伤也证实了这点。
我看着真气包裹的水仙,灰色的皮毛微弱的起伏,她狐身的样子没有人形那么猥琐,尖细的小毛脸还有种伶俐的可爱,可惜现在她紧闭着眼,也不知何时才能睁开。
我结起一个疗伤结界,让水仙躺在里边恢复精力。处理好水仙,我便去看大黄的伤势。二黑站在榻旁,一点插手的余地也没有,只霖灵在施法聚拢真气环绕着大黄。大黄看着比水仙严重,浑身是血,但好像内脏没伤得多厉害。他身子起伏的幅度比水仙大多了,也稳多了。
霖灵拧着的眉稍展开,真气散去,一个疗伤结界把大黄罩起来,与水仙一样。二黑看看大黄和水仙的结界,问道:“伤好了只待自身精力恢复吗?”
我和霖灵点点头,二黑这才呼了口气,抓抓脑袋,烦躁地骂道:“大爷的那棵烂榆树,老子当初就该把他连根薅了!”
我想不到安慰的话,无奈地看霖灵,霖灵竟然魂不守舍的样子,我拉拉他的衣袖问:“小霖子,累了?”
霖灵没反应,我又拉了一把,他这才愣了一下,看看我,欲言又止地动动嘴唇,终是没说一句。
这样一折腾,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到早晨了没有。宝林里树叶障天,遮得密不透光。我出了小店,见外边店家都关门闭户,与我初到小店时一样,不知宝市是不是都是晚上开,反正二黑他们这边店都是晚上开的,估计已经是白天了。
本来不觉得多累,一想到都折腾一晚上了,双眼就不自觉地发干。我回到小店内室,请二黑收留我和霖灵住下,方便照顾大黄和水仙,而且我们也还要等三楼的谨坤和红绸疗完伤。二黑很爽快地答应了,挥手变了三张木榻,堆在内室另一边,自己大喇喇地躺在地板上,径自打起了呼噜。
我把水仙挪到一张木榻上,也爬上一张木榻,真觉得这简陋的木榻比任何锦被床褥都舒服。躺下前看见霖灵还在盯着大黄看,眉头拧得我都跟着难受。
“小霖子,大黄的伤可有不妥?”我轻声问。
“没……”霖灵叹口气,坐上木榻,“相思,你知道大黄法力特点吗?”
“不知道,没见过他施很特别的法术,怎么?”
霖灵想了一会问:“那他有表现出什么……呃……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不一样的……我只知道他会读心术,别的法术真没见过了。”
霖灵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盯着我。盯了一会又摇摇头,嘟囔些我听不清的句子,我被他问得一头雾水,不解地看着他。他又纠结了好一会子才笑笑说:“我想多了,先睡吧,啊——好困!”说完,头一歪,咣当一声砸在木榻上,就这么歪着脖子睡了。这点倒跟二黑很像,说睡就睡。
我瞧着他拧巴的脖子和身子,心想就算是龙,以这个憋屈姿势睡一白天也会畸形的,只好爬过去把他身子脖子脑袋摆正了,才躺回自己榻上睡了。
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梦里我踩在流沙里,脚下虚浮没有踏实感,呼吸也很困难,挣扎间看见水仙也在附近,整个身子已经陷进去了,只剩下脑袋露着,幽怨地看着我说:“相思,你为什么不救我?”我大叫着:“我不知道你也进来了啊!”急忙去拉她,但她完全陷进去了,我只好去抓她的头发,结果一把拉起一个血淋淋的头,竟是大黄的。我唬得心跳漏了一拍,哭喊着:“大黄你怎么了!谁来救救他!”霖灵从沙堆里冒出头,血红的眼睛空洞洞地盯着我,毫无感情地说:“我的法力跟他的相克,治不好他了,治不好他了……”梦里我捧着大黄的头,不停地哭。
这个梦实在太憋屈了,我被摇醒的时候,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把脸上的毛都粘起来了,嗓子也有些干哑,一时说不出话来。恍惚间,不知道自己在做梦还是已经醒了,亦不知身处流沙还是二黑的小店。愣了好一会,才看清眼前的人影,是霖灵。
我擦擦眼,赶紧去看水仙,她还没醒,疗伤结界正缓缓恢复着她的精力,我舒了口气又赶忙去看大黄,他也安然睡在疗伤结界里,没有任何法术排斥,我这才放了心。
霖灵跟过来,对着我的脸一阵唏嘘:“啧啧啧,你的脸都能给蟑螂当迷宫了。”我默默地一尾巴抽在他脑袋上,伴随着“咚——嗡——”的清丽响声,霖灵变出一汪清水给我洗脸。
“二黑呢?”
“出去了,他说趁着大黄受伤,赶紧拉点客人来,超过他的业绩。”
“……”什么人啊这是!“那谨坤和红绸呢?”
“三楼整个被防御结界罩住了,估计还在疗伤。”
“那蛇姬这样厉害,能将一个龙神加一个厉鬼伤成这般?”
霖灵见我洗好脸就收了清水,说:“蛇族法力很高强的,他们和我们龙族法力同出一脉,布云施雨的本事甚至不在我们之下。且那北海蛇姬本就比其他蛇族法力高,她还吸取人类精气修炼,走歪门邪道练的法术更是刁钻异常。”
我撇撇嘴:“合着你们还没蛇族厉害呢,叫什么龙神嘛,就叫四脚蛇多好。”
“乱讲!好歹我们是龙!蛇族就算法力再高,也始终跟我们不在一个层次上。就像北海蛇族,他们叫土虺,但是跟虺还是不一样的。蛇就是蛇,怎么修炼都还是蛇。虺却可以化龙。开始长得很像,法力也差不多,但长开了以后还是我们龙提升空间更大。”
“嗯嗯,我懂。”
“你明明就还是看不起龙!”
“哪有!大不了不叫你们四脚蛇。”
“嘁嘁!稀罕!就算叫我们四脚蛇,我们还是龙!”
这五万岁高龄的幼齿青年,怎么跟我杠上了这是?怕你我就不叫相思!我抡起尾巴,挑衅地盯着他。
忽然外边传来一声巨响,我和霖灵惊得蹿了起来,巨响过后是一声凄厉的喊声,我俩对视一眼,冲了出去。
就见外间的小店里,一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造型有点少儿不宜,他动了一下,发出一阵很恶寒的呻吟声,连成人都不宜。
这人看着怎么如此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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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更新,捉虫,之前把鹥鸟的眼睛颜色写错了,不是黑色,是黄色。
成年黄色,幼年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