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你还于人海(修改版)

作者:王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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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六】


      一屋子大人哄着,谁都哄不好。

      保姆慌张解释,玩的好好的,一帮孩子吵吵嚷嚷的闹,不知怎么回事,康康就发脾气了。

      万宝路和宋禾苗泡温泉回来,禾苗非要找康国深,一进屋,看见他儿子在哭,谁都没办法。

      宋禾苗想要趁机讨好康国深,故意上去哄康康。

      哄孩子哪有那么容易的,尤其是脾气怪摸不透的孩子,根本不理人。耍脾气犯混,十头牛拉不回来。

      康康不喜不熟悉的人靠近,指着宋禾苗大叫:“我要浅浅妈妈,我不要你!你走开!我不要你!走开!”

      康康躲在墙角,耍脾气。

      李兰之没办法,松口,跟儿子说:“把浅浅叫来吧。”

      浅浅就在前面的酒店,也没瞒着,康国深直接把她叫了过来。

      浅浅进屋没一会儿,康康就不哭了,她抱着康康,出去在厅里走了一圈。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孩子就好了,挂着鼻涕糊有了笑模样。但就是死活不回屋,仍旧在厅里转悠。浅浅左手换右手,左边换右边,始终抱着他没放下。

      李兰之心说,真是怪了。

      宋禾苗看着,心里不是滋味,偷偷问万宝路:“月月姐,那是谁啊?康康怎么叫她妈妈呢?”

      万宝路拍拍她脑袋,把她带走了,说:“小禾苗,姐姐我劝你,后妈难当,你国深哥家的后妈更难当,别往火坑里跳。”

      “她行,我也行。”宋禾苗不怕有对手。

      万宝路深深叹气,“人家不在乎排第几,你呢?有了孩子,你永远排不上号,你能接受吗?”

      宋禾苗低头深思,这个事,远比她想的复杂多了。她想要的,是纯粹的爱情,从来还没想过孩子的事儿。

      康国深和李兰之单独在一个屋里,面对面坐着。他发现成年之后,好想很少跟自己母亲交心聊天,几乎没有过了。

      康国深先开口:“妈,我想跟您谈谈。”

      李兰之也在等着这一天,“你说吧,我听着。”

      “妈,您真以为康康看起来身心健康就是真的挺好吗?他发起脾气什么样您最清楚了,为什么?就因为我的婚姻问题,他什么都知道,都记在心里了。他最害怕拍照片,有东西在他眼前闪都害怕,我们从前带给他的东西太不好了。以前不会说话的时候大人离开半步就狼哭鬼嚎的,那是故意闹吗?是心里没安全感,亲妈没疼过,陪伴过!这东西缺失了,人格就不健全。到现在发脾气哭闹都不让别人靠近。只有浅浅可以,您想过为什么吗?”

      “孩子的心最会分辨真假,浅浅给了他全部的安全感,花了那么多时间陪着他爱护他疼他。所以他有事只会跟浅浅说。以前我也总觉得,孩子知道什么啊,长大了就好了,是浅浅告诉我,孩子越小的时候,越要呵护照顾他的心。长大了,就再也靠不近了。”

      “这些事宋禾苗能做到吗?她不可能做到,她自己还是孩子呢,还要别人哄着!我没有时间没有精力也不可能哄着她过日子。我不打算再婚了,就这么过下去。”

      李兰之坐的端正,认真的听着儿子继续说:“妈,不说别人家,就咱们这个家里,什么样的婚姻我没听过,没见过?就大伯跟我讲的那些咱家的婚恋史,可以往上数好几辈儿了。基本上全都是包办,过日子生孩子,一辈子了无生趣。大哥为什么那样?他憋屈啊。因为他和大嫂根本就是例行公事,没有感情基础,都是互相配合。那种东西,看的我都够够的。我不求你们理解,只希望你们别管我,别逼我,成吗?”

      李兰之认认真真的看着自己的亲儿子,无奈,也心疼,但是没办法。

      “你小时候,我们总归是亏欠过你,你爷爷,你爸,能容你到今天,不容易了。谁让你姓康呢。你爷爷不可能看着你变成你大伯一样,一事无成,一辈子窝在天津不肯走出来。”

      康国深毫不犹豫的打断了李兰之,“妈,大伯是这个家里,最有人情味儿的人,你们都觉得他为了一个死去的人把自己废了,守着一张遗像过到现在。其实他自己快活的很,想干什么都由着自己高兴,比你们都幸福多了。”

      大哥康国城的亲生母亲是个当年在天津非常有名气的女文青,大伯一眼就相中了她,追到手,就求婚结婚,生下了康国城。家人怎么反对,都是无用。两个文青,得不到家里人支持,过日子太难了。大伯母生完孩子落下很严重的病根,在那个举步维艰的年代,生生被家里人逼着,受病痛折磨而死。家里人立刻给大伯相中门当户对的,逼着再婚。康国城跟后妈相处的好极了,后来的这位大伯母极会做人,家里都是政要,哄的老人家团团转,到了北京,如鱼得水。康国城从小受后妈影响太深,思想心智都是后妈一手培养起来的,成了典型的三姓家奴,对自己母亲没印象,对父亲更是愈发不亲,看不上眼。

      康国深却在心里极为敬重大伯,对遗像里的大伯母,也是印象深刻。大伯家里的每一本书,都是红蓝两种批注。两个人的字,几乎一模一样。从南开退休之后,大伯就栽树种花,养鱼遛鸟。人人都说他误了终身。只有康国深知道,大伯早把墓地都选好了,就在大哥生母的边上。所以,他永远不可能离开天津。家里陈设几十年未变过,也从不孤独寂寞。一生,足矣。

      李兰之完全没有理会儿子的话,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说:“浅浅是我见过最有语言天赋的学生,她掌握语言的能力非常惊人,能迅速地穿透一种语言的声韵调系统,总结出一种方言乃至一种外语的规律。我不希望你毁了她。你爷爷也并没有不喜欢她,只是她确实不适合咱们这个家庭。你爷爷跟我发过话了,等她这一年把书念完,拿到文凭,我就安排她去广州继续读研究生,这是我能给她最好的安排。如果你一意孤行,她就不能呆在国内了,举目无亲的日子是最难过的。怎么做,全看你的选择。爱一个人有很多种方法,你大伯那种,是最愚蠢的。”

      “你要是学他,一定是要后悔的!他难道不后悔吗?他要是不后悔,会给遗像罩着白布不敢看吗!”

      “妈!”康国深站了起来,心上被狠狠扎了一把无形利刃,血流成河一般。

      李兰之狠心说:“而立之年已经到了,不会有人再让着你了,明白吗?”

      话给你说到这了,家族传统,点到即止。

      你敢赌吗?你不是不敢,是不敢拿她赌。

      康国深眉宇间一震,眼中汹涌着道不明的情绪,脸色却是淡淡的,“你们从来是这样,杀人不见血。”

      大哥康国城为徐徐闹离婚的那年,动静真是不小,康国深都不敢相信,在长辈那里从来逆来顺受的那么个人居然会反抗了?俩人坐在中国会里喝大酒。大哥说,他给大伯母跪下了,被大伯母狠狠煽了两耳光。最狠也就俩耳光,什么狠话没放出来呢。徐徐就自己主动要求去珠海了,父母也跟着调到海关去了,再也没回来过。杀人不过头点地,大哥屈服下来,也就没事了。后些年在外面糊乱风流,怎么离谱家里人也都不闻不问了。

      康国深不可能下跪,这个家里什么法子都早早有前车之鉴了。没有任何必要。不用以身试法,更无任何奇迹。

      李兰之不管他怎么想,事情确实就是这么定了,对他说:“你把浅浅叫进来,我跟她聊聊。”

      “妈……”康国深这一声叫的极软。

      还真是用真心了,李兰之笑笑,“我不可能为难她,她是我最看好的学生,我跟她说说以后的规划。”

      康国深开门出去,每踏出一步,心都往下沉一寸,惘然四顾,他轻言润语,对着那个方向,那个女人,叫了一声:“浅浅。”

      这一声,便是退让妥协。

      无论如何不让她离开的条件是他开的,最终先放弃的人,也还是他。苦不堪言,也不过如此。

      浅浅听了康国深的话之后,没有怯弱,意料之中。

      谈话是早晚的事吧?

      她把康康交给保姆,在他耳边悄悄说了话,拉拉勾,进去找李老师。

      短短数月,好似前尘往事在脑海里迅速掠过,她的每一个模样,过于清晰,她那么好,不忍心,舍不得。

      康国深站在庭院的大雪里,悄无声息的抽烟。

      万宝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后面拍了一下他肩膀,“领导找你谈话了吧?”

      “是,不都是这么个流程么,知道你还问!”康国深弹掉手里的烟,又立马续了一根。

      “什么打算?”万宝路借着他的烟火,也点燃了一根。

      “左溜都是害人。我确实不能害她,她从前那么难,该是得到些好的。去广州总比出国强。我要是想了,还能去看看。”康国深眼里没了水色,暗淡无光,在昏暗的院子里,空荡荡的。

      “什么时候结婚?”

      “我没答应结婚。”康国深手里的烟,呲呲闪着火星,冒着青烟,烟头的余光,映着淡漠的脸,理智异常,慢条斯理。

      “禾苗跟我妹妹国度差不多大,还没毕业呢,我要害也得找个二婚的,太干净了我怕遭天谴。”

      万宝路嘴里叼着烟,苦笑一下,没有说话了。

      屋里,李兰之笑脸相迎,对浅浅说:“国深答应了结婚。”

      “哦,他答应了啊……那挺好的。”浅浅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反应不大,意料之中,她是个懂事的孩子,李兰之是真心疼她,所以才愿意管这么多事。

      “你现在考的这个文凭不实用,等你考过了,我推荐你去广州考研究生,那边有一位也是研究语言的老教授是我多年的老朋友,毕业了能有个好发展。你考虑考虑。”

      “好。”她没有资格拒绝。

      做人要识抬举。是不是。

      保姆在儿童房里照顾一大堆孩子,烦死了,又不敢发脾气,憋着忍着。

      宋禾苗笑嘻嘻的跑进来,“我帮你啊。”

      保姆当然愿意,“那真是谢谢宋小姐了,这些孩子,真是太闹腾人了,我一个人根本不行。”

      “那个叫浅浅的呢?”宋禾苗眼睛瞄着康康。

      “李老师把她叫走了。”

      宋禾苗乐了,她从万宝路嘴里打听到一些,心里有数了,那种人是绝对不行的,开心的走到康康面前蹲下。

      “康康,我是禾苗姐姐,你还记得我不?”

      康康不闹脾气的时候是很有礼貌的,虽然不记得,还是说:“姐姐好。”

      “哇,你看起来挺乖的嘛。我带你去玩怎么样?”宋禾苗捏捏他的小脸儿。

      康康戒备的往后退了几步,“我不去,我要等浅浅妈妈,她答应了带我去。”

      “带你去哪儿?”

      “去找我妈妈。”康康心思单纯,很诚实。

      宋禾苗眼珠子转了转,“你浅浅妈妈有事,她说让我带你去,真的,她都跟我说了,你妈妈就在这里,你见到过她,是不是?”

      康康没动,点点头。

      他就是因为见到妈妈了,没有人可以告诉,家里人都讨厌妈妈,会骗他,他什么都知道,才闹了脾气。只有浅浅妈妈会真的答应他的要求,实现他的要求,从来没骗过人,说话总是最算的。

      康康没有了戒备,问:“真的?”

      “真的。走吧。”宋禾苗一把把他抱起来。

      娱乐圈的人,都喜欢聚在东厢的酒吧里谈事,宋禾苗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

      康康不要她抱,宋禾苗只好把他放下,牵着他走。连着穿过两个庭院,路过一个结了冰的湖,湖上有拱桥,挂着古旧的灯笼,红丹丹,隐隐透着些神秘感,给人一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有人在湖边上亲亲我我的,不是情人就是脏秘。

      宋禾苗瞧着,冷笑了一下。

      桥上还有几个穿着军装的军人,好像在跟领导谈话,站的笔直笔直,又像是汇报工作。听说这里也有一厢,传言是某军/情/处,专门谈政务的,不对外开放,很是神秘,不可说。
      不过都是听哥哥们说的,宋禾苗也不知道真假。
      宋禾苗正看着桥上军人发愣,康康卒然甩开她的手,倏忽不见,朝一个有美丽背影的地方狂奔。
      康康大叫:“妈妈,妈妈!”
      孩子不看路,直接往湖面上跑,湖边的结冰还算结实,有积雪,也不滑。一溜烟就把她远远甩在后面了。
      宋禾苗没有一点带孩子的经验,吓了一大跳,还愣在原地不知道追。
      康康跑到湖中心,“扑通”一声,小小一个人,没了,掉进了冰窟窿里。
      宋禾苗尖叫一声,在一瞬间吓傻,腿肚子立时软了。
      有人大喊救命。
      桥上的军人反应极快,迅速往桥下跑,看准了位置,翻身下桥,动作敏捷专业,两步并作一步,紧跟着跳进了冰窟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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