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的仰慕（上）

　　佐罗女朋友的男朋友：考虑得怎么样？

　　走累了靠墙立一会儿：容老生再想想。

　　佐罗女朋友的男朋友：顾虑在哪里？

　　走累了靠墙立一会儿：万一流出去……

　　佐罗女朋友的男朋友：不会流出去，这是私人摄影艺术。

　　走累了靠墙立一会儿：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佐罗女朋友的男朋友：这是艺术，不是色_情，艺术会让人愤怒，色_情不会，我们抱着愤怒的心情去拍照，还会不好意思吗？我们在报复，报复丑陋，报复禁锢，这是一场关系革命，与家庭撕裂的革命。

　　走累了靠墙立一会儿：扯到家庭干什么？

　　佐罗女朋友的男朋友：你对你的家庭关系满意吗？

　　走累了靠墙立一会儿：没什么好，没什么不好。

　　佐罗女朋友的男朋友：那天吃饭，你在家里的地位，我看的清清楚楚。你们家有一个伊丽莎白女皇，还有一个自以为是的傀儡王子。全家只捧着一个自私刻薄、说一不二的小皇帝。而你，典型的中国式女儿，说什么都错，做什么都被教育，你的奉献被视作理所应当，对你的情感剥削是个无底洞，地位不如一粒微尘。

　　走累了靠墙立一会儿：你嫉妒我哥哥，说这些话来挑拨我们是什么意思！！！！

　　佐罗女朋友的男朋友：是挑拨吗？你把自己的喜怒藏起来，躲在“一切看起来都很好”的安全网下，你真的安全吗？这种表面的其乐融融带给你安全感吗？

　　走累了靠墙立一会儿：那我怎么办？家庭关系是我一个人能改变的吗？

　　佐罗女朋友的男朋友：所以我说你需要一场关系革命，跳出“中国好女儿”的套路，不要被亲情绑架，“顾全大局”是既得利益者保护自己利益的托词，让你一个受亲情剥削的人去顾全，公平吗？

　　走累了靠墙立一会儿：偷偷拍些裸_照就是革家庭关系的命了？

　　佐罗女朋友的男朋友：这是你反抗亲情剥削的起_点，你敢不敢？敢不敢把家族利益抛到茅坑里？敢不敢解放自己的身体，为自己活一次，为艺术活一次？敢不敢？至欣！

　　走累了靠墙立一会儿：明天下午，海城大学博物馆后草坪见，我知道有个废弃的小楼。

　　佐罗女朋友的男朋友：太棒啦！你的人生从这一刻自由了。

　　走累了靠墙立一会儿：不要迟到，我们时间不多，晚上我要和阿旻看电影。

　　佐罗女朋友的男朋友：OK！不过，我劝你一句，你以后少和阿旻一起玩，你和她以后走的路不一样了，你已经开始挣脱亲情枷锁了，她还是悲情的中国小女儿，被母亲一巴掌打下去，老老实实跟着走。你别受她影响了。

　　走累了靠墙立一会儿：阿旻的想法不是你能理解的，我和你玩，不代表要疏远她。

　　佐罗女朋友的男朋友：在你彻底挣脱家庭桎梏后，你会和我一样不理解这些悲情女儿们的想法。等着看吧！就像受新式教育的妇女不能理解裹小脚的意义。

　　……

　　某聊天室。马来首富的儿子在给港城首富的孙女上人生课，就像急吼吼拯救旧时代妇女的“伪君子”，让妇女们先脱下衣衫，从解放身体开始，再上升到解放思想。难道不是应该先解放思想再解放身体吗？

　　同时，另一个“悲情女儿”被母亲的衣架抽打服帖后，在阳台上会了“狱友”并确定自己不算最惨以后，如履薄冰似地走去了对面的健身公园，穿过滑板场，走到了沙坑上的一个秋千前面，拉着铁索坐上去，立马弹起来，屁股火辣辣地烧，僵着身体爬上了一个铁皮滑梯，迟缓地坐下，像个风湿病发作的老人。

　　“说一不二的小皇帝”从家里后楼梯溜上了出租车，去了他口中的“贫民窟”，见到了滑梯上的何仁感。她穿着浅橘色格子衬衫，窗帘一样的材质，穿在她身上很美丽，下摆塞在A字牛仔短裤里，腿长又白，束着皮带的腰好细。

　　“你怎么这么倒霉？又挨打又摔跤。”董至轩说。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何仁感说。

　　董至轩在滑梯脚下坐下，背对着滑梯上面的何仁感，只要她从上面滑下来，就能在他背上踩出一对脚印。

　　“至欣说你摔得很严重，要去医院吗？”董至轩问。

　　“至欣呢？”何仁感问。

　　董至轩从滑梯底下起身面对她，轻蔑地笑笑，说：“我来，不是你希望的吗？摔一跤？我看你两条腿好好的，哪里有伤？找个借口把至欣叫出来，其实是想让她透露消息给我吧？”

　　何仁感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心里把他嘲笑了几百遍，董至轩的“王子病”相当严重，当女人都是满怀目的来跳舞的灰姑娘。

　　董至轩这样想也是有道理的，她在董至欣的房间里表露心迹喜欢他，此后她的一举一动对于董至轩来说都是别有深意的，她这样说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吧！她这个眼神是对我抛媚眼吧！

　　何仁感心里想的是：把我那些话当真了？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早晚被我打翻在地上，傻瓜炖蛋！

　　何仁感嘴上说的是：“对！”一脸严肃。

　　董至轩心里一跳，腰和双手都麻麻的，有微小的电流转来转去，他想：她是什么意思？承认暗恋我了？

　　“我没有摔跤，我是被我妈打了。”何仁感从滑梯上滑到他面前，起身，转过身背对他，他看见从大腿到小腿，一条条红印子和紫色的淤青块。惊愕地睁大眼睛，难以相信神气活现的她竟然默默忍受家庭暴力。

　　何仁感卷起衬衫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伤痕，纵横交错的条纹相当明显，让他看出是被抽打的。

　　他愤怒得连声音都在抖，问：“这是犯法！”

　　“现在没有法律保护我。”何仁感转身抬头看他，神态楚楚可怜。

　　“去妇女儿童保护组织申请援助。”董至轩抓着她的手臂说。

　　何仁感疼得一缩，“嘶”地叫了一声，说：“你以为我没去吗？保护妇女儿童保护组织的老阿姨上门劝说，我妈面上认错，晚上把我打更狠。我再去，那阿姨不耐烦了，劝我不要惹妈妈生气，理解母亲望女成凤的苦心，她自己也在家打小孩，还把小孩的书包从12楼扔下去。”

　　“Bullshit！”董至轩骂得口沫横飞，责怪道：“怎么不反抗？不是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吗？”

　　何仁感低下头，红着脸说：“我没有道理，我咎由自取。”眼泪说来就来，大颗大颗掉进沙里，董至轩手足无措地站在她面前，不知道怎么安慰，心咚咚咚地跳，预感接下来要发生大事了。

　　“是因为……是因为我在阳台上曲解我们的关系吗？”董至轩小心翼翼地问，一个不小心就要走音的样子。

　　何仁感沉默，心里从1数到60，然后抬起头，坚定地看着他，说：“是因为我跟我妈承认了！”

　　“承认什么？”董至轩急切地问。

　　“承认我有早恋的想法。”何仁感果断地说。

　　董至轩心里翻江倒海，脑子昏昏沉沉，爱情像一声雷，响一响，春天就到了。

　　“黑萝莉”时期的何仁感已经是心理战的高手了，知道什么时候用视觉刺激，击溃男人的心理防线，什么时候放低身段，激起男人的保护欲，什么时候颓废自责，引起男人的好奇心，又在什么时候敞开心扉，使男人弥足深陷。一步一步，制造真爱的感觉。

　　“何仁感！”他认真地叫着她的名字，问：“你有没有想过脱离你妈的束缚，自由自在地生活？”

　　何仁感认真地点着头，心里腹黑地想：脱离妈妈的束缚，当我是旧社会来的？好吃好住，我才不离开这里呢！我就爱跟人斗来斗去！老娘不知道过得多自在呢！蠢不拉几！

　　“父母在，不远游。”何仁感面带哀伤地说。

　　“愚孝！”董至轩恨铁不成钢地握紧拳头。

　　何仁感心想：想当我的救世主？把我接去你家吗？你家的女儿不被束缚吗？今晚至欣出不来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中国悲剧小女儿的命运，吃力不讨好，还累自己被拖垮。帮父母还赌债，帮兄弟养家，都觉得天经地义，家庭像个吸血鬼，我们却心甘情愿被亲情剥削到‘空血’。”何仁感既是说给自己听，也是说给他听。

　　“你考虑一下出国念书，以你的实力，申请常春藤的名校没有问题，甚至可以拿到全额奖学金，正常开销的生活费和学费从里面支取，虽然不富庶，至少生活无忧。美国大学的环境和这里完全不同，你要走学术路，就要找更适合你的环境。”董至轩说。

　　何仁感沉默了，是真的沉默，之前的哀伤、流泪、低落、悲苦……一举一动都是戏，现在的沉默是真沉默。他没有用金钱和背景让她做依靠，而是从她自身条件出发，认真考量，想她所想，计划了一套“逃离祸害”的方案，让她感受到了他的真情，感受到了他想要照顾的心，面对一颗赤子之心，何仁感玩不下去了。

　　她说：“我带了菠萝，你要不要吃？”不等他回答，她爬到滑梯上，拿了一个尼龙袋子，再一次滑到他面前，取出一个塑料饭盒，打开盖子，递到他面前。

　　董至轩拿起一块放在嘴里，说：“有点酸。”

　　“吃惯了就好。”何仁感避开他的眼神，低沉地说。

　　两人坐在沙坑边的台阶上，脚踏在沙子上，何仁感举着饭盒，董至轩拿菠萝吃。她出神地看着随风晃动的秋千，脑子里回放着他刚才的话。

　　他看着她神游的侧颜，嘴角微动，一丝冷笑而过：何仁感，重感情真是你的硬伤，以亲情面目出现，你就抵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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