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的仰慕（上）

　　董至轩：“你说我们到了三十岁会不会打架？”

　　何仁感：“到了五十岁都会打。”

　　董至轩：“那时我应该会让着你。”

　　何仁感：“你不会。”

　　董至轩：“我会。”

　　何仁感：“不打架只有一种可能。”

　　董至轩：“哪种可能？”

　　何仁感：“一个被另一个打残疾了，打不了架了。”

　　背着绿色双肩包的何仁感靠在Carlos教授办公室门边，董至轩靠在另一边，像两个正在聊天的门神。绿色双肩包是今早买的，买包时，大儿童组合又打起来了，起因是何仁感竟然挑了个墨西哥司机同款，董至轩不给她买墨绿色，何仁感急着去收银台付款，董至轩抢下包，何仁感抢回来，两人拉着包带抢来抢去，何仁感一吵架就要动手的老毛病又犯了，伸手撩打董至轩，被他捉住手腕扭到背后，她唉唉叫，他听她求饶后才放开。

　　UCLA化学教授Carlos是何仁感爷爷何傅临的旧同事，何傅临曾是UCLA的助理教授，给大家解释一下，美国的助理教授的学术权力与正副教授是一样的，是教授的一个等级，不是教授的助理。何仁感让何傅临找Carlos帮忙写推荐信，于是老头子给曾共事10年的老同事Carlos打了国际长途。

　　“Carlos不是你爷爷的好朋友吗？怎么你爷爷不直接叫他写推荐信？还要我们跑这一趟。”董至轩问。

　　“哎！何傅临现在的英文连基本沟通都不行，完全听不懂Carlos在讲什么，Carlos也不理解他的英语讲的是什么，两人都被对方吓到了。何傅临以前去美国国会可以用英文吵架的，跟Carlos每天一起吃午饭侃大山，现在居然不会讲英语了，与Carlos约见的邮件还是我帮他写的。”何仁感说。

　　“你爷爷有老年痴呆症的先兆了。”董至轩说。

　　“他总算认识到自己搬去东明岛隐居是个错误了。”何仁感说。

　　Carlos的办公室门打开，出来一位华裔男学生，看见董何两人，热情地说：“我是Lawrence，你们可以进去了，教授让我带你们参观他的实验室，如果你们愿意去看的话。”

　　何仁感忍不住鼓掌，“太好了！”

　　“我在这里等你们。”Lawrence说。

　　董至轩冷淡地看了Lawrence一眼，跟在何仁感后面进去了。

　　Carlos教授比何傅临看上去年轻多了，虽然头发秃了，但身材高大挺拔，脸上很多胶原蛋白，看到两位华人学生很开心，向何仁感了解何傅临的近况，听到好朋友隐居孤岛的事情，感慨万千，因为何傅临在UCLA工作期间曾和他讨论过与世隔绝的生活，想不到何傅临说到做到，老了真的搬去孤岛。关于两位好友不能用语言沟通的事，Carlos觉得自己也有责任，早年学点中文就好了。

　　何仁感递上了自己的简历，这简历真的很简洁。有一份何学霸从初中到高中的GPA，已接近4了。之前“董老二”看了她的简历直摇头，何学霸除了成绩单，还罗列了自己游泳得过的名次，写到了横渡七甲子海峡的长途游泳经历，还介绍了小学时期的一次舞台演出经历，演《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讲了在百人前演舞台剧如何放松投入，与同剧演员合作如何默契，并且参与制作道具服装……就是没讲她演什么角色。董至轩坏心地问：“你是不是演矮人啊？”何仁感说：“怎么可能？我演的可是mushroom呢！”董至轩骂道：“演个蘑菇也写出来，高考状元的事怎么不提？”

　　Carlos知道了何仁感的舞台经历是演个蘑菇、长途游泳为了向男神示爱之后，勾起他少年时作为书呆子被同学排挤、被女神忽视、独自游走在人际关系边缘的回忆，羡慕何仁感的坦然与勇气。这书呆子与书呆子间就是靠窝囊经历相互辨识的，见两人聊开了，董至轩知道这推荐信十拿九稳了。

　　书呆子何话痨碰到同类，越说越高兴，英语越来越顺溜，Carlos也好久没碰到聊得来的了，她介绍地域文化，他介绍专业学术，一旁的董至轩等得十分心焦，门口的华裔男肚子饿得咕咕叫。

　　青年书呆和老年书呆带着看上去很好说话的华裔男和一脸很难讲话的高个男去食堂吃汉堡，继续喋喋不休的聊天。

　　吃完午饭，青年书呆与老年书呆拥抱告别，Lawrence带着董何两人去了实验室。董至轩晃了一圈出来了，在实验室门口等何仁感，过一会儿Lawrence也出来了，留何仁感一个人在实验室里。Lawrence急着去找女朋友，拜托何仁感锁门后把钥匙送去图书馆给他室友，“实验室迷妹”说替他看门，随便他什么时候回来。

　　在实验室玩到一半口渴了，何仁感出来找董至轩一起买饮料，看见他坐在长凳上看书，弯着背，阳光晒到了他的手背上，她想，另一个是没有耐心这样等她的，突然觉得很愧疚，她很少愧疚的，当下真的觉得自己是自私鬼。董至轩抬头看见何仁感专注的眼神，尴尬地抿嘴，说：“这么喜欢这里，以后来这上班好了！”

　　“难得我们想一块儿去了。”何仁感欣慰地看着他，走到他旁边坐下。

　　董至轩抓住她的手，厉色道：“不行，你要和我回港城。”自从昨晚脱过她的衣服以后，董至轩完全把何仁感当自己私物了。来美国前他还有报复心态，现在他把两人看做一体，祸福相依。

　　“毕业还遥遥无期，以后指不定在哪里呢！”何仁感不想绕在这话题上，打马虎眼。

　　何仁感抽手起身，董至轩跟着站起来，说：“我再和你讲一遍，我随便你读到硕士还是博士，但毕业后必须跟我回港城，我在哪里，你在哪里，懂吗？”

　　“懂！”她承颜候色地回答，心里想的是，老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理你哦！

　　两人走在UCLA的校园里，何仁感说等一下还要回去继续未完的操作，董至轩也没提异议，书呆的兴趣爱好就是这么枯燥，他已做好陪伴的准备。

　　“你们何家人的说到做到我算见识了，说要隐居，真的隐居了，连英语都忘记了。我得防着你！”董至轩到底是做大事的，这么年轻就能预见到今后的事了，言出必行的何仁感十年后真的来UCLA了，成为了港媒口中“在美国大学里混得很差的研究员”。

　　“不会的，放心吧！我以后回港城养老。”何仁感这话说得奥妙。

　　董至轩瞪了她一样，勾着她的肩膀走到自动售卖机前。他问：“实验室好玩吗？”

　　“好玩，Lawrence胆子也是大，让我一个人在里面，万一操作不慎爆炸怎么办！”何仁感说。

　　“没偷人家东西吧！”董至轩看着她的背包，进去时瘪的，出来后鼓起来了，贼娃子准是顺手牵羊了什么出来。

　　“我怎么会是这种人？”何仁感佯怒道。

　　“你就是这种人。”董至轩说。

　　“我们喝哪种饮料？”何仁感蹲在自动售货机前犹豫。

　　董至轩投币，毫不犹豫选了两罐外表像可口可乐的饮料。

　　何仁感读着上面的字：“Dr Pepper，胡椒博士，不知道好不好喝。”喝一口，表扬道：“真好喝！董至轩，你好会选。”

　　“你就喝着胡椒博士汽水，一路念到博士。”董至轩听了她的表扬还蛮高兴的，讲了些吉利话。

　　两人在售卖机前拿着罐头干了一杯，笑着对望，然后，笑不出来了，腰后各被抵了一把枪。

　　何仁感拿着Dr Pepper，举起双手，董至轩不动声色，观察他们，一共四个人，四对二，他带着何仁感脱身，难！这台售卖机在教学楼的死角，连路过的都没有。

　　何仁感友好地问身后的人是不是要钱，他们回答说要药，墨西哥司机的那批海_洛_因。该来的躲不掉！何仁感身后这一模一样的包真不吉利，才买就招祸。

　　他们用墨西哥口音的英语威胁何仁感，让她别耍花样，他们是一路从赌城跟过来的。董至轩用伦敦腔英语警告他们别对女士不礼貌，被墨西哥人用枪柄狠狠敲了下头。董至轩一声闷哼，触到了何仁感的怒点，她起了杀心。面上出奇的冷静，唯唯诺诺地用中式英语说：“我把海_洛_因还给你们，你们别打他。”

　　董至轩瞪着眼睛，用唇语说：“你疯啦？”

　　何仁感的眼泪说来就来，两滴滑下脸颊，嘴唇微微颤抖说：“先生们，海_洛_因在实验室，我带你们去拿，求你们别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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