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的仰慕（上）

　　何仁感出去遛狗，把狗给遛死了。李诗樱觉得没办法向丈夫交代，母女两人商量下来决定去买条一样大小的德国黑背回来。

　　第二天中午，李诗樱打电话给Miss Wang帮何仁感请了半天假，何仁感带母亲去了王伯庆的狗场，另外，何仁感还找了一个保镖。

　　何仁感穿着新中泳社的蓝色圆领衫和卫裤，脚上一双绑鞋带的飞跃鞋。去狗场的路上，路过早茶店，何仁感让出租车司机停一停，下车打包了一份煎饺。

　　母女俩下了出租车，在狗场门口等保镖，一辆摩托车扬着尘土驶来，十分拉风，摩托车少年穿着皮衣皮裤，从车上跨下来的动作学着西部片演员，何仁感请的保镖正是新中第一暖男——庞浅同。

　　何仁感上前夸赞：“同同，摩托太酷了。”

　　庞浅同抓着脑袋向李诗樱打招呼：“阿姨好！”又纠正何仁感道：“这不是摩托车，是助动车。”

　　何仁感研究着他的车，问：“助动车不是长得像自行车那样，前面有根线拉一下发动的吗？”

　　庞浅同说：“这是刚从国外引进的，外国的助动车都做得像摩托车一样。”大家别笑何仁感没见过助动车，当时路上真的没有，庞浅同开的这辆霸伏是中国第一辆进口助动车，烧油的，售价1万8，凭券购买，90年代家里有一辆霸伏，你家就是暴发户。

　　“何姐姐，别告诉同学我有助动车，传到老师耳朵里不好。”庞浅同恳求道。

　　“你是怕被那几个恶霸知道，抢去开吧！”何仁感了然地说。庞浅同胆子不大，经常被高年级同学欺负，他喜欢打扮得像个流氓一样给自己壮胆。

　　庞暖男不好意思地点头，跟在何氏母女后面进了狗场，王伯庆看到何仁感一行，心里一惊，还是端着笑脸迎出来，说：“许少的妹妹，今天来是？”王伯庆打量着另外两人，年长的妇女与何仁感很像，气场十足，一副很难伺候的样子，旁边的男孩穿着流气的皮衣皮裤，开着霸伏，也不像好惹的主。

　　何仁感小声向母亲解释说：“攀关系可以便宜一点。”李诗樱点头，也不多问，她实在受不了狗场的味道，一句话也不想说。

　　何仁感推着庞浅同上前，说：“这是我哥的朋友，他想买条德国黑背，不要小狗，大一点，大概到我肩膀这里。”何仁感在肩膀上比高度，“要养得熟的，不能见生人就叫，温柔一点。”

　　王伯庆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点头说：“有几条符合要求的，我带你们去后面看看。”

　　来到狗场最里面，何仁感看到四只大铁笼，每只笼子里关了一条怪里怪气的草狗，看到来人便歇斯底里地叫。

　　王伯庆从里间牵出一条德国黑背，问何仁感：“这条像吧？”

　　“像什么？”何仁感笑着反问。

　　王伯庆惊觉自己说漏了嘴，马上补救：“像你哥朋友要求的狗。”

　　何仁感说：“这你要问他，和他商量就行。”

　　何仁感看到德国黑背朝自己走来，吓得往后一退，这狗长得很像“黄花梨”，眼神比“黄花梨”柔和，可是她不怕“黄花梨”，却怕这狗。

　　何仁感问王伯庆：“外面四个笼子里的狗怎么像是要吃人一样？”

　　王伯庆笑嘻嘻地说：“饿了它们一天，现在充满了斗志，等一下送去你哥的斗狗场，给他的冠军爱犬练牙。”

　　“我昨天晚上也碰到两只恶犬，想是也饿了一天了，早知道带些干粮给它们，就不用我动手杀它们了。”何仁感轻飘飘地说。

　　王伯庆眼神闪烁，乐呵呵地说：“你小小年纪还敢杀狗啊？骗谁啊！”

　　“呵呵呵呵”何仁感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淘气地说：“杀狗比杀人简单多了。”王伯庆听后，尴尬地陪笑。

　　李诗樱向庞浅同示意就买这条狗，李、庞、王三人去了狗场办公室谈价格，庞浅同向王伯庆还价，王伯庆还在想何仁感的话是什么意思，没心思开价，一来二去贱卖了。

　　何仁感一个人在外面，走到关着怪异草狗的笼子前，丢了一个饺子进笼子，饿了一天的怪狗含起来，狼吞虎咽地吃，其他几只对着何仁感吼叫，何仁感撕开饺子皮，拿出一包黑色颗粒倒进去，丢给另一条狗，那狗一口就吞了，何仁感满意地点着头。

　　新版“黄花梨”和庞浅同很投缘，把他当主人似地跟来跟去，急不可耐要跟他回家，庞浅同载着“黄花梨”驶向教师公寓。

　　何仁感请庞浅同上楼玩，还对他说：“同同，晚上请你去福旺吃顿好的，叫上至欣。”庞浅同害羞地红了脸，装模作样说：“不知道至欣有没有时间？”

　　庞浅同在何仁感家与“黄花梨”玩了一会儿，喂它吃狗粮，最后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李诗樱把狗赶进笼子，这位新成员郁闷地趴在笼子里，眼神忧郁地看着外面。

　　庞浅同载着何仁感去了学校，在校门口放下她，说：“我把车停到后面小区。”

　　何仁感点头，转身看到董至轩站在校门口的廊柱下看着她，何仁感走到他面前，董至轩阴阳怪气地问：“玩了一下午，开心吗？”

　　“我去办正经事的，我妈亲自给Miss Wang打电话的。”何仁感理直气壮地说。

　　“什么正经事要叫上浅同？”董至轩问。

　　“买狗。我家“黄花梨”翘辫子了，再去买一条回来安抚我爸。”何仁感说。

　　“好好的怎么死了？”董至轩问。

　　“天气不好，最近会有很多狗死掉的。”何仁感意味深长地笑。

　　董至轩冷哼一声，“你不撒谎会死吗？”

　　“骗你我就是条草狗，被你练牙。”何仁感发了个奥妙的毒誓。

　　董至轩哼一声，“拐弯骂人倒是在行。”

　　何仁感奸笑。

　　“为什么叫浅同陪你？”他吃味地问。

　　何仁感解释：“他下午排了两节体育课，请假影响不大。”庞浅同这小子这样排课，就是方便下午逃课。

　　“你还回来做什么？”董至轩问。

　　何仁感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白色粉笔，说：“写大字报。”何仁感所谓的大字报就是在布告栏的黑板上写字，这大概是校园BBS的雏形了，有人在家里写了文章，贴在布告栏上，其他人看了，在下面用粉笔写一些读后感，有时还会指出作者的逻辑错误，作者不服气，又用粉笔为自己辩驳。一来一去，留下大段俏皮的文字，但很快被擦掉了。有个人写了篇好文章，贴在布告栏上，过一个小时再去看，竟像皇榜一样被揭走了，想必是读的人太喜爱了。除了学术的东西，也会有些纯吵架的，笔仗打得不可开交，留下一堆文字尸体。

　　何仁感上周在布告栏贴了一张书单，列了20本这学期要读的书，希望大家至少能看完其中10本，她要求读书会的成员必须把20本全部看完。第二天，有人在布告栏上贴了《为什么不要读何仁感推荐的书》的文章，分析了这20本书如何误人子弟，就像何仁感一样，会把大家统统教坏，文章末尾对何仁感进行了一番人身攻击，还写到她姐姐早恋和交很多男朋友，以此证明何家门风不正，是伪知识分子家庭。何谷珊的“话题女王”称号不是嫁给老头子才有的，早年就被人写在新中的布告栏上了。

　　今天，何仁感用偷来的粉笔，准备好好驳斥这篇文章。她站在椅子上，在布告栏上写字，董至轩看着她刚劲的粉笔字，说：“狗死了，你怎么一点不难过？还有心情打笔仗。”

　　“我怎么不难过？我又买了条一模一样的回来。”何仁感边写边说。

　　“你怎么一点人情味都没有？”董至轩奇怪地问。

　　“生老病死，太正常了。你要是不能面对，我借你两本儿童绘本看看，《爷爷有没有穿西装》和《楼上的外婆与楼下的外婆》，明天拿给你。”何仁感说。

　　“难怪人家要写文章攻击你，你这种好为人师的态度真惹人厌，你就是说得对，别人也不接受。”董至轩尖刻地评价她。

　　“这帮人没是非观，把个人恩怨放在第一位，毫无理智，还不好好看书，你愿意和泼才为伍，自甘堕落，我不拦你，就让你变得面目可憎……哇靠！”何仁感还没说完，脚下的凳子被发火的大少爷踢翻，何仁感往旁边倒下，眼看就要摔到地上了，被人从后面抱住腰，顺势倒在地上。

　　“阿旻！Erro！”董至欣紧张地叫。

　　Erro抱着何仁感倒地，何仁感立刻站起来，Erro掐着她的腰不放手，用下腹顶着她，何仁感在他手臂上使劲一拧，Erro吃痛，还是不放手。

　　董至轩走过去，拎着何仁感的手臂拉起她，看见Erro放在何仁感腰上的手，冷着脸警告：“放手！”

　　Erro挑衅地看向董至轩，就是不放开，至欣紧张地叫：“Erro！放开阿旻！”

　　“再不放手，我要你命！”何仁感大声威胁。

　　董至轩松开何仁感的手臂，左手压着何仁感的头，推向一边，右手一拳问候在Erro脸上，打得他仰头撞在布告栏的柱子上，董至轩这力气，Erro被他打得断片了，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躺在地上迷茫，眼前是愤怒的何仁感、冷淡的董至轩以及焦急的至欣。

　　何仁感被激怒后又不长脑子了，两步上前，抬脚往Erro脸上踩，董至轩料到她要动手，抱着她的腰拉回来，把暴躁的何仁感固定在怀里，严厉地说：“围观的来了，你想受处分吗？”

　　“放开我！不是你我会这么狼狈？我先收拾这个小混蛋，再收拾你！”何仁感挣扎着叫嚣，伸脚踢Erro，被董至轩拉住，她一脚踢空。

　　Erro经历短暂失忆后，想起了刚才的事，玩世不恭地笑着，轻浮地对何仁感说：“好啊！我带你去个没人的地方，任你收拾！”

　　“你这混蛋，到没人的地方，我立刻杀了你！”何仁感想拉开董至轩缠绕在腰间的手，拉不开，原地跳着脚喊话。

　　正值放学，围观的人渐渐多起来，大家对着暴怒的何仁感指指点点。

　　“被你弄死，这场面，太香艳了，能死得那么风流，光想想就迫不及待了。”Erro继续拿下_流话刺激何仁感。

　　“不要说了！Erro！”老好人至欣也发火了。

　　董至轩冷冷开口：“你很享受口舌之争吗？激怒她对你有好处吗？”

　　“董至轩，这是我追女技巧，比你一个人演内心戏省力多了。追女就像打狐狸，追追停停，等她好奇回头来找，一枪撂倒。哥哥我空下来教你两招。”Erro贱兮兮地教他追女仔技巧，让董至轩起了杀心，他知道Erro想激怒他，把事情闹大，这么多人看着，他与何仁感任何一个在学校打了Erro，局面都不好收拾。Erro不是本校的，即使有错也罚不到他头上，而他们俩是有“单位”的，一旦被揪住小辫子，处境很被动，搞不好反过来求Erro高抬贵手。

　　董至轩捏着拳头，压着怒气，抱紧丧失理智的何仁感。

　　“何姐姐！”从人群挤出一个人，正是之前去停车的庞浅同。庞暖男左眼一个青皮蛋，哭丧着脸奔到何仁感面前，说：“我的霸伏被流氓抢走了！”

　　何仁感瞬间恢复理智，不再挣扎，问庞浅同：“怎么回事？”

　　“他们说要试驾，我不给，打了我一拳，开走了。”庞浅同窝窝囊囊地说。

　　“Shit！！！”何仁感骂道，“找他们去。放开我，董至轩，我先去找流氓算账，回头收拾你们。”

　　董至轩放开何仁感，说：“我和你们一起去。”对上何仁感余怒未消的眼睛，放低姿态说：“将功补过。”何仁感“哼！”了一声，不屑地转头。

　　三人往校外走，何仁感拉过至欣，说：“一起走。”至欣为难地看向Erro，Erro笑着问她：“不去看电影了吗？”

　　“去天堂看电影吧！”何仁感恶狠狠地说。

　　“《天堂电影院》，我喜欢这部电影，我们在文艺方面很有共鸣，阿旻！”Erro陶醉地说。

　　何仁感冷笑，说：“我讨厌搞文艺的男人，我喜欢……雄性荷尔蒙充沛的男人。”何仁感对着他摇头，跟在董至轩身后走了。

　　Erro发出大笑，“我两者都沾边，找机会让你见识见识。”

　　庞、何与董氏兄妹走到校外，庞浅同高兴地说：“我请你们吃大餐，地方你们说。”

　　董至轩与何仁感对看一眼，至欣问：“不去找车子了吗？”

　　庞浅同红着脸说：“车子没被抢掉。”

　　何仁感凑上去检查他的脸，“被流氓打是真的吧！我会帮你报仇的。”

　　“不要了，我刚才真怕你动手，还好至轩拉着你。”庞浅同真是个机智的暖男，吹个牛，就将丧失理智的何仁感与处在暴发边缘的董至轩拉回正道。

　　“谢谢你！同同，我们去福旺吃吧，让董至轩请客，他要将功补过！”何仁感抬头看董至轩。

　　董至轩有错在先，顺从地点头。四人正准备过马路，一辆劳斯莱斯急停在他们面前，司机开门下车，向他们跑过来，至欣喊了声：“张伯伯。”

　　许家的司机老张对至欣点头，叫她：“董小姐！”又焦急地走到董至轩面前，说：“董少爷，我们少爷在狗场大发脾气，老爷和夫人去巴西出差了，你能不能过去看看？”

　　董至轩点头，对何仁感说：“你先带他们过去，我很快来。”

　　“不行！”何仁感否决，“请客的走了，我们就散伙。”

　　“说了很快来，不会赖你的！”董至轩柔声安抚她。

　　“你走了再回来，我就不会原谅你了。”何仁感挑眉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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