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的仰慕（上）

　　在阳台上，在暗恋自己的男同学面前，挨了母亲两记巴掌后，何仁感低眉顺眼地跟着母亲进了宴会厅，餐座上没事一样和大家聊天。然而话痨害死人，听我慢慢讲。

　　“谢芳的妈妈和他爸爸离婚后开始做化妆品直销了，被熟人拉进去的，劝都劝不住，谢芳还让我去给她妈洗脑。”谢芳是何仁感的同学。

　　杨珂问：“你去了没有？”

　　“去啦！我找到一篇皮肤科医生写的关于‘护肤品是否有效’的论文，打印出来，带去她家，告诉她没有任何研究表明涂护肤品对皮肤有改善效果，皮肤的作用是保护，不是帮你吸收的，淡斑、美白、缩小毛孔、去黑眼圈、除皱都是化妆品公司炮制出来的概念，这些护肤品只有一个作用，就是让你们多花钱。”

　　“胡说！我用的保养品对皮肤问题有明显改善，只有差的保养品才没用。”杨珂说。

　　”好的差的，就是广告投入的分别，与它本身的效果没有关系。”何仁感说。

　　“呵呵，看了几篇论文就觉得自己可以推翻经典保养品厂家的研发成果了。”何谷珊讥讽她。

　　“你看，都不用直销公司来拉，几个广告就可以洗脑了。不信科研数据，不信科学实验，不信科学家的论文。就相信广告和价格，钱多人傻。”何仁感说。

　　“我看你是书读傻了。全世界这么多人在用的东西，你说是没用的。大家都是傻瓜吗？”何谷珊讥讽道。

　　“全世界很多人在用，但却无用的东西多着呢。”何仁感说。

　　杨珂见两人快吵起来了，做和事佬说：“就是争论一下，没必要伤了姐妹感情。旻旻说的有道理，但不全对，我自己就在用美白产品，前段时间去普吉岛晒得多黑啊，用后一点一点白回来了。”

　　“外婆，个案不能说明疗效的，一万个人用了美白护肤品后觉得自己变白了，这数据也是无效的。要证明有没有效果，必须设计一个实验去证明，而不是个人体会。”何仁感说。

　　“照你这么说，大家都不要买护肤品了，让厂家倒闭算了。”何谷珊说。

　　“你放心，像你这样的人多了，化妆品公司会蓬勃发展下去的。”何仁感说。

　　“强词夺理！”何谷珊骂道。

　　“好了好了！旻旻，你还没说你给谢芳妈妈洗脑洗得怎么样了。”杨珂岔开话题，免得两人在婚礼上掀桌子。

　　“洗脑洗不通的，那家公司画的大饼太诱人了，比如一个普通的经销商月入1万，高级经销商月入10万，她们的精神领袖月入100万，还有车子的奖励，每几年还换一辆新车给你，还有旅游奖励，去美国开会，去欧洲开会，住高级酒店，穿晚礼服上台发言等等等等对离婚后的失意妇女是致命诱惑。要推翻这个不可思议的神话，就要用科学方法，我花了一个半月做调查，摸清了这家公司的游戏规则，花了半个月整合资料，设计图表，给她们母女分析月入1万要做到什么程度，月入100万要做到什么程度，要投多少钱压货，能不能回本，这些精力投在别的行业能出多少成果。至于车子，我调查下来是这样的，这车是公司出首付，你自己按揭还款，不是白送的。出国更黑了，全是上家给下家出机票钱，不是公司出的。你看你要做多少销量才能让你的上家出这笔钱？游戏规则一懂，谢芳她妈就醒过来了。”何仁感说。

　　杨珂连连点头，说：“换我也要被他们洗脑的。”

　　“只要记住，不可思议的事情需要不可思议的证据。”何仁感说。

　　何谷珊想讥刺她两句，找不到话，哼了一声走掉了，在洗手间门口碰到母亲，何谷珊说：“何谷旻最近学习任务不重嘛！”

　　李诗樱一听就知道她是来告状的，问：“你要说什么啊！”

　　“又早恋又去调查直销公司。”何谷珊说完，挑眉看着母亲。

　　以为在阳台挨完两巴掌就完事了吗？回家还有一顿毒打等着她。

　　李诗樱将五个衣架叠在一起，让何谷珊压住何仁感，在沙发上狠狠抽她，手上、腿上、背上，一道道红印子。我之前介绍过衣架这件刑具，特点是有弹性，叠在一起抽打，每抽一下等于抽了好几下。

　　打毕，何仁感被母亲锁在阳台反省。隔壁阳台上也站了一个男孩，名叫刘建星，何仁感叫他“阿星”，阿星他爸很有创意，把他吊起来打，阿星还被他妈打，有一次，他妈拿量衣服的木尺打他，打断了，就对缩在一边的阿星说：“你过来！”阿星畏畏缩缩走过去，被她妈抓起手臂，一口咬下。最变态的是，她妈妈不准他站着小便，觉得儿子会把尿溅到马桶边缘，所以他只能坐着尿尿，像女孩一样。

　　阿星的父母都是教师，所以，何仁感经常感叹：“知识让坏人变得更坏。”有阿星垫底，何仁感觉得李诗樱简直太温和友好了。

　　阿星说：“我妈叫我跳楼。”

　　阿感说：“你跳不跳？”

　　阿星说：“我只活一次，才不听她的呢！”

　　阿感说：“世间父母皆祸害。”

　　阿星说：“你爸好，不打你。我爸妈是一起打我的。”

　　阿感说：“所以我更不会跳楼了。”

　　阿星说：“祸害儿童有很多方式，我父母是打，有些父母是冷暴力，还有些就是不管不顾，先祸害家庭，再祸害孩子。”

　　阿感说：“我们好多了。”

　　阿星说：“我们好多了。”

　　从阳台放出来以后，何仁感说想去对面健身公园散步，李诗樱不温不火地说：“早点回来。”

　　何仁感哪里散得动步，她跑到公用电话亭，给董至欣打电话，让她带上“灵药”出来帮她揉淤青，何仁感每次挨打，董至欣都会拿好医药箱，打车到教师公寓帮她疗伤。董至欣挂了电话，拿了装备，刚下楼，被董至轩拦住了。

　　“去哪里？”董至轩问。

　　“阿旻摔了一跤，我帮她处理伤口。”至欣撒了个慌。

　　“她在附近摔的吗？”董至轩问。

　　“在她家对面，动不了了，坐在那里等我呢！”董至欣故意说得很严重，怕董至轩阻止她去。

　　“让她家里人帮她处理吧，这么晚跑到贫民窟，碰到坏人怎么办？不许去。”董至轩说。

　　“什么贫民窟啊！她那个小区全是知识分子，治安很好的！她不想让她妈妈担心，才叫我去帮她包扎的。”至欣就知道哥哥会找事，早知道偷偷从后楼梯走了。

　　“山脚治安很差的，碰到流氓，知识分子也帮不了你。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董至轩说。

　　“阿旻在等我啊！”至欣激动地吼。

　　“她等不到你就会回去的。”董至轩冷漠地说。

　　“你们两个在吵什么？”威严的声音从偏厅传出，人未出现，声先压场。

　　“奶奶，哥哥不讲道理，不让我去给阿旻包扎伤口，她摔得很严重。”至欣的声音开始哽咽。

　　董至轩不屑地笑笑，一句没反驳，心想：蠢丫头，牛都吹不好。

　　张胜男说：“很严重的话让救护车送她去医院，你去做什么？你是医生吗？”

　　至欣瘪瘪嘴说：“没严重到要去医院，就是一般的伤口，我去帮她处理一下。”

　　“不严重让她家里人帮她处理，这么晚了别往外跑，淑女是不会半夜出门的。”张胜男教训道。

　　“她不想让她家里人知道……”至欣还要争取，被张胜男打断：“她要硬撑是她自己的事，你们两个都回房睡觉！”口气不容辩驳。

　　董至轩得意一笑，先上楼了，至欣提着药箱，委屈地跟在后面，进房间时，把门关得砰砰响，让人知道她的愤怒，可惜，敢怒不敢言。

　　10分钟后，董至轩从房间出来，往后楼梯走，门口有辆出租车在等他，董少爷当时还未到学车年龄，又不想被家里的司机知道行踪。他的出租车在“复馨教师公寓”门口停下，董至轩走进对面的健身公园，远远看到坐在铁皮滑梯上的何仁感，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发呆。

　　他走到滑梯前，她抬眼看着他。

　　他问：“伤哪里了？”

　　她说：“不方便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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