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的仰慕（上）

　　“你是她朋友，我怎么不认识你？”窗窟窿外的声音说。

　　洗手台那里的声音说：“刚认识两个小时，不过已经很熟啦！”

　　“凭为什么相信你？”窗外的男人慢悠悠地说。

　　“你再不快点救我，何仁感就闷死了。”洗手台下的男人急吼。

　　“那就让她闷死好了，Bye！”窗外的男人说走就走。

　　“等等等！”求救的男人不再威胁他，软下口气请求：“你就相信我吧！先把我救出来。”

　　董至轩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头伸进窗户，问：“何仁感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蓝色！”男人说。

　　“Bye！”董至轩缩回头。

　　“咖啡色，近……近似咖啡色。”见他又要走，男人结巴地说。

　　“呵呵！”董至轩冷笑。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其实我有点色弱，啊……老鼠在咬我鼻子，你先救我吧！”男人边叫边求他。

　　“就让老鼠咬咬好了，反正你继续撒谎鼻子还会长。”董至轩戏虐地说。

　　“啊……痛死我了，我没撒谎，我真的两个小时前刚认识她。”男人踢着双脚滚辩。

　　“你说出何仁感的特点，我再考虑救不救你。”董至轩说。

　　“特点？嗯……乐于助人。”男人说。

　　“屁！”董至轩摇头。

　　“善解人意！”男人急忙说。

　　“哼！”董至轩冷笑。

　　“机智勇敢。”男人说。

　　“有点接近了！不过太虚了，你对着老鼠慢慢赞赏你的新朋友吧！我先走了。”董至轩走过去推自行车。

　　眼见救兵要走，男人急中生智喊出：“她骑男式脚踏车时不坐在位子上。”

　　输对最后一次密码，姜李里同志获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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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家。亮堂堂的书房。

　　女人靠在沙发上，搁着腿，脚上是一双黑布鞋，周嫂递上一杯橙汁，她喝了两大口放下杯子，用手背一抹嘴，说：“一万只老鼠已经运到实验室了，明天我爸会跟媒体澄清这件事。”

　　男人靠着写字台，面对她说：“张启生那边呢？”

　　女人淡定一笑，“他找了姜李里这个弱智帮他收集证据，姜李里把老鼠的数量算错了，他给张启生的是四万只，实际只要一万只就够了，明天就等着看张启生的笑话吧！”

　　“你搞定就好，分公司在香港上市的路演，你和我一起去吗？”男人问。

　　“你找别人陪你吧！我最近要忙博士后研究。”女人说。

　　“好的，你忙。”男人客气地说。

　　“李越和政府合作的那个非洲项目已经启动了，她最近又在用她公司的那些破专利和政府换市场，尝到点甜头，手越伸越长。”女人说。

　　“有张胜男支持她，势头越来越猛。”男人说。

　　女人站起来走到书房门口，止步道：“董至欣和李越的儿子走太近，看来是要走联姻这条路了，未来对我们很不利。我先回去了，帮我和成勋说一声。”

　　相敬如宾的许氏夫妇，许太太并不住许家。利益共同体，睡不睡一起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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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废车停车场。很多很多的车，两个男人看着一望无际的车海，一个绝望，一个放弃。

　　“生死有命，你想开点。”姜李里对董至轩说。

　　“何仁感一定会留线索的，找仔细点！”董至轩说。

　　姜李里面露难色，“报警吧！我们两个要找到什么时候？车后备箱都锁着，一辆一辆排查，到天亮也找不完，等找到了，人差不多也凉了。”

　　董子轩瞪他一眼，“闭嘴！”

　　“脑子缺氧时间一长啊，活着也变智障了，还不如让她……那个啥……你说呢？”姜李里对上董至轩灰青色的脸，一副要把他杀了祭天的神态，吞吞口水，拍拍面前一辆桑塔纳的后备箱，装出在排查的样子，敷衍一下。

　　董至轩盯着面前的车看了一会儿，对姜李里说：“找尾灯坏掉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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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店。二楼咖啡馆。白色短袖衬衫的女孩仇视地看着面前橘红色T恤男孩，两人越说越激动，女孩开始拍桌子。

　　“无耻！为了点小利竟然出卖朋友！我错信你了！”女孩说。

　　“你冷静一点，这点钱还入不了我眼，我同意展出纯粹是为了艺术，这些照片这么美丽，你怎么忍心让它们被埋没？这是自私！是罪恶！”男孩说。

　　“狗屁的自私罪恶，去你妈的关系革命，我上你当了！”女孩大声说，咖啡馆人不多，包括他们在内就三张桌子有人。

　　“还没展出，你就开始吆喝了？”男孩玩世不恭地调侃她。

　　女孩像吃了个苍蝇似的，“卑鄙！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咱们走着瞧！”女孩推开桌子起身，像个飞女，动静闹很大，对面的男孩神色自若，“你要走极端，我拿你没办法，明枪还是暗箭，你都不是我的对手！不如和我合作，共同展出这些照片，为艺术献身，才是真正的关系革命，比你现在这半吊子好多了。怎么样？”

　　“我再相信你我就是傻缺！你这个欺世盗名的骗子！言而无信的小人！你敢把照片流出去，我要你好看！”女孩歇斯底里地威胁道。

　　“你不能接受，我不勉强你，我已经跟禾馍艺术展签合同了，不展出就是违约，违约金很高的，你要让你奶奶赔吗？”男孩面若无辜地问，拿了根烟点起来。

　　女孩恨得牙痒痒，冷笑道：“威胁我？你以为我怕家里人知道？”

　　“既然不怕家里人知道，那你的顾虑是什么？怕红？不是好东西就能博大众欢心的，你放心，看得懂的人并不多，这是真正的艺术，就连假装看懂都难。”男孩笃定地说。

　　“我不想被大家看！”女孩压着声音，咬牙切齿。

　　“好啊！那换个人怎么样？”男孩看着她笑。

　　“什么意思？”

　　“让何仁感替你！合同签了，总要有人为这次艺术展献身，你还是何仁感？考虑一下吧！”男孩笑容诡谲，终于导向了此行目的。

　　“你做梦！”

　　男孩将装着两粒药丸的自封袋放到女孩手里，说：“溶解在饮料里，让何仁感做个梦，你的问题就解决了，好好考虑。”

　　女孩捏着药丸，神游似地下楼，背后有个女人叫了她两次，她茫然地回头，“阿姨！”

　　“至欣，你怎么了？”女人满脸慈爱和关切。

　　“哦，我低血糖，有点魂不守舍，没听见你叫我。”至欣说。

　　Queena从公文包里拿出一颗糖给至欣，“我也低血糖，一直备着。”

　　“谢谢阿姨！”

　　“不客气，我刚才在这里喝咖啡，看到你和你朋友聊得不太愉快，就没叫你。”Queena见至欣低落地点头，又问：“那个男孩欺负你了？”

　　“争执了几句，没事儿！”至欣冷淡地说。

　　“嗯，那就好！我怕你有事，那个是李越的儿子吧！阿姨劝你离他远一点，这人不是善茬，我怕你吃亏。”Queena说。

　　至欣惊诧她竟然认得Erro，迷茫地看着她。

　　Queena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随即恢复慈祥，说：“还是多把心思放在学业上，有什么解决不了又不方便和家里人说的，可以来城大找我。任何事我都可以替你保密，嗯？”

　　至欣看着真诚的Queena，点点头。心里想的是我有何仁感，才不会去找你呢！

　　然而回家后，她接到李诗樱的电话——何仁感失联了，挂了电话，发现哥哥先她一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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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仁感迷迷糊糊看到有人打开后备箱，轻推她的肩膀，温柔地扶起她，用“公主抱”抱出车外，擦去她额头的汗，耳边响起的声音很温柔，语速很慢，“没事了！”

　　何仁感靠在他怀里，突然想抬头看看他的脸，那人用手掌盖住她的脸，低声说：“睡吧！”

　　何仁感闭上眼睛睡着了，一觉醒来，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后备箱里。

　　狗娘的生活，万事还得靠自己。

　　她从早前踢碎的尾灯窟窿里伸出腿，顶到了另一辆车，踢到塑料罩，她骂道：我操！又是个尾灯！

　　何仁感估摸着自己被困在车阵里了，她收回腿，翻身面朝上，缩腿蹬后备箱盖，企图用最笨的办法脱困，一下两下……蹬了十几下，貌似见到一丝月光，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她实在没力气了，要不睡一下？随即为了这个想法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自骂道：死在后备箱里太窝囊了，拼了最后一口气也要爬到外面死。

　　再次曲腿，蹬向后盖。

　　董至轩和姜李里找到六七两尾灯坏的车，里面都没有人，董至轩也起了报警念头，管他的！活着就好！

　　“会不会在上面？”姜李里指着堆叠起来的汽车问董至轩。

　　“你爬上去看看。”董至轩命令道。

　　“你怎么不爬？”姜李里叫道。

　　“你不是她好朋友吗？”董至轩说。

　　“你是她男人你都不管，管我什么事！”姜李里对他翻个白眼。

　　“我只是她同学。”董至轩说。

　　姜李里嘴角一斜，认命地爬上了汽车山。

　　何仁感还在蹬后盖，瞪累了换膝盖顶，后盖的锁开始松了，何仁感力气也空了，她咬紧牙，怒吼一声，全力一蹬，皇天不负有心人，她从后盖间隙看到了一条被月光照亮的深色天空。心情明亮，即兴吟诗一首：比方有一屑月光，偷来匍匐在我车厢。

　　姜李里在车山上没有发现，便准备下来，刚才上坡的这边有些陡，他爬到另一侧，一脚一脚往下退，十分小心。耳边传来一声沉闷的低吼，姜李里一喜，叫道：“董至轩，有发现。”刚说完，一脚踩空，“啊……”一天内第二次高坠，还好下面有辆车，他啪一下落在车后备箱上。

　　就在何仁感蹬开后盖的前一秒，重物撞击声响起，还好及时缩腿，否则膝盖骨全碎。那重物压在了后盖上，咔一声，后箱盖变形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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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rro回房间，把一叠照片装进牛皮纸袋，封上后塞进邮政快递的袋子，拿下楼交给前台，让前台接待替他邮回马来西亚。这是唯一留存的非电子版，而唯一的电子版在那台被消防龙头淋过的笔记本里，电脑进水后打不开了，Erro将它送去街对面的修理店，维修人员说需要一周时间恢数据。狡猾的女人搞出一摊麻烦事，他要她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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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将脱困时被高坠的姜李里卡在后备箱里，何仁感自我总结：万事靠自己还不成，得防着队友拖后腿。董至轩和姜李里找来工具，又敲又打，总算撬开了后箱盖，重见天日的何仁感深吸一口脏空气，满血复活后问他们：“实验室的老鼠到齐了吗？”

　　董至轩在酒店开了间套房，把何仁感和姜李里安置在这里，当然，他也留下了。

　　“老姜，你不能缩！明天去城大公布450只老鼠的数据，于院士在实验室摆了一万只老鼠，等于招供他没做过这个实验。”何仁感说。

　　“那我师兄怎么办？”姜李里犹疑道。

　　“老姜，明天是你出风头的日子，管他干什么？”何仁感蛊惑地说。

　　“跳过他不太好吧！”姜李里问。

　　“换做他在你的位子，也会毫不留情跳过你的。做大事，不要拘泥儿女情长。”何仁感说。

　　何仁感曲解他和张启生的关系，让姜李里听得头皮发麻，自嘲道：“老何，我和师兄是清白的！”

　　董至轩看着他们一唱一搭，心里不是滋味，拉起何仁感说：“快去睡觉。”董至轩将何仁感推进房间，关上门，看了眼沙发上的姜李里，向另一间房走去，被姜李里叫住：“我睡哪里啊？我睡不惯沙发的。”

　　“今天习惯习惯。”董至轩说完关上房门，姜李里蜷在沙发里诅咒他。

　　董至轩想到何仁感在隔壁，翻来覆去睡不着，身体变得很敏感，心跳得很块，呼吸开始粗重，魂不守舍地走来出去，躺下起床好几回，睡不着，轻轻推开门，听到姜李里的呼噜声，他安心走到何仁感的房门口，悄悄闪了进去。

　　何仁感折腾了一天，摊手摊脚在床上打呼，打得很响。她脱掉了背带裤，只穿内裤和背心，躺在白色的被子上，腿均匀修长。董至轩每次看她游泳比赛，都会浮想联翩。连体的专业泳衣看不出花样，现在她只穿了条内裤，背心缩上去，露出了下腹部的比基尼桥，他眼神浑浊，倾身上前。

　　董至轩把手放在她小腹上，滑过肚脐，移到内裤边缘，从腹部凹处腾空的地方伸了进去，指腹接触到小绒毛，呼噜打得正欢的何仁感突然睁开眼，与他对看。董至轩眼神一阴，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压得她两颊肌肉酸疼，何仁感去拉他的手，拉不动，她曲腿往他下身踢，董至轩没防住，痛苦地叫了一声，压倒在她身上。

　　门被推开，姜李里看到床上纠缠的两人，居委会大妈似地叫道：“这么热的天，你们怎么不开空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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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大1308教室。张启生指控于博华学术造假，于博华开发布会澄清，现场，张、于各执一词。

　　记者：于院士，张教授质疑您的实验数据造假，为什么您认为他是出于个人恩怨？

　　于博华：文章是四年前发表的，他现在出来质疑，我觉得很奇怪。

　　张启生：我只是希望学术界干净一些。

　　记者：于院士，您和张教授有过节吗？

　　于博华：他曾经推荐一个学生到我的实验室来，我没有接受。

　　（张启生摇头嗤笑。）

　　记者：张教授，您质疑于院士的实验设计缺乏对照组是吗？

　　张启生：于院士的实验没有对照组，他的数据是无效数据。

　　于博华：开玩笑！没有对照组怎么能发表在肿瘤杂志上？你到底有没有看过我的论文原文？

　　张启生：我不仅看过，而且专门计算过，完成这个实验，至少需要四万只小鼠，医学院的实验室有条件养这么多老鼠吗？

　　（于博华笃定地笑着。）

　　于博华：我们的动物实验室养四万只老鼠有困难，但一万只绝对没问题。现在实验室里就养着一万只老鼠，欢迎你们过去拍照参观。另外，我当时开展这个实验只用到一万只老鼠，请问张教授的四万只是怎么计算出来的？

　　张启生脸色一变，想不到这狡猾的老头真砸钱搞来这么多老鼠自证清白，媒体一边倒向于博华。张启生批于博华，没批到肉里，扯到点皮，于博华往地上一滚，成功过关了。

　　“不是四万只，也不是一万只，是450只老鼠。”1308教室门口，逆光站着一个男人，从教室的阶梯上一步步走下来，像是来拯救愚蠢地球人的外星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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