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落央尘间

　　我们是一条融合的线，却不知从何时起，一不小心，错开走差，无论在走多远，也只会将距离隔得更加遥远，在不会相交如常。

　　冷落亭台，云萝在业千年，经历历代，屹立不倒，不出多时，已是九百年在世，仙界同庆，长老祈福百天，下界为人间所拜。

　　杏帘看着不由心疑【为何人间这般终是。】

　　悬殿灵气清纯，只是采补好时机，朱雀长呼，杏帘只觉得手腕上的镯子都亮了起来，【那是自然，我们是他们的神。】

　　神，我们，是他们心中的神。

　　云萝立于山巅，卧于山涧，层阁叠嶂，如龙似虎，盘卧在高耸云间，往日偌大的云萝里，安静至极，如此般召唤齐所有人实属少见，央尘多日不在悬殿，杏帘即足不出户也从朱雀哪里打听的七七八八，只是，大寿将至，杏帘依旧在殿内完好，望着脚下悬于半空的碎石及无尽的深渊下兹兹漫上脚踝的烟雾，彼时，竟有些后悔了，或许，若没有打破两人之间的天平，他们现在也还能依旧平淡如初。

　　朱雀忽然轻声道，【杏帘，你千万不要倾心于他。】

　　抬脚一挥，白色的烟雾被卷起又陨落消散，杏帘虽未说话，却恍若听到了一窒的声音。

　　恍然，杏帘的眸与颜，在记忆中重叠，怪癖，痴狂，甚至疯癫，暮然眼前的雾气腾升，留下的却还只是那个名为杏帘的女孩。朱雀叹息，迟早我们会一同离去，你甘愿在这里等待一颗石头开花，也无奈没有那个时间了。

　　杏帘的眸落在悬殿亘古不变的无尽渊源之中，幽幽道，“我在想，如果我帮助央尘把困住他的结界打开，他会不会有一点点注意到我，会不会让我在他的心里留下一两笔痕迹。”

　　悬殿偌大，此时如同默然的背景，脚下碎石冰冷，却早已熟悉，天地之间唯有这群尾杏红的女孩，黑发飘忽，裙摆翻飞，轻轻地声音如山间的小河，潺潺，却永久的回荡，无人应无人理，即便如此，她眼中无伤。

　　杏帘不知这些日子是如何过去，也不曾数过又多久没有遇到央尘，只是觉得时间过得缓慢，仿佛悬殿又回到了没有黑夜的时候，可是，黑夜又近时，才暮然发觉，这是又过去了一天。

　　“嗡！”的一声，剑回鞘，楚峡挽袖拭汗就瞧见台阶上无所事事的某人，不由一叹，“杏帘？”

　　杏帘怏怏抬头瞥他一眼，“啥事？”

　　深蓝色的长袍一只杏帘眼前，“我才要问你，忽然来这边做什么？”

　　杏帘愈加愁云惨淡，“央尘去哪里了，为什么这么久不见他。”

　　“楚峡不知。”

　　楚峡看着杏帘的脸色向菜色又迈向了新的一步，只好道，“我只知云萝即是百年同庆，师父可能是因此事而繁忙。”

　　“切……”杏帘不屑，“什么玩意儿，短短一百年还好意思同庆……”

　　九百年，姐姐……是九百年啊！！~~》O《~~

　　“莫约是云萝阁的人都要出席的。”

　　杏帘眼眸亮起来，“也就是说，我能见着央尘？”

　　楚峡沉吟，果然师父魅力无边，遥遥云萝阁，藏龙卧虎，在师父比衬下，皆可抛，皆可抛……“……说不定。”

　　杏帘轻笑，眸光若水，无意对上楚峡的眸，不由一滞，楚峡忽然觉得，杏帘的眸，生的如画，黛笔轻描细刻，唯仔细看来，才发觉，小小女子却生了一个碧潭的深眸，恍若林间不易发觉的清澈的泉，看似泛泛浅水，实则深不可测。

　　楚峡颈子一动，眨眨眼睛，左右微微躲闪着避开了杏帘的眸，杏帘恍觉得出了神，忙收回神，不安的四下看着，才发觉，竟然指尖冰凉。

　　肤若白玉的眉间忽而一皱，抬手轻咳一声，“咳……”

　　这一声轻咳如一块石头掷进平静无奇的水中，杏帘抬起眼来，一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里钻进去，发誓啊，以后就是无聊到发霉也绝不来找楚峡……

　　央尘眉宇间依旧风轻云淡，只淡淡对楚峡道，“金帖已经下好了，你务必亲自交给各方掌门，切不可失了规矩。”

　　杏帘耳朵立时竖起来，金帖，那不正是仙界一顶一的大人物之间往来重要事务的传帖，为显郑重必要交给各方心腹弟子传达，像是那什么百年大庆真是什么大事了，……就听央尘忽道，“杏帘，你随我过来。”

　　杏帘心上一紧，既是兴奋又有几分害怕。

　　杏帘随着央尘到他的正殿来，央尘方座下，就听见杏帘急急道，“我本是想念你多日不回悬殿来，想到楚峡哪里打听，不知你回来了！”

　　央尘一愣，看着杏帘的眸，如曜石般的眼中立时变得深沉些许，“劳烦记挂，着些许事，自是你的自由，无须告知于我。我只是告诉你，三日后的庆会正是一个好时机让仙界和长老们结识一番，我也有意带你下界历练几年。”

　　杏帘面上如秋后霜茄，抬眼看着央尘，眸中又着无尽委屈和气恼。

　　“怎么你不愿？”央尘方察觉到又几分莫名。

　　杏帘狠狠甩袖，“愿意，怎的不愿意，我还以为我的这些无关紧要的心思也‘无须告知与你’！”

　　央尘轻轻一叹，“杏帘莫要无事生非。”

　　杏帘看着央尘，真真像是面对着一睹白玉无瑕的墙壁，该她自作多情，该她无事生非，杏帘阴郁看着他，罢了拂袖便走。

　　朱雀轻声道，【洛雨央尘这种人，永远也不懂得这种情感的。】

　　【无妨，我时间甚多，总有一天可以等到的。】

　　朱雀痴愣，【……只怕是不能如愿。】

　　杏帘莫名，【怎会，在我看来，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会在他身边。】

　　多年后，这句话就像一个巴掌每回想，就在脸颊上抽得响亮，却每次都会想的清晰。

　　在央尘看来，杏帘是一个小孩子，却又不能像对小孩子一般对待，不能糊弄，不能诳语，只恐一不留神，就让她走了极端去，一发不可收拾。

　　云萝亭阁，多年不见这样热闹，杏帘随着央尘，仙界众生芸芸，所到之人，皆是万人之上的人上人，那个不是天赐容貌才学，只是看久了，脑海里也就没了概念，随着央尘坐在高处，忽然央尘的衣襟一动，抬眼看去，就瞧见远远走来一个衣衫胜雪的女子，乌发高擎，眸若秋水，肤若凝脂，如墨黑眸中透不进光彩，落落自远而站，只微微倾首，“玉仙拜见尊上。”

　　央尘衣襟也只是一动，便没了生机，自杏帘看着他眼中杳无波澜，只淡淡落在女子的身上，“久闻玉仙足不出户，此次邀请，能请玉仙移步，实属云萝之耀。”

　　女子微微一笑，“仙尊高夸了，小仙不足挂齿，自不敢献丑，今日得闻尊者抬爱，自当自怜。”

　　那女子缓缓落座，很快就隐在众人之中，“央尘，她是谁？”

　　央尘眸中轻顿，“玉仙。”

　　“好美，何须名号？”

　　央尘忽而皱眉，杏帘只听得一声淡淡的，“我竟不记得了……”这一声掩在众人的惊呼中。

　　杏帘再回神时，只见到央尘已然起身，一个青袍的老者，拿着一柄竖笛，眉眼弯弯，眼眸发灰，一身淡然。

　　“徒儿拜见尊师。”

　　央尘未跪已被老者扶住，“无须多礼，本是自家。”

　　这一声本是自家，叫座下些许未反应过来的人，顿时惊愕，独仙尊，上古独留，独仙尊。

　　杏帘垂眼看着芸芸众生之间坐着的玉仙，那女子寡淡的如一支没有沾墨的笔，若不是仔细看去，竟看不出她与身旁人的格格不入，她无人相伴，无人相聊，只独一人坐在小小一处，独自酣饮，恍如这偌大一个云萝唯有眼前的杯酒能着眼于其内。

　　无人接近，只怕是太过寡淡，于远，够之不及，于近，又恐玷污了她。

　　杏帘自望着一人出神，独仙尊远看着她的颜，抬手轻声招呼道，“过来。”

　　杏帘一怔，收回眸子，看着眼前老者，竟有说不出的亲睐之感，“可是唤我？”

　　央尘拉过她，杏帘像是个乡下来的孩子见不得生，紧紧贴在央尘身边，小小探出一个湿漉漉，小鹿一般的大眼睛来。

　　老者轻抚杏帘的发，灰色的眼中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缅怀一般的神情，“云萝已九百年了。”

　　央尘看向座下的众人芸芸，黑眸中神色不定。

　　老者幽幽道，“本是上古同聚之时，不想如今竟然是唯有一个小娃娃了。”

　　央尘默然，杏帘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只听老者道，“你叫什么名字？”

　　“杏帘。”

　　“可有修行？”

　　“有，只是修的及慢，拿不出手来……”

　　老者重重一叹，末了才道，“若是有一日你修行尽了，我定将卿天彤给你。”

　　卿天彤是什么？

　　杏帘看向央尘，央尘笑着对独仙尊道，“只怕，这孩子是无福消受了。”

　　独仙尊一笑，抬手擎起酒杯，“想撼天宝剑在我这里如同废铁，也罢也罢可喜之日不谈伤怀，喝酒喝酒！”

　　杏帘有时挺郁闷，明明都是生活在身边的人，却往往说着让她听不懂的话，像是活在玻璃罩里似的，悄悄拽了拽央尘，“我出去走走。”

　　云萝依旧一如清晨，天空上罩着薄薄的雾，几经摸索，才顺着记忆寻到那个破旧的泉，依旧杂草丛生，面上泛着微微的涟漪。

　　“初妆？”

　　拍起一阵微波，就听见那话里还带着笑的声音，“不是小杏帘，怎么仙尊舍得把你放出来了？”

　　杏帘本想说什么就觉得手腕一热，朱雀从玉镯中抽离出来，嫣红的裙在空中飘零不定，没有定型，想一把挥之及散的红烟。

　　“真想不到再见面是这副摸样。”朱雀屈身坐在泉边上。

　　初妆沉吟，然后用一种陌生的口气说道，“亡国之民，还能再先到面，实属不易。”

　　空气中渐渐流淌的是杏帘难以理会的哀伤，她不知为何国已亡却还有这么多的人在惦念，上古是什么，不过是一个过气的古老亡国，如今，如今还不够好吗？

　　“你们想要复国。”

　　朱雀弯起唇角，“当然，做梦都在想。”

　　杏帘忽然感到烦躁，“为什么一定要呢，碧落城如此，你们也如此，如今三界平定为何一定要搅乱，国已失，我同央尘说，你们留在云萝造福于世人不好吗？”

　　朱雀眼中失神，“不好，杏帘你未想起曾经，你若忆起了，那时的上古，败的太冤枉！我不甘，”忽然她的眸落在杏帘的身上，“央尘也不甘心，只是他也忘记了。”

　　初妆忽然轻笑，“你是这样对她说的？仙尊忘记了……”她的声音幽幽，“他怎会忘记，只不过他是个凉薄的人罢了，立于中间者，站在高处看着。”

　　朱雀也笑，“只是如今好了，找到了杏帘，只待时机成熟，”朱雀眯起眼睛，一刹那眼尾好像上浓了红妆，“纯神醒，上古复，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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