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的仰慕（上）

　　次日，何仁感把一堆火化的狗骨头装在饼干铁箱里交给何先明，何先明哀伤地看了一会儿，带着母女两个去了中央公园，把“黄花梨”的骨灰洒进它生前游泳的河里，三人在河边立了一会儿，何仁感对父母说：“我约了人，先走了。”

　　昨晚何仁感因为被父亲的淡定吓到了，忘记董至轩说要来找她的事了，董至轩往她家里打电话，何先明接的，听到男同学的声音，也没有多问，直接让何仁感过来听电话。

　　何仁感下楼看到董至轩手里拿着一只板砖一样大小的手提电话，站在花坛边等她，他已经换了行头，穿了一件白色的圆领衫，下面是条牛仔裤，身上有薄荷沐浴露的味道。

　　何仁感走过去问他：“二郎神被你安抚好了？”鼻子凑上去闻闻他，流里流气地说：“哎哟！还洗了个澡啊！”

　　何仁感穿着浅蓝色套头棒球衫，胸前伟岸，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圆鼓鼓，散着及肩短发，带了一个白色发箍，露出光滑的脑门，像小学生一样的打扮。董至轩拍了下她的脑门，问她：“你早上去了老王的狗场？”

　　“是啊！”何仁感坦然道。

　　“你看到那四只准备送走的狗了？”董至轩说。

　　“那边有好多狗，哪四只啊？”何仁感问。

　　“别打马虎眼，那种要被送去练牙的烈犬，至少被饿了一天了，凶残的样子你会没注意到？”董至轩说。

　　“所有狗我都觉得好凶哦，小狗也是，你说的那四只特别凶的，我真没留意。好奇怪你为什么这么问我？难道你认为是我给那些狗下_毒的？”何仁感好笑地摇摇头。

　　“不是没有可能？”董至轩冷静地说。

　　“我懂了，二郎神把我当嫌疑人了。可下毒总要理由吧！要么是金钱纠纷，要么是感情纠纷。面都没见过，哪来的纠葛？不过哦……他这么认为倒让我觉得奇怪，难道他对我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认定我会报复下_毒？奇怪得很！”何仁感翻着眼睛思考。

　　董至轩看着她，视线在她脸上停了一会儿，说：“不是他认为的，他不知道你去过狗场。”

　　何仁感叹口气说：“哦！看来是你不信任我！那没什么好说的，把李越的联系方式给我，早点回去吧！”之前董至轩说她不信任他，现在她把这句话还给他。

　　“我相信你！”董至轩郑重其事地说，对上何仁感惊异带点感动的目光，他继续说：“我相信你会这么干！所以，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报复他？”

　　何仁感不开心地甩下他往马路对面走，董至轩跟上她，在后面刺激她：“敢做不敢当啊！这不像你的作风。”

　　“我不喜欢他老是缠着你！”何仁感转头说。

　　董至轩上前抓住她的手臂，问：“为什么？”

　　“我不喜欢你有比我更好的朋友。”何仁感说。

　　“只是朋友吗？”董至轩低头看她孩子气的表情，卫衣柔软的材质让他想拥抱她。

　　何仁感挣脱他的手，叹口气说：“很多事情，就坏在狐朋狗友手里。比如我姑妈和姑父，他们最近离婚了。我姑父有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和这个朋友感情深着呢！他们夫妻旅游会带上这个男人，我姑父买球鞋，会给这男人买一双。我姑妈不高兴了，不许我姑父在他朋友身上花钱，我姑父就听她的。结果那男的不高兴了，想尽办法挑拨离间，还真成功了，现在他们离婚了，两男的又可以像从前那么玩了。”

　　董至轩听后神色突变，问道：“他们有没有……发生？”

　　“发生关系是不是？”何仁感直白地说，董至轩气得打了她的头，把发箍打歪了，他说：“你个女孩子，怎么随便说这种话！”

　　何仁感重新箍好发箍，说：“绕弯子怕你听不懂！你想到哪里去了？他们又不是同性恋。那男的还带我姑父去深圳嫖_娼呢，纯粹就是花他钱的酒肉朋友。”

　　“你举这个例子给我听是什么意思？”董至轩警惕地注视着她。

　　“所谓的好兄弟，不是刮你油水，就是抢你女人。何况躲在车里不出来见人的，基本是妖孽无疑了。那天在狗场，他看到我了，也不下车和女士打招呼，无礼仪，无以立。”何仁感评价道。

　　董至轩和她聊放松了，替好友解释：“他看到异性比较害羞。”

　　“大方是男生的基本礼仪。”何仁感说。

　　“你自己的礼仪也不好，还说别人。”董至轩突然拉下脸，“差点被你绕过去了，我问你，老张见过你家狗是怎么回事？和你给狗下_毒有关吗？”

　　何仁感带着董至轩往健身公园里走，在一棵矮树下止住脚步，说：“昨天晚上，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我和黄花梨走到这里，看到前面树下蹲伏着两只比特犬。”

　　董至轩惊讶地看着她，何仁感对上他的眼睛，继续说：“两只恶狗向我冲过来，一只被黄花梨拦住，两狗缠斗，两败俱伤，黄花梨先闭了眼，剩半口气的比特犬被我踢进河里淹死了，就在这里沉下去的。”何仁感带着他来到湖边，指着昨天“怒沉恶犬”的河道说。

　　“另一只狗呢？”董至轩问，声音里已有怒气。

　　“另一只追着我到了滑梯上，摔下来时撞在了秋千的竖杠上，昏过去了。”两人走到沙坑上，何仁感爬上滑梯，坐在上面，董至轩站在滑梯脚下仰视她，她的神情有些古怪，带着悲壮感抬头看天，“董至轩，你知道吗？”

　　“什么？”董至轩温柔地问，以为她要做些劫后余生的独白。

　　“你现在踩的这块地方下面埋着昏死的那只比特犬。”听她说完，董至轩立即后退两步，她又说：“也可能是这块地方。”董至轩愤怒地上前，拉着何仁感的脚踝，让她从滑梯上滑下来，问：“你把狗活埋了？”

　　“到底是哪里？我也记不得了。”何仁感答非所问，转着眼睛回忆：“我淹死一只比特犬后，回到这里，见那狗还昏着，就拿出装狗大便的塑料袋，套在狗头上，排掉空气，打了个死结。我徒手刨沙子挖洞的，这狗得到这待遇也该死得瞑目了。”何仁感叙述着昨晚惊险的一幕，董至轩也觉得应该很惊险，可从她嘴里出来，感觉像是做了件平常事，用词太阴森了。

　　“你昨晚就知道是他干的？”董至轩问。

　　何仁感摇头，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只圆形铁环，举到董至轩眼前，他拿过，目光深邃地看着。“这比特犬的脚踝上套着一个银色的圈，上面没什么特别记号，今天早上去了狗场，发现狗场所有的狗脚上都有这样一个圈，只有我要买的那条“黄花梨”脚上没有，却被我发现它一只脚的毛上有一道银圈留下的痕迹，定是老王牵出来前拿掉的。”

　　“心虚引怀疑。我当时想，什么人这么恨我？那老王吗？不会，生意人只会报复一种人，那就是坏他生意的人，我不是啊！所以，他是受雇于人。什么人这么狠毒，要用狗咬死我。”何仁感问董至轩。

　　董至轩别过眼，承诺似地说：“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何仁感绕到董至轩面前，抬头直视着他，说：“我是个坏女人。”

　　董至轩对上她熠熠生辉的大眼，她说：“坏女人没那么容易死的。”

　　董至轩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脑门，说：“在我看来，你还不是个女人。”

　　“那你这么晚来找我是什么意思？就为了给我李越的联系方式？还不快拿出来。”何仁感说。

　　董至轩躲躲闪闪的情感被她挤压得无路可走，乖张地说：“真是自信过头，当我喜欢你一样。”

　　“好好好，不谈这个，快把李越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出来太久，要回去了。”何仁感不耐烦地说。

　　“你找李越做什么？想让她管住儿子别接近至欣？李越别说听你的话，就是同意和你见面也是个未知数。”董至轩轻蔑地说。

　　“你给我她的联系方式，我自有见她的办法。如果你肯帮忙约她的话，那是最好了。”何仁感期待地问。

　　董至轩说：“绕来绕去就是想让我帮你约李越。”

　　何仁感说：“是啊，被你看穿了，就约在明天上午吧。”

　　看着何仁感讨好的嘴脸，董至轩说：“原来你知道李越来港城了。”

　　何仁感点头说：“嗯，知道了，我还知道Erro明天下午很有可能飞冲绳。”

　　“至欣说的？”董至轩问。

　　何仁感说：“李越一来港城，Erro突然去日本，我猜可能李越想让他做什么事，他不愿意，逃去日本避风头。”

　　董至轩实在佩服她的思考力，他说：“你不想让Erro逃走？为什么？他滚去日本，你应该高兴才是。”

　　“他去日本，还是要回来的，在港城这个游乐场，他玩得不亦乐乎。想过上清净日子，要么让他回不来，要么让他被困住。我认为，是时候向大人告状了。”何仁感决定不透露至欣也去日本的事，把话题放在Erro身上绕。

　　“你明天一早不是有游泳比赛吗？”董至轩问。

　　“弃赛了，明天要去撒黄花梨的骨灰。”何仁感说。

　　“你爸看穿了？”董至轩惊讶地问。

　　“嗯，买错性别了。哎！”何仁感叹口气。

　　董至轩忍住笑，爆了个料：“明天下午李越让Erro和杨家的大女儿相亲。”

　　何仁感脑子里盘了盘，说：“杨丛玺的姐姐？女大男小嘛！”

　　董至轩说：“杨书华比他大一岁而已，马来人不讲究的。杨家红_色背景，是李越进军中国市场的盟友，有了姻亲关系，合作起来更放心。”

　　“这是好事啊！相亲一定要成功才好。明天我们一起去见一见李越吧！”何仁感阴险地说。

　　……

　　Erro住的酒店。

　　他坐在床上，把几件T恤塞进一个麂皮和羊毛拼接的登山包里。明天下午他就在冲绳了，与至欣商量好了，会与她们在酒店大堂来个不期而遇，然后作为“地头蛇”，尽尽地主之谊，并与其中一位女士冰释前嫌，把酒言欢，同游海岛，最好还能欢好……

　　想到下午被他抱在怀里的女孩，他的身体流过一阵阵奇怪的电流，有部分器官涨得发疼，他靠坐在床上，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打开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各种日文名的视频，他挑了几部女学生的片子看了一会儿，把电脑放在床头柜上，开着声音继续播放，他闭上眼，开始幻想一个女孩的脸，他抚触自己，渐渐，女孩的脸与电脑里的声音结合起来，他脖子的青筋暴出，最后一阵抽搐，软下身体，气喘吁吁。

　　……

　　撒完狗骨灰，离开中央公园，何仁感去赴李越之约，她与董至轩约好在“南山一家”大堂等，何仁感提前45分钟到了，楼上楼下走了一遍，坐在大堂等董至轩。董至轩没到，李越先到了，提前了25分钟。何仁感从容地从椅子上起来，走到李越面前说：“我们有个共同点，都喜欢提前蹲点。你好，李女士，我叫何仁感，是董至轩的同学。”她伸出右手。

　　李越打量着眼前衣着朴素的女孩，她穿了一条湖水蓝的连衣裙，一色，圆领，无袖，及膝，脚蹬一双尖头黑色高跟鞋，说话的语速不急不慢，有一种见惯了大场面的沉稳，与她年龄不相符合。李越礼貌地与她握手，说：“你好！何小姐，Erro和我提起过你。”

　　何仁感并不惊讶，开门见山地说：“我今天正是要和你说Erro的问题。”

　　李越见这女孩没有与长辈讲话的谨慎恭敬，口气像是一个来家访的老师，好笑地问：“我儿子有什么问题？

　　“你儿子的问题是……他准备今天下午带我私奔去日本。”何仁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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