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的仰慕（上）

　　“这位警官，第一，把港城话练练好。第二，去派出所和真警察交流一下。您这声儿一听就是快递转行房产中介，而且刚转行不久。第三，我现在人在外国，要找我了解情况，得让你们派出所国际刑警部的警官来，您没权利直接问我的，懂吗？”

　　电话挂断。

　　十分钟后又想起。

　　“请问是何女士本人吗？我是港城南山派出所国际刑警部的徐警官，有些情况想找你了解。”

　　……

　　女骗子的人生是连骗子也骗。

　　虚惊一场。

　　负能量小公主董至欣每天在社交网路上发布一些人生无望的“绝望鸡汤”，已经被张胜男警告过几次了，她还是偶尔打点擦边球，伤春悲秋几句，许成勋也被她搞得很烦，外面传他对太太家暴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索性躲在美国不回去了。

　　比她更负能量的还有何仁感，一早在推特上来了一句“It's a good day to die！”。姜李里在下面说“我被你的澳洲英语感动了！”，张衡溪说“姐你太可怜了，我一定要来看看你。”。

　　何仁感这样是因为董至轩回港城后再没理过她，何仁感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还破天荒地和名媛祁璟晨约会，在别墅打高尔夫，喝下午茶。祁姑娘也是情商相当高的人，能照顾到董少朋友们的情绪，连向来阴阳怪气的大少爷都觉得她人不错，相处起来非常舒适。

　　一直专注于让何仁感不爽他就爽的杨丛玺把董祁下午茶的照片放在微博上，只拍他们俩，其他人不拍，赶潮流地给照片搞了个标题：“他们”。准备艾特何仁感来看，但何仁感没这账号，于是他艾特了张衡溪。他怎么认识张衡溪的？我之前交代过，他们是游艇赌友。董至轩怎么和杨丛玺和好了？有钱人就像印度人，有利益会再合作的，压下杀对方父母的心思一起赚钱。

　　张衡溪犹豫了一下，还是转给何仁感看了。何仁感立刻注册了一个叫“燃烧的核仁”的名字去杨丛玺的这条微博下留言：谢谢你！他们不会幸福的。并艾特了董至轩。

　　董至轩还是不理她，何仁感不停发消息骚扰他，无论怎么开头，末尾都是自问自答。

　　一开始是话家常，“给小孩子的红包谁帮你准备的啊？”、“每人发多少啊？”、“哈哈哈哈，我通常是发十块、二十块的。”

　　接下来是装可怜，“我被坏女人Queena伏击了。”、“把我囚禁在书店里。”、“竟然还给我打胰岛素，差点被她杀了，真的！真的！真的！”

　　然后就是表深情，“血糖走低的时候，眼前一片黄光，你从光里走出来，我泪流满面。”、“哦……我想的是我还来不及说我有多爱你。”

　　接着就装死，“我想，我死了，你怎么办？”、“我还没写完《希腊神话帮你记单词》，你会帮我完成遗愿吗？”、“你会像失去杰克的肉丝那样好好生活，结婚生子，儿孙绕膝，临老还会想起圣莫妮卡海岸边的初恋情人吗？”

　　董至轩的涵养功夫实在好，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上一条条消息，心里快笑死了，就是一个字不回。他一直说何仁感是《别让鸽子开巴士》里那只鸽子，为了达到目的跟你软磨硬泡耍赖皮，因为达不到目的在地上撒泼打滚捶地板，对付她，绝对不能松口。

　　祁姑娘见董至轩全程看手机，也不加入大家的聊天，于是扔了话题给他，“我妈妈听说你外婆喜欢吴冠中的画，她收藏了一副鱼米水乡图，让我在寿宴那天带给你外婆。”

　　董至轩抬头，看着她说：“你给我就行了，我拿给她。”

　　祁璟晨神色尴尬，点头说：“好。”其他人也很尴尬，董至轩的意思很明显，礼物可收，生日宴是不会带你去的。

　　庞浅同扯开话题问董至轩：“听说纳西姆要和EL合作开发新药是吗？”

　　“联合测试一个抗癌药。”董至轩说完又看手机，像个刚用上智能手机的老头子，一头沉溺在虚拟世界，没有一点实体聊天的意思。

　　何仁感看董至轩一条消息都没回她，开始下重药，说下流话调戏他，“不睬我是吧？别被我逮到你个假正经的小淫_娃。”、“逮到就让你抓床单尖叫，求我放过你也没用。”、“我给你两个选择，高速吸尘器还是疯狂榨汁机？”

　　董至轩已经憋不住笑了，他拿着手机，起身走到亲水平台上，手撑着栏杆，撅着屁股继续看。

　　祁璟晨隔着玻璃看他，看痴了……她印象中的董至轩是个永远的西装男，样貌中等，肌肉发达，他跟女人保持距离，被外界传是Gay，她的姐妹淘说他很难讲话，私下会刻薄人。今天跟他相处过才感觉他的好，绅士、有礼貌、不与人暧昧，Gay不Gay不知道，却是个正人君子，如果像传说中那样十几年如一日地钟情何博士，那就更加分了。越想越想得到，一颗少女心砰砰跳。

　　老阿姨撩骚他后很久没动静，董至轩又开始魂不守舍了，想着是不是回一条“忙”过去恶心她。

　　何仁感又来消息了，这回是痛斥假想敌，“不选？好啊！忙着跟绿茶婊调情是不是？”、“哎！你们男人识不破她们的伪装，那小眼神假装没看你，脚尖正对着你呢！心理必然谋划着一条勾引流程，家里摆着的全套狐狸精秘籍正好用上。”、“我相信你是个道德过硬、思想正确的好男人，绝对不会被酸楚可怜的外表蒙蔽双眼。”

　　董至轩就这样憋着，内伤也憋着，反反复复看她发的消息，笑了一遍又一遍。

　　何仁感这边，抱着手机趴在床上滚来滚去，想着是不是手机坏了收不到消息，于是自己给自己发了一条测试一下性能。

　　Ewa在旁边帮她整理房间，时不时看一眼她的腰，何仁感抬头看她，问：“你想说什么？”

　　“太太，你是不是怀孕了？”Ewa问。

　　何仁感摇摇手，大笑，“我算好日子来的，绝对不会怀孕。”她指指自己的太阳穴说：“我这脑子算东西没出过错。”

　　“可是你有肚子了！”Ewa说。

　　“刚怀孕是不会有肚子的，有了肚子还不知道自己怀孕，我还算个生物学家吗？我最近暴饮暴食，又没游泳，所以会长点肚子，等一下去董至轩的健身房练练，很快下去了。”何仁感说。

　　何仁感见董至轩还是不回她，又开始装圣母了，“我并不是要说别的女孩坏话，也不是嫉妒，我不争不抢、默默隐忍、长期付出、宽容理解，都是因为自己对你无私不占有的爱情。”、
　　“我为了你，放弃了整片森林，森林里处处是比你英俊、富有、温柔、包容我的大树。”、
　　“我好累，需要人疼。”

　　这就是董至轩说过的“港城所有的坏女孩加起来都坏不过何仁感”，他骂：Bitch！

　　更笔趣的是，何仁感最后发了一条“我好像怀孕了，这回是真的。怎么办？我好害怕！”

　　董至轩终于回复：撒谎肚子会越长越大。

　　他返回餐厅，拿起西装对祁璟晨说：“璟晨，我要回公司处理事情。我让浅同送你，很抱歉！”

　　“浅同，麻烦你帮我送一下璟晨，谢谢你。”见庞浅同点头，董至轩便跟大家告辞走了。

　　董至轩发完那条消息后再也没和何仁感联系，何仁感打了个电话过去，董至轩接了，她憨笑，他沉默。

　　感受到他情绪不佳，她问：“你怎么了？”

　　“我心情不好。”董至轩说。

　　“因为我怀孕了吗？”何仁感问。

　　“何仁感，你老是拿这种事瞎说，真当自己很幽默吗？”董至轩严肃地问。

　　“我想让你有点精神嘛！然后来骂我，骂我无聊、没底线，然后我们又吵起来了，又和好，我们一直这样有趣味又幽默哒！你到底怎么了？这么低落，我好不习惯啊！”何仁感躺在家里健身房的推凳上，看着天花板打电话，这是过去董至轩一直躺着练肌肉的地方。

　　“阿感！你想过我们有个孩子会怎么样？”董至轩问。

　　“我没想过啊……你别生气，听我说。生孩子不是维系婚姻的纽带，也不是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她或他是有独立人格的个体，不应该强加任何噱头在他们身上，你准备好了很多爱和时间，我也准备好了很多爱和时间，就可以生了，纯粹是因为爱孩子而生孩子，不让他、她为我们做任何事情。我现在没有当家长的准备，承担抚养孩子的责任，我更不愿意把时间和陪伴全花在孩子身上。”何仁感对他坦白心里的想法。

　　“你是不愿和我生孩子吧！”董至轩绝望地问。

　　“当然不是！你怎么能有这么极端的念头？我说了是因为不想承担责任而不生，我不想做一个生了交给Ewa带的不负责任的妈妈，就像梁宜琪那样。我不想我自己有一点后悔生孩子的念头，这样对小孩不公平。”何仁感说。

　　“父母生了孩子会后悔吗？”董至轩若有所思地问，声线粗哑。

　　“当然会。多少人做了父母后发现自己并不喜欢小孩，甚至痛恨自己是被上一辈逼得传宗接代的。小孩又不想你把他生出来，生出来又塞不回去，带着被道德绑架的怨念，装出一副爱孩子的样子，实际后悔得要死，无比挂念单身生活。还把孩子对自己的依赖当做负担，做出一副用青春去换的伟大模样，感叹时间都去哪儿了，根本不享受陪伴孩子的时光，把日子过得无比苦情。只有把养育子女当做是自己单方面付出的父母，才会要求孩子长大了来回报恩情。”何仁感说。

　　“你这女人太刻薄了，被你妈打坏心态了吧！”其实，董至轩的心里被何仁感讲得太爽快了，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我妈还真不是一般母亲，她从来没当面问我有没有对象，什么时候结婚，还像以前那样防早恋一样防着你。”何仁感骄傲地炫母。

　　“她都已经有一个孙子两个外孙女了，当然不着急。”董至轩啐道。

　　“啊！我明白了——是你妈急了。”何仁感嘻嘻地笑，总算搞懂他闹情绪的根源了。

　　“我妈不急……别提我妈。”董至轩说。

　　“怎么了？”何仁感疑惑道。

　　“阿感，我新买的那部手机在机场摔了一个角。”董至轩低落地说。

　　“那正好啊！给我用好了。”何仁感高兴地说。

　　“我给我妈了。”董至轩说。

　　“哦，我再给你买个吧！”何仁感安慰他。

　　“我妈没改账号，昨天，我收到一个男人发给她的短信，他们偷偷摸摸来往很久了。”董至轩说。

　　“原来为这个事情不开心啊！”何仁感松了口气。

　　快奔四了还为父母外遇不开心的董小朋友伤心地总结道：“我爸是这样，现在我妈也是。”他昨天就想和她打电话说这件事，想得到她的安慰，也只有她能安慰，但又拉不下脸，毕竟是自己先不理她的。

　　“至轩，我的至轩。你的问题是总把父母看做是没性别的，你爸长年不在她身边，你妈有个暧昧对象可以解排解精神寂寞，你该为她高兴才对，不是暧昧就要重组家庭的，重组很麻烦的，你妈这样理智，绝对不会考虑这种可能性。这段小暧昧是她长年冰封的心有了一点回暖，微微跳动而已，不代表她要干什么。”何仁感说。

　　“精神出轨也是出轨，就是对家庭不负责任，对孩子不负责任。”董至轩拔高音量，有了争论的活力。

　　“你妈本来只是享受暧昧，把浓烈的爱情冲淡到日久天长里，每天享受那么一点点。被你上纲上线一搞，好了，感情化不开，越积越厚。真到了老房子着火的时候，走老许那条路也是可能的，毕竟没有人能忍受无性婚姻。做子女的一逼，她就是不离婚，也觉得是廊桥遗梦，遗憾终身。”何仁感吓他。

　　董至轩本来还沉浸在母亲出轨的低落中，被何仁感一分析，心里一阵火起，狞恶、猥亵地说：“你也知道无性婚姻不能忍受？能体会以前我对你的默默隐忍、宽容理解吗？竟然还去报警，让法院给我下禁令，你这个骚货活该被强_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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