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的仰慕（上）

　　何仁感碰上李越，磁场就变得很怪，一切并不按正常流程走。两人开头还在聊Erro的问题，都谈到赴日了，突然来了个拐点，话题转到了日本男人性感还是中国男人性感，接着李越问何仁感喜欢男人的类型，何仁感说自己只有一个要求，“一定要长得好看。”

　　李越叹一口气说：“果然和我一样。阿感，我们这样的女人，生存技能强过男人，对男人的要求很低，只要好看就行。如果再有一点才华，真的会很吸引我，Erro的爸爸是日本摄影界的木村拓哉，我第一眼看到他就爱上他了。”

　　“长得好看，真的不是什么低要求，如果你来我们学校念书，就会知道，要找这类型的男人有多难。”何仁感认真地说。

　　李越听后笑得花枝乱颤，“你憋在这样的环境里，万一哪天看到个帅哥，还不饿狼扑食，把对方吓走了。我听说你们港城第一学府城大的才女们都喜欢找体院的男生。”

　　“有一首歌这样唱：当初说要来城大，人家说城大的男生多又多，多得像也野狗一样，长得也一样。我没有男朋友，因为城大无帅哥。”

　　李越边笑边说：“Erro六岁的时候，我捐建了篮球场给我们大马的体院，体院派了个篮球系的男生带我参观学校，后来我们交往了。Erro爸爸不能接受我外面有情人，要和我离婚，我向他保证不会影响家庭，还会隔天回来陪儿子吃饭，他不同意。”Erro的父亲王东平是个日籍华裔，从小受沙文主义洗礼，是个极端保守派，认为夫妻双方只能一心一意对待彼此。

　　“人怎么可能只爱一个人呢？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人生又不是小说，为了迎合读者必须从一而终。”李越说。

　　“你和你丈夫的分歧是他认为你和篮球男是真爱，说不影响家庭只是发展借口；你认为你只是照顾篮球男的生活，他是你婚姻生活的补充。”何仁感说。

　　“就是这样，阿感，还是你懂我。所以，我们离婚了，他带着Erro回了日本。Erro高中毕业后，申请了马来理工，回到了我身边。”李越叹口气说，“王东平和我离婚后，开始酗酒，失控了会打儿子，砸掉名贵的摄影器材。我知道Erro的性格有问题，但这不是他的错，他从小缺母爱，又有个暴力颓废的父亲陪他成长。”

　　“他需要的是教训，不是原谅。你欠他母爱，任他为所欲为，在后面帮他擦屁股。他在日本受父亲欺压、折磨了十几年，一下子到了自由的马来西亚，有个在当地呼风唤雨的母亲为他撑腰，这种翻天覆地的改变，并没有让他对生活怀抱感激，反倒让他想讨回过去生活对他的亏欠。他去欺凌别人，从中得到补偿，又不需要承担后果，因为他有个欠他母爱又能力非凡的母亲。容我说一句，这不是补偿，是祸害。”

　　“那我该怎么做？”李越问她。

　　“首先你绝对不能让他去日本，他带着暴发户回乡的心态去日本，一定会闯祸的。你的手够不到那么远，还是把儿子放在势力范围更省心。”何仁感建议。

　　李越点头，看着何仁感的表情，试探地说：“可能是这次和杨家联姻引起他的反感了，我太操之过急了。”

　　“不，我认为你这步棋下得好，生意这块不说，找个女人管住他，比你突然改变教育态度效果好。我听董至轩说，杨书华面上文弱，骨子里是个很强势的女人，属外柔内刚，试着撮合他们，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何仁感心里才不管Erro能不能被教育好，她只要有人牵制他就行，杨书华制不住，杨家的背景可以。

　　“阿感，你不喜欢Erro吗？”李越试探地问。

　　“我和他不熟，因为至欣的关系见过几次，他对我并不友善，甚至……”何仁感停顿了一下，“对我说些不堪入耳的侮辱话，让我很受困扰，还让至欣骗我去日本。我认为他从他父亲身上学到的不仅仅是暴力，更多是对女性的歧视和仇恨。”

　　李越打量着何仁感，说：“其实，Erro并没有和我提到你。”

　　何仁感微微一愣，等着李越说下去。

　　“我是从两个奖座上看到你的名字。”李越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何仁感脸色微变，李越继续说：“一个是你们市里的作文比赛，一个是你们学校的演讲比赛。这两个讲座摆在Erro的酒店房间里。是你送给他的吗？”

　　“是我扔掉的。”何仁感淡定地说。

　　“你为什么要扔掉自己拿第一的奖座呢？”李越饶有兴趣地问。

　　“不好看，我扔掉了。”何仁感满不在乎地说。

　　李越笑笑，说：“我儿子去捡你扔掉的东西，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何仁感撇着嘴角，回答：“我扔奖座的地方很隐秘，看四下无人才丢到垃圾桶里的，两次分不同地方扔，很奇怪都被他捡到了，你就没有什么想法？”何仁感反问。

　　“你说至欣也去日本？”李越突然问。

　　何仁感刚要回答，瞥见董至轩向她们走来，立马转话题：“我爸有一种烧红烧肉的方法，很暴烈，你要不要听？”

　　董至轩进餐厅时，何仁感正在向李越介绍如何烧红烧肉，李越已经改口叫她“阿感”了。董至轩走上前，先看了一眼何仁感今天的打扮，接着对李越展开笑容，向李越好，解开一粒西装扣子坐在何仁感身边。两人当时还是高中生，脱了校服，穿上大人的衣服，进入成人的社交场合，董至轩与何仁感都认真得像在赴谈判桌，之前也没商量过，却默契十足。

　　李越也看到了董至轩，了然地笑笑，示意她继续。

　　“先放油和酱油，再把整盘肉扣下去炸……”何仁感边说边向董至轩点头，董至轩打量着何仁感正式的着装与职业女性的妆容，忍着笑与李越握手，在何仁感身边坐下。

　　“董少爷，阿感非常幽默有趣，谢谢你让我们认识。”李越客套地说。

　　“不用谢我，没我，她也能找到你，我今天如果不来，你们说不定能在这里聊两顿饭。”董至轩幽默的调侃让李越抿嘴一笑，中年女人能笑得像少女一般，没有爱情长期的浸润，如何使得。

　　“别为迟到找借口了。”何仁感说。

　　董至轩面上羞愧一下，桌下的脚踢了何仁感的小腿，何仁感不动声色地踢回去。

　　……

　　酒店二楼露天咖啡馆。

　　女孩穿白色镂花棉布连衣裙和黑色蕾丝袜，男孩穿白色V领紧身T恤和卡其色西装短裤。桌子上摆着一盘花式西点拼盘和两杯咖啡。

　　“签证搞定了吗？”至欣问。

　　“我都搞定了，你只管想想晚上我们去哪里high。”Erro在咖啡桌上摆弄新买的镜头，“明天试试用这个镜头打鸟。”

　　“在酒店碰到你，阿旻一定会怀疑的。”至欣颓说。

　　“她顶多怀疑我跟踪过来，不会怀疑你的。”Erro云淡风轻地说。

　　Erro收起相机，说：“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日本一家摄影协会策划了一个叫‘自由之殇’的展览，分五个主题在不同城市展出，我给策展人看了城大小楼那组照片，他很感兴趣，想要……”

　　至欣双手拍桌，瞪着Erro，压着声音说：“你给他们看了我的照片，你疯了是不是？你要毁了我吗？”

　　Erro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我只是给他看了那张小楼月光的背影照，他惊艳到了，希望我给他看整组照片。我当然没同意，说了是私人珍藏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出卖你？”

　　至欣松了一口气，说：“Erro，我们还是把照片删了吧，我不放心，万一哪天流出去，后果不敢想象。”

　　“阿立，这么美好的作品，如果删了，我们到老了都会后悔的，这不是色_情照片，是自然与淳美，自由与争取的文艺作品，它们代表着年轻人向成人世界的反抗与宣战。这样的作品是会流芳百世的，我们私藏起来本就是件很自私的事，如果删了，那就是法西斯了，与你们中国古代的文字狱差不多。”Erro吓她。

　　至欣对艺术存着敬畏之心，Erro大道理一说，她也想不出什么来反驳，只说：“照片的事能不能告诉阿旻？”

　　“当然不能，何仁感太理性了，没什么艺术细胞，被她知道一定教育你一通，让你把照片删了。顺便把我骂一顿，可能还会动手。我认为，她就是你们新中的法西斯，极端派，我是见她怕了。”Erro眯着眼睛骂道。

　　“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你容不下她，我们也没办法继续做朋友了。”至欣激动地说。

　　“好朋友有弱点，要帮她指出来，一味包容对她没好处。何仁感太骄傲了，骄傲到连做人的道理都扔掉了，一味打压别人抬高自己，早晚走上歪路。说句难听的话，她缺的是教训，不是包容。”Erro说。

　　“阿旻根本不肖虚与委蛇，她从来不要求别人都听她的，也不谋求经济利益，所以不需要讨好别人，团结大多数，她就是骨头硬，像她的偶像鲁迅先生一样。”至欣说。

　　Erro笑笑，“我明白了，她是你的偶像，所以维护她，盲目得可爱啊！不过我很欣赏你。港城没有名媛，只有董至欣。”Erro高度评价她。

　　至欣不肖地说：“我才不想当什么名媛，资本主义的虚伪头衔。”

　　“哈哈哈！阿立，你真可爱。不过，我看何仁感并不是个无欲无求的人，她和你交往，有她的心机，你瞧不见而已。”Erro说。

　　“什么意思？”至欣问。

　　“难道你看不出来？她经常和你哥在一起，你哥这种冷淡刻薄的人，一般女孩子哪里接近得了，从你这里下手就不一样了。”Erro说。

　　“我相信阿旻，你不要胡说八道。”至欣严肃地说。

　　Erro把一个牛皮信封递给她，至欣从里面拿出几张照片，惊讶地看着Erro，“这是……”

　　“熟悉吗？这家酒店大堂。”Erro引导着她。

　　“他们来找你？”至欣问。

　　“哈哈哈哈……”Erro一阵大笑，“他们来找我做什么？一男一女去酒店，你说是做什么？”

　　至欣看着照片发愣，Erro拿过照片塞进牛皮纸袋，装进双肩包里，说：“别想不开心的事了，想想我们接下来的行程，我保证充满了新奇和惊喜。”见至欣还是有点呆愣，他说：“下午我会最后上飞机，放心，我在头等舱，你们不会看到我的。”

　　的确是不会看到他了，因为他被李越的保镖押着去了老码头1号餐厅。与杨家吃饭的时候，Erro一句话也不讲，脸上挂着冷笑看杨书华，杨书华看出点苗头，面上得体有礼，避开他的眼神，心想：当老娘愿意来？什么玩意儿！”

　　席间，杨书华去了洗手间，没多久，Erro也起身，礼貌地说：“我去下洗手间。”

　　杨书华从洗手间的厕所隔间推门出来，被倚在女厕墙上的Erro吓了一跳，他敞开着西装，衬衫扣子解到了胸口，瘦管瘦，隐约露出胸肌，吊儿郎当地看着她。杨书华看到厕所的总门关上了，生气地讥讽：“李公子，来错地方了吧？”

　　“我不姓李，我姓王。书华！”Erro不慌不忙地说。

　　“我和你不熟，最好是不要这样称呼我。”杨书华说。

　　“呵呵呵呵……”Erro诡异地笑了起来，“都准备嫁给我了，还说不熟，装给谁看？”

　　“我看你是搞错了，今天只是互相见个面，结婚还远着呢！”杨书华白了他一眼，拉开门要出去，Erro一步上前拍上门，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摁在门上，脸靠近她说：“我看是差不多了，我们这种家庭的小孩注定是利益的牺牲品，说白了是纽带，再说白一点，是为了传宗接代。你也别装高冷了，来试试我这传宗接代的工具好不好用？”

　　杨书华挣扎了两下，挣脱不开，立刻冷笑，“想不到李越生了个这么无耻的儿子！”

　　Erro摸上她的脸，杨书华侧头躲开，Erro邪恶地说：“这样看看，你长得不错啊……”

　　“书华……书华……你在里面吗？怎么这么久？”杨书华的父亲在洗手间门口叫她。

　　杨书华松了一口，用力推开他，说：“不想我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就别让我再看到你！”杨书华拉开门前，Erro低沉地说：“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可能和你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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