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的仰慕（上）

　　何仁感梦游太虚的时候，董至轩在酒店健身房碰到两个穿情侣运动装的男人，多情好基友许成勋和他的新欢石天。石天有一张出众的脸，是港城著名小生，当红时一年演四部电影，曾演过一部红遍全国的古装剧，这部剧何仁感少年时看过好多遍，还幻想自己是石天的女朋友，为此还和张衡遥翻脸，因为张肉肉说她和石天已经是夫妻了。所以，从这个角度讲，许成勋真正恨的应该是张衡遥，不仅强抢了她成年时的三好男友，还霸占了她少年时的虚拟老公。

　　“轩，这么巧！”许成勋上前和董至轩打招呼，石天跟在他后面对董至轩点了个头。

　　董至轩慢慢将杠铃推回架子，起身看着两人，对许成勋说：“什么时候来纽约的？”

　　“昨天，等旭林在纽约的事结束了，我们一起去洛杉矶过周末。”许成勋完全不顾虑石天的感受，让他坐实了备胎的名分。石天也不放在心上，自顾自去跑步机上了。外界传许成勋用1亿包养石天，到底是给了钱，还是自愿鬼混，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准备什么时候回港城？”董至轩问。

　　“过一段时间吧！怎么？你好像不希望我在美国。”许成勋笑着问。

　　“把我妹妹一个人留在国内不好吧？我看她每天发的内容，全是负能量，外面人都在猜你们夫妻是不是出了问题。”董至轩平淡地说。

　　“你奶奶已经骂过她了，她现在不会随便发东西了，我倒认为她在自己的平台上发发牢骚也是正常的，家庭妇女都有情绪，做丈夫的要包容并为她提供发泄垃圾情绪的管道。”许成勋像电台里解决情感问题的主持人，倒给董至轩上起课了。

　　许成勋坐在另一张推凳上，对石天招招手，石天从跑步机上下来，帮他的杠铃加重量。

　　“晚几天回去吧！”董至轩说。

　　许成勋眯着眼睛看他，暧昧地问：“怎么？找我有事？”

　　“我爸要在Malibu的房子里办生日会，叫至欣飞过来，生日会结束再一起回去！”董至轩公事公办地替他安排。

　　许成勋撑着杠铃，微喘，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到时候再看吧，有时间就过来。或者……你派车来接我。”

　　“我在加州没有车，只有公司的车，不方便私用，何仁感倒有辆皮卡，就怕你坐不惯。”董至轩说。

　　“你都坐得惯，我有什么坐不惯的？就是有点儿怵罢了。”许成勋停顿了一下，淘气地补一句：“怕她又拿开水泼我。”他对着石天说，“前女友真是个可怕的存在，你要是过得好，对她来说就是晴天……霹雳。”

　　石天笑笑，露出大酒窝。

　　“你说了她什么，让她拿开水泼你？”董至轩问。

　　“她没跟你说吗？她说她的老公是她最好的朋友，看来好朋友之间也有秘密嘛！”许成勋推着杠铃，憋得脸红气喘，还是露出坏笑看他。石天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看许成勋撑不下去了，将杠铃从他手上拿走，搁到架子上，这服侍人的功夫真不像荧屏硬汉会的本事。

　　“她不想提起你，我就不问了，做丈夫的不仅要为她提供发泄垃圾情绪的管道，还要给她一定的私人空间。她去见什么人，同谁聊天，我都给她充分自由，她的手机放在那里，我都不会去看。”董至轩自然地描述着他们夫妻的相处模式。

　　“这不像你的风格嘛！你这几年变化大，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适应你了。”许成勋一语双关地调戏他。

　　董至轩严肃的说：“以前的事，我们还是跨过去的好。”

　　“既然要跨过去，为什么要去和阿感说我们的事？嗯？是向我证明你们夫妻间的坦诚？你的‘私人空间’相处之道只适用在她身上嘛！你自己的空间倒全开放了，还顺便坑了我！”许成勋拉下脸质问他，石天尴尬得不知道把眼睛放在哪个人身上。

　　董至轩沉默，胸口微微起伏，看不出生气，也不够平静，“你们就为了这个事在飞机上打起来？”

　　“没有打！她用开水浇我眼睛，还把劝说的路人推在地上，我是连一个手指都没碰她。”许成勋撇清，还把痴情的Bernie定义成“劝说的路人”。

　　董至轩突然对石天开口，“石先生！”

　　石天抬头，温和地看着他，“董少爷！”

　　“我太太少年时期很喜欢看你的戏，你是她非常喜爱的演员。”董至轩说。

　　石天从进门以来第一次仰起头，流露一个演员的傲气，高冷地说：“谢谢抬爱！”

　　“还好她今天出去了，否则……一定会很失望的。”董至轩话锋一转，石天面露尴尬。

　　“向金钱低头，并不可耻。”许成勋随意地说，拍拍石天的肩膀，说：“你到外面等我。”

　　支走新欢后，许成勋走到董至轩身边，从他旁边的架子上拿起干净的毛巾擦头上的汗，擦完扔给董至轩，低下头在他耳边说：“我没说她什么，只是夸你很棒而已。”说完嘴唇拂过他的脸，直起身走了。

　　走到健身房门口，突然停下，“哦，上次碰到游艇公司的那个销售Devin，说你去年在情人湾抛锚的那个游艇，他们调查下来是有人故意从内部搞坏的，怀疑是你自己弄坏游艇要赖他们公司。我还帮你解释了，那Devin有点骨气，说以后不做你生意了。”许成勋友情提醒后，出了健身房。

　　何仁感接到Ewa的电话后立刻买了回洛杉矶的票，临走时很有诚意地留了条给董至轩，写道：“我回圣莫妮卡了，到了给你电话。”加了两颗爱心。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发条信息，还是没发。

　　然后，关手机叫车去了JFK机场。

　　何仁感在机场的汉堡店吃午饭，一个穿着休闲装的华人妇女坐到她对面，何仁感抬头，两人皆一愣，“同同妈妈！”

　　“阿感！”庞浅同的妈妈一个人在纽约机场，何仁感心想，难道是来找梁宜琪谈判的？

　　“阿姨，你去哪里啊？”何仁感问。

　　“去洛杉矶的朋友家住几天。”同妈说。

　　何仁感看她旁边摆了一个袋子，问道：“在纽约买了什么？”

　　“买了个包给我儿媳妇，本来想谈他们夫妻的事，她突然跟我说有工作走不开，既然这样，我就走了。包拿去洛杉矶送我朋友。”同妈说。

　　“我看梁宜琪并不想离婚，同同比较坚持。”何仁感说。

　　“我跟老头子两个人一起劝他，他坚持要离，我问宜琪，浅同外面是不是有女人了，她说绝对没有，这点她可以肯定。我也觉得他没有，上个礼拜还打电话问我裤子上的油渍怎么洗掉，如果有女的照顾他，怎么会来问我这个。”同妈说。

　　庞浅同虽然是富二代，但从小看着父母创业的艰辛，生活还是比一般小开节俭。有次请何仁感吃日料，就点了2个菜，吃光了，再点两个，又吃光了，再点2个，绝对不浪费，和他那铺张的老婆真不是一路人。

　　“人都是喜欢自己的相反面，他再找个女人，也是这样儿的，他就喜欢虚荣爱玩的小姑娘，已经在这个身上投了这么多钱，再来一个，还是一样。我跟浅同说，宜琪再不好，也是两个孩子的亲妈，能过就过，不能过也别离，对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离婚的成本太高了。婚前我们送了浅同10%的股份，一旦离婚，婚后增值的部分要和我儿媳分，至少五六千万要拿出去，还有婚后买的两套别墅也要给她。她当年光身进我们家，现在离婚给她这么多钱，等于给她办嫁妆了。我的底线是给她500万加一套市中心的公寓，再多就不给他们离婚。”同妈说。

　　何仁感点着头说：“梁宜琪一定不要小孩，两个孩子都扔给你们带也蛮烦的。”

　　“老大我带着也惯了，老二我是带不动了，老大要去香港念书，家里总要有一个大人陪过去，我家老头子肯定不去的，浅同要在港城上班，就只有我过去了，我在那里没朋友的。”同妈是混何谷珊那圈子的，庞家在香港做地板生意，集团的总部在港城。庞太不想儿子离婚的原因相当现实——不想带孩子、不想分股份。

　　“庞叔叔的意思呢？”何仁感吃光了自己的薯条，又把同妈的薯条吃了。

　　“他在西班牙出差，每天给我打电话，让我劝他们不要离婚，还跟儿子发信息说我为了他们的事都病倒了。我刚在电话里骂他，叫他不要借我的名义表达他的意志。”同妈拿出两父子互发的信息截屏给何仁感看，何仁感快笑死了。庞义汗作为打下庞氏江山的一代厂长，一点也没有霸道气质，竟然发了长篇的心灵鸡汤，大意是说“人要学会原谅别人”、“原谅别人就是放过自己”、“对别人好就是对自己好”，还说“离婚很可怕”、“夫妻还是原配好”而暖男庞只回了这一句：“呵呵！你等着瞧！”

　　从同妈身上，何仁感看到了女强人老阿姨与普通老阿姨的区别，那就是董至轩说的“接受现实”，同妈也好、董奶奶也好，她们非常接受现实，儿媳都给儿子戴绿帽了，她一句难听话没有，竟然还买了名牌包来谈判，考虑的都是切身相关的现实问题，财产分出去多少，小孩谁带。对儿子的认识也相当清楚，比如她认为儿子再找也是这种类型的女人，并认为儿子没什么大作为，就是听话而已，还让庞义汗不要再兼并企业，说十几年后集团姓不姓庞还是未知数。

　　圣莫妮卡。

　　何仁感穿着跑步文胸和紧身九分裤，露着略微发肥的肚子，背着墨绿双肩包，在公寓周围绕了两圈，发现早前蹲在附近朝她扔鸡蛋的轮子们都撤了，她谨慎地从公寓地下室的小门溜进家里。路过地下室的保龄球道，她拿起球，随手扔了出去，全中。路过地下室的吧台，她撑起身，趴在台面上，从台下摸出一瓶喝了一半的威士忌，打开瓶盖，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陶醉地放回去。路过飞镖盘，拿起飞镖，飞出去，连盘面都没击中，摇了摇头，上楼了。

　　Ewa看到她回来，激动地过来抱抱她，何仁感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wa怜悯地看着她，将她拉到阳台，何仁感看到她养的番杏科小屁股们，一个一个，红彤彤，可是，都只剩一半了，她僵硬地站着，Ewa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不知道怎么进来的，把每个都吃了一半。不过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何仁感一声不响地站着，看着，然后“啊…………”一声尖叫，昏倒在阳台上。

　　家庭医生给药后走了，Ewa在床边帮她擦汗，何仁感呈半昏迷状，嘴里呓语，“我要报仇……血债血偿……”

　　何仁感半夜就好了，爬过床边守着她睡着的Ewa，下楼坐在客厅里沉思，脚搁在茶几上，脸上是“明天要去报复社会”的表情，她巴不得现在就天亮，好让她去把那帮兔崽子揪出来KO。有人放了一只大老鼠进她的公寓，她看了Ewa拍的照片，老鼠比Ewa的脚还大，然后，老鼠把她养了很多年的“屁股”群、“灯泡”群咬得剩下一半一半的，虽然被Ewa活捉并让灭鼠公司的人来弄死了，但在何仁感心中，这事儿没完儿，老鼠不是祸首，她要把放鼠的人打出来。

　　正想着是谁要这么搞她，旁边的电话响了，何仁感淡定地接起，用瘆人的声音说：“Hello……”

　　“你老毛病又犯了！何仁感！”电话里的男人骂道。

　　“这么晚才回酒店，你去哪里了？”何仁感先发制人逼问。

　　“反问我？你心虚啊！打个电话跟我讲一声你去哪里了就这么难？不告而别的老毛病到底怎么治才会好？”董至轩在电话里愤怒咆哮。

　　何仁感心情不好，又大病刚好，被董至轩一吼，真的有点吓到，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留了条。”

　　“你是古代人吗？啊？还是不敢跟我通报你的行踪？怕我阻止你？你说走就走，我哪次阻止得了？”董至轩气得甩掉了电话。

　　何仁感觉得自己被骂得莫名其妙，回拨过去，被他掐掉，她骂道：“贱人，挂我电话！”

　　她又拨了酒店电话转去房间，一直响，没人接，强迫症患者就一直等着，终于被接起，何仁感脸上一松，一肚子的气汩汩涌出，对着电话冷笑，“哈哈，还是接了，你有种一直憋着呀……憋着呀？真是幼稚，找人跟踪我，每天检查手机，我顺着你，真当我怕你啊？我对你有愧疚心吗？我告诉你，我包容你，包容你的幼稚行为，是把你当孩子，你当你多强势？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对，你就是根葱！却坚持自己是盘菜。孔子讲‘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就是在说你，说你啊！半年前你敢对我这样吗？敢吗？还不是仗着我包容你，喜欢你。我喜欢你吗？我喜欢你什么呀？喜欢你多疑的怪脾气，脆弱的小神经，还是敏感的小弟弟？说话呀！”

　　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然后不是董至轩的声音想起，“阿感！轩在洗澡，要让他打给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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