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你还于人海(修改版)

作者:王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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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七】


      几个大家族人聚在医院里,老人都送回了家里。怕有什么闪失,刺激到他们。
      康家所有人都是懵的,康国深更是懵的厉害,他脑子里什么都不敢深想,呼吸困难,双眼木然。
      浅浅站在他旁边,紧紧的挨着他,心脏剧烈跳动,脑袋里轰鸣四起。她感知得到,他在害怕,非常的害怕。她也同样的害怕。
      这所有一切,宋禾苗都脱不了干系,她吓的一直哭,一直躲着,哭个没完,恨不得给康家的所有人磕头认罪。
      宋家的家长,没有一个人敢多嘴。那是别人家的命根啊。
      康冼和李兰之都低头等着,祈祷,一切可以祈祷的神明都在心里拜叩千千万万遍。
      漫长等待的时间,如刀刃刮心,凌迟着每个人。
      医生出来的那一刻,康国深第一个冲上去。
      医生说,没事了,幸亏抢救及时,营救的几位军人,非常专业。孩子溺水,受了极寒和惊吓,暂时昏迷不醒,需要时间恢复意识。
      康国深在那一瞬,紧紧握住浅浅的手,脸色苍白,剧烈颤抖,闭了闭眼睛,全是眼泪。
      这件事情,彻彻底底的断送了康家与宋家的联姻,再无可能。无人敢提。
      康家爷爷亲自出面,带着一家人,探望那位见义勇为的军人。
      陆军特种兵,’刺客’射手(一级狙击兵),刘琦。

      康国深在查过这个人的底细之后,不得不感叹,人生之妙。

      因祸得福。好似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他相信了,人的福气,当真是修来的。奶奶信的佛祖,真的很灵。

      这一切,算是他和浅浅修来的吗?

      刘琦见到浅浅,自然是惊讶,甚至惊吓。
      如此巧合,不可思议。
      浅浅几乎每一天都到医院里来,和刘琦说说话。
      三舅舅。多年未曾见面,也依然是亲的。
      刘琦变成了刚毅的军人,忘却陈年旧事。谁都没有再提起过往。只说了高兴的事。
      宋禾苗不敢去看康康,却总是来看刘琦。撞见浅浅,全是客气,礼貌,谨慎,甚至带着点恭维的意思。
      浅浅悄悄查过,在战争年代,重要机构多不挂牌,那是一种约定成俗。而今那些不挂牌单位都是什么,她也都细细的查了一遍。
      一来二往熟悉了,浅浅悄悄跟宋禾苗说,“我三舅一直是单身,老家在哈尔滨,常年独在异乡,父母年龄大了也不怎么来看他,你要多照顾照顾他。”
      宋禾苗高兴极了,一口就答应了。
      耍了心眼,但不是坏心眼儿。
      浅浅总以为,上天是眷顾她的,那些年苦受够了,就是甜了。其实还是想简单了,天真了。痴心妄想了一回。

      她高高兴兴的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年年,妹妹笑着说,“天呐,真是幸运了,这可是天大的人情啊。”

      浅浅回家看爸爸,原本是想说这个事情的,没想到父亲全知道。还说,康家爷爷来见过他了,找他谈了话。这个人情,可以从任何方面偿还,其他事,绝不可妄想。
      没几天,姑姑从厦门来京,约了浅浅吃饭。
      小姑姑丁元瑗早跟家里断绝了关系,浅浅知道,父亲能把她请来,一定是花了大心思。

      丁元瑗优雅美丽,在厦门做旅游会展,让她十分重视自己的形象,活得精致。人到中年,依旧容光焕发,魅力四射。

      浅浅知道这位姑姑,终身未嫁。独自带着私/生子在厦门生活。那个男人跟康国深同样家世,有不可能拆散的家庭,稳固的社会地位。跟姑姑也没有断联系,赡养扶持,依然有那种关系。无耻,无义,也无奈。表弟学习很好,考到香港名校。前途无量,却永远不能告诉别人,他的爸爸是谁。
      这些都是年年私下里告诉浅浅的,显而易见,爸爸请她来,是当说客的。
      丁元瑗来京,也不全是为了浅浅,只是顺道,见到侄女,有些陌生。不过她在社会摸爬滚打,八面玲珑。一开始生疏,聊一聊就可以照样亲切热络。
      丁元瑗不当那种说客,没有什么意思,她只和浅浅说,如果做好了一辈子像她一样的打算,就必然是要付出血的代价,混出来,也就过来了,混不出来,也不能怨谁。
      人还年轻,怎么都可以重来过,怎么选,全看自己。选了就得一条道走到黑,不能后悔了。毕竟人生只有一次,想想清楚。
      她也很诚恳地说,浅浅的性格跟她不一样,所以不要选她的路。

      浅浅心里难受极了,回到家就直接问爸爸,“如果是年年呢?是年年您会这样吗?就一点都不为我争取吗?”

      丁元任看着自己这个女儿,彷佛从出生到此刻,都不曾认真了解过,总是在责备,又确实不让自己满意,诸多难堪。

      “浅浅,我说了你肯定难过,但我都这样了,也不得不好好说说你!你和年年比什么呢?她从来听话,到现在连个朋友都没谈过,你呢?人是早晚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的。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人必须要面对现实,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不能自不量力,不知天高地厚。”

      “也许我的话很难听,但是我不可能再眼睁睁看着你犯大错误,毁了自己。”

      “你当初死活要跟霍彦平,我就说了,跟什么样的人就过什么日子,不是一个阶层,他只会把你拉低。你嘴硬,非说不后悔。不后悔你怎么那么快就把他忘了呢?现在你知道要争取,你拿什么去争取?人一步一个脚印,抹不掉,你不记得,别人可都给你记着呢?人家那是什么样的家庭,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你姑姑那么优秀那么要强,争了一辈子气,有用吗?没用。”

      “一眼看到头的事情,不要争。浅浅,他们看着是自由潇洒,其实从小就严苛培养,必须遵循各种各样的约束。老话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不是吓唬人的。”

      “我和你妈妈,不求别的,只求你们安安稳稳,本本分分。做普通人比人上人好的多,明白吗?”

      丁元任对浅浅,总归是失望的,人家找上门来说,他一辈子高风亮节,还要为了女儿斯文扫地,总是为她低头。

      “书读了那么多,总要明白事理。”爸爸自顾自叹气。

      浅浅默默听着,一句话都没有说,想起小的时候,妈妈说:“爸爸给你们取名的名字,是一句诗,浅浅池塘短短墙,年年为尔惜流芳。爸爸妈妈对你们的爱,是一样的。”

      浅浅相信是一样的,但感觉不一样。

      爸爸一句话都没有说错。逆耳良言。正因为是爸爸,才点醒你,不可自欺。

      人的苦,哪一样不是自找?
      人是见利忘义的吗?
      是。
      后悔自己以前犯下的错误吗?
      后悔过。
      想洗白吗?
      想。
      可能吗?
      不可能了。
      做过的事,盖棺定论,永远都别想洗白。

      浅浅忽然很佩服那些明星,在网上都被人骂成那样了,挖坟掘祖宗,照样笑脸迎人,风生水起。不知道名伶是怎么熬过去的……
      那是一条不归路,连名伶都撤了,她拿什么走下去?

      今天常音在昌平的基地拍戏。浅浅搭车过去,一到片场,小莫又在挨骂。浅浅走过去,接了小莫的班。
      如今的演艺圈,风气越来越差,很多人轧戏。常音也是有样学样,状态差,就乱发脾气。
      休息的时间并不多,常音困的不行,也没力气发脾气了,跟浅浅说:“我眯一下,你等会儿叫我。”
      浅浅蹲在旁边整理她的剧本和拍戏用的东西,说:“常音,我考完试,可能就要走了。你赶紧招人吧。”
      常音一下子神经绷紧,不困了,瞪大了眼睛,“你要去哪儿啊?”
      “可能是去广州吧,也不一定,反正不呆在北京了。”
      “你和康总……”
      浅浅打断她的后话,“我们什么都没有。”
      “别骗我了,我都看见了。”常音真不喜欢她这样装,弯下身子贴着她,小声说:“浅浅,这么长时间我对你也算不错了,什么好事总是想着你,你都不跟我说句实话吗?“

      浅浅想了想,说:“是实话,他要结婚,我必须得走了。”

      这话常音信,到了这一步都是这么个过场,她看着浅浅,“咱们算不算朋友?”

      “算啊。”在浅浅心里一直拿她当朋友的,知道她不易。

      “走之前,你能不能帮帮我?”

      “帮你什么?”浅浅摊手,实在想不到她能帮什么?

      “帮我进那个圈子里,哪怕就一次,算我求你了。”

      常音铁了心,也不想再装什么,直接说:“年关了,好资源都在康总他们那个公司,没关系的都得靠边站。郑总投资了一部大导演的戏,关于失孤的电影,大Ip,微博热度很高,原定的那个女主开价太高,准备换掉。你帮我牵个线,我只要上了那个电影,就可以帮你找女儿,可以让他们在电影最后放上你女儿的照片。”

      掌握人心这方面,常音很有一套,她一直在揣测浅浅想要什么,也终于知道了她的事,才敢把这话说出来。

      “你的事不求康总,是因为你比那些女人懂事。我理解你。你想找女儿,我真的可以帮你。只要我上了这个电影,一定要求放你女儿照片,到时候全国人民都能看到,你也不用求人。行不行?”

      句句说在心坎上,互惠互利的好事,常音不信她不心动。

      浅浅默然,失语。原来长久以来的照顾,是打的这个主意。

      这段时间做常音助理,一路看她走过来,真的太难。常音做事从来不算计别人,心机都用在自己身上,本质不坏。这一行实在太难了,光鲜亮丽是她们,饱受非议还是她们。

      人家都攉的出去,何不成人之美?

      浅浅真正心动的一点是,她说,全国人民都能看到。

      浅浅说:“你知道离园吗?这个月28号,你找人带你进去。到1号包厢里找我或者发微信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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