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的仰慕（上）

　　何仁感转身，面对从阳台另一侧走过来的男人——他穿着灰色衬衫，塞在深蓝色牛仔裤里面，人很高，很结实，手臂将衬衫袖子撑满。看何仁感的眼神是那种想和她搭话，却还要做眉做眼的样子，幼稚得不行，何仁感内心轻视他，面上就相当冷淡了：“我需要谁的允许才能和你爸讲话？你吗？”

　　“与人交流，有必要这样夹枪带棒的吗？”董至轩成熟地说。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夹枪带棒了？我从头到尾都是抱着友善讲理的态度，倒是你，刚从飞船上下来吧，地球上的事听个一知半解就跳出来当裁判。”何仁感连声质问，一步一步逼近他。

　　董至轩看着她走近，红了红脸，严肃地说：“你满嘴性_行为，slut shaming，强_奸文化，这是你一个16岁的女生该讲的道理吗？少用假学术掩盖你的恶趣味了。”董文超在一旁点头，杨珂拉着何仁感的手臂，低声说：“别跟他们吵，我们走！”

　　何仁感拍拍杨珂的手，嘲弄地对着董至轩笑，“看，自证自己刚从飞船上下来，捕获了点关键字，就认为我在讲黄色东西。说我假学术，哪里造假了？我捏造事实了吗？我伪造数据了吗？我就是讲的有不合逻辑的地方，也没有到造假的地步，你单凭听到的几个关键字，就认定是假学术，难道从学术角度不能讨论性？讨论性是假学术？有这种认知，说明你内心只有恶趣味。”来阳台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好喜欢看何仁感打嘴仗。

　　董至轩冷静地说：“我不需要听到多少，单凭你说我爸傻逼思维，足够证明你论战态度不正确，连尊重对手都做不到，何况对方还是个长辈。你让我爸尊重你外婆，你自己有没有尊重我爸呢？”与她交手多次，最大的经验就是千万不能跟她的思路走，他爸就是被她绕进去了。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在偷听我们讲话。”何仁感笑着指指他，董至轩那句“你让我爸尊重你外婆”漏了馅儿，何仁感说这句话时，她和文超兄弟还没开始争论性_行为好坏呢。

　　被何仁感点穿后，董至轩面上有片刻尴尬，随即恢复正常，狡辩道：“所以我说你夹枪带棒是有事实依据的。现在信了吧？”

　　“从头听到底，还认为我在骂街，我在斗恶趣味，那就是你世界观出问题了，用你的话说就是‘论战态度不正确’，我只见你的偏见，不见你的依据。”何仁感理直气壮地指责他。

　　周围人起了议论，对董至轩指指点点，杨珂一副“我家孩子厉害吧”的满意表情，让董文超觉得儿子落了下风，立马填上来说：“何仁感，你和我女儿交好，自由进出我家，在我儿子面前晃来晃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我儿子喜不喜欢你？今天你应该看清楚了吧。”董文超说完，舆论焦点对准何仁感的人品了。董至轩黑了脸，立刻看何仁感的表情，她说过“怕同学以为我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父亲这么一捣乱，会不会让她更想避嫌，与自己保持距离？

　　何仁感还是一副宠辱不惊的神色，说：“从你对我泼脏水的心思，我看到你扭曲的价值观了，知道什么叫无欲则刚吗？我没什么求你的，客观批评你的思维，你辩不过我，用恶意揣测我的出发点，靠这个推翻我的论点，幼稚、浅陋，你这种爱炫耀家产的土财主永远不懂，很多东西是钱买不来的，比如逻辑思维能力，花再多钱也得不到。今天你应该看清楚了吧。”何仁感的小心眼就是——借力打力，每一句都要反驳，每一句都用对方的话反驳。

　　见她的自信心没有被打压，董至轩心里舒了一口气。

　　董文超还在绞尽脑汁想话击倒何仁感，何仁感已经觉得无趣了，对手太弱，勾着杨珂的手臂往大厅走，被董至轩叫住：“何仁感，我有话单独和你说。”

　　何仁感反感地皱眉，心想是不是自己气质变差了？整天被这种人盯着，她冷淡地说：“要开席了，有话上学再说。”

　　“现在就说，不差这几分钟吧。”董至轩上前拦住她，他第一次看她穿这么性感的衣服，带着尴尬的神色转开脸。

　　“旻旻，还有几分钟开席，说完就进来吧。”杨珂看了眼这位小董少爷，心想真是小孩子，看到喜欢的女孩只会找她吵架。

　　董至轩让余怒未消的父亲先回包房，自己带着何仁感走到阳台边上。夏日的风从额头拂过，后颈麻麻的，嘴巴不动，眼里是路上车尾灯排列的光带，脑里是苗圃那儿被她吻过的片段，心里想问她是不是喜欢自己，想不想试着交往。什么也问不出，尴尬地说：“我爸说不过你，他那样讲是想打击你。”

　　“他只是说他知道我的心思，没说知道我什么心思。他只是问我有没有看清楚你是不是喜欢我，没说他知道你什么心思。所以，只要我不胡乱猜想，你爸等于什么都没说，你不用跟我解释的。”何仁感平淡地说。

　　内心深藏的情感被何仁感满不在乎地说出来，他一下子接不住她的话，傲慢地说：“你别胡乱猜测我的心思，我没有和你解释的意思。你的想法和自尊心，对我来说一点不重要。”

　　虽然不喜欢他，但很奇怪，何仁感还是被他伤到了自尊心，在他说她不重要的时候，她小小地气了一下。

　　“既然不重要，留到周一说也是一样的，众目睽睽叫我过来私聊，别人还以为我们早恋呢！”何仁感说。

　　“早恋？你想的美！”董至轩有片刻憧憬，随即否定掉，怎么可以？起码到上了大学再考虑。

　　“我没想过。大哥！走了。”何仁感烦躁地迈开步子，董至轩立即拉住她的手臂问：“没想过？为什么要在苗圃吻我？”他的语速很快，生怕一停顿就问不出来了。

　　何仁感就怕他问这个，“苗圃之吻”后一直避见他，她尴尬地说：“那个……我就是脑子一热，想阻止你，没别的意思。”

　　得到这样的答案，董至轩气急攻心，说：“虚伪！”他太笃定她对他的感情了，她明明说过“第一眼看到就爱上了”。

　　“不是虚伪，是冲动。”何仁感解释。

　　董至轩狠狠抓住她裸_露的肩膀，碰到她的皮肤，下身起了反应，阴邪地说：“好，那我也冲动一下。”拉她进怀，低头往她嘴唇吻去。

　　何仁感迅速别开头，伸手往他胸口一推，欲求不满的董至轩怒骂：“假正经！”

　　“小流氓！”何仁感回骂。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严厉的声音从天而降，连身裤女王李诗樱威武走来，捉早恋的“虎妈”来了。

　　董至轩诡秘莫测地对李诗樱说：“一男一女在干什么？让我怎么回答你？”

　　何仁感紧张地骂他：“胡说八道什么！”再用口型对他说“闭嘴！”

　　第一次看到何仁感胆怯的样子，董至轩心里那个舒爽，原来这么怕她妈啊！他恶意模糊两人的关系，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妈早晚会知道的。”

　　“住嘴啊！”何仁感冲动得想伸手捏扁他的嘴，用针线缝起来。

　　她越畏怯，他越起劲。看着李诗樱发灰的脸色，董至轩继续歪曲道：“我爸妈都知道了，你怎么连跟你妈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你不是说只要不影响学习，老师也会支持的吗？”

　　何仁感这次是认栽了，第一次用了消极的不抵抗政策，走到李诗樱面前。董至轩不知道她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还以为她要向她妈妈解释，盘算着接下来继续编点什么。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呼在何仁感脸上，何仁感头歪向左边，抿着嘴，不见委屈，好像是应得的样子。

　　董至轩被吓住了，他立刻上前扶着何仁感的肩膀，瞪着李诗樱，“你怎么能打她！”这句话没经大脑就出口了，实在因为太愤怒，他下意识摸向她被打红的脸，流露出心疼的神色，何仁感转头避开他的手。

　　“啪”又一声，何仁感头歪向右边。董至轩傻在原地，连手指都不敢动了，他知道李诗樱这一巴掌是打给他看的。他要是敢置喙一句，跟着第三巴掌上去了。

　　李诗樱站在少男少女面前，气杀钟馗。少女麻木无觉，少男呆若木鸡。

　　李诗樱拉着女儿的手臂来到自己面前，帮她理一理肩膀上的吊带，慢条斯理地问：“你想继续读书还是想早点嫁人？想读书就好好读，乌七八糟的事不要碰。想早点嫁人，我就用你读书的钱，帮你买点漂亮的衣服，好好打扮自己。每天都穿得像今天这样，好吗？”

　　见何仁感摇头，李诗樱心满意足地拉着女儿往宴会厅走，看也不看带着创伤表情的董至轩。

　　不过，何仁感就是有本事把母亲口中两件矛盾的事一起做到，不仅早早嫁了人，还把书念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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