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的仰慕（上）

　　愤怒小黄人组合还没到洛杉矶，已经吃了三次罚单了，三次都是随便停车，一次停在路边打架，被警察敲窗，交罚款后开去了加油站调整情绪，喝了咖啡，聊一会儿，傻坐一会儿，又开回公路。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公路与野生小路的交叉口，又起争执。董至轩建议走一下风景路线，可以节省半小时路程，何仁感不同意他离开公路，给他讲了点美国公路恐怖片的情节，“一旦拐进小路，就会进入这样的套路：被人射爆胎，前方有路障来不及躲避翻车，清醒后从车窗爬出，与一个白化病患者眼对眼，白化病人变身黑暗杀人魔，开启逃亡模式，逃到东又逃到西，结局还是被虐杀，护照照片被打印在一张寻人启事上，贴在了这条风景路线中一个废弃休息站的残垣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何仁感说完，顺着董至轩的目光转头，被车窗外美国警察吓了一跳，又吃罚单，这回真是钱也不见了。

　　董至轩不冒险走风景路线了，老老实实在公路上开，前方出现一片海滩，蓝得发亮的海水，勾起了思乡情怀。哈罗！加州！一对年轻的华人夫妇驾着车、吵着嘴，扬尘而来。今后，他们会从这里扩展事业版图，十多年风雨同舟、患难相恤，一起打拼是夫妻最带劲的调情，打架也是。

　　再度违停的动因是海滩上几十只海豹。

　　“我最讨厌海豹了，停车，我去吓吓它们。”何仁感恶毒地看着海豹。

　　“你真奇怪，讨厌狗，遛狗，讨厌海豹，玩海豹。总是挑自己讨厌的事做，你是不是心理变态？”董至轩问她。

　　“我讨厌你，还和你结婚，你就该体会到我的变态了。”何仁感玩世不恭地笑笑。

　　“这不是变态，是饰情矫行。”董至轩文邹邹地总结。

　　两人背对背坐在一块大礁石上，何仁感腾空晃脚，董至轩双手撑腿，5米开外是懒洋洋晒太阳的海豹群。

　　“以后我们结婚的事被大家知道了，会怎么样？”董至轩问她。

　　“不可思议的假设需要不可思议的证据，还要有不可思议的动机，我们只要掩饰好动机就行了。”何仁感轻松地说。

　　“你家里人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吗？”董至轩问她。

　　“我爸会尊重我的，我妈会打死我，她最讨厌你这种纨绔恶少了。”何仁感说。

　　“因为平时讥讽她两句，我就变恶少了？”董至轩质问。

　　“你这种小孩子的刁蛮习气才刺激不到她呢！她生气是面上吓唬你，讨厌你是因为童年阴影。”何仁感转过头，手肘丁丁他的背，问：“想听吗？”

　　“不要听。”董至轩身体微微后仰，何仁感默契地靠在他背上。

　　“我外婆陈思行老是嫁人，我妈小的时候，家里来来去去好多Uncle，你看老太太现在的长相就该知道年轻时多好看了。”何仁感说。

　　“我看过她年轻时和我外婆的合影，和你好像，也没多好看。”董至轩刻薄道。

　　何仁感一拍大腿，“难怪对我一见钟情，原来你爱的是我外婆啊！”

　　“变态！谁对你一见钟情！”董至轩红着脸说。

　　何仁感笑笑，继续说：“老太婆嫁给了刘进融，婚后带着拖油瓶住进了刘家。刘进融的前妻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就是刘巍巍啦！别看刘巍巍现在一本正经，小时候浑着呢！看到我外婆抢走他老爸，那是要翻天了，从来不给陈思行好脸色看，还找我妈碴儿，我妈多强势，不许别人欺负自己，两个人就跟我们一样，整天吵架打架，长大了，我外婆又离婚了，带着我妈住到新的家庭去了。”

　　“后来呢？”董至轩问。

　　“后来我妈就嫁给我爸啦，21岁就结婚了，但没有我们早。”何仁感得意地用手肘戳戳他。

　　董至轩捉住她的手，拉过来捏在手里，问：“你妈到现在还讨厌刘巍巍？”

　　“当然不会了，两个人加起来都100岁了，还有什么讨厌不讨厌的。就是她骨子里不喜欢这种任性大少爷，她喜欢学者型男人，自己读书不好，就要找个读书好的来优化后代基因，但别以为我爸是个木讷的书呆子，他年轻时可会搞浪漫呢，会写诗，会唱歌，有一颗不羁的心，他前女友都以为他不会结婚的，只有我妈看出来了，他的心是浪子的心，魂是士大夫的魂，一心支持他搞学术。我爸一直在校园里，是真正的学院派，我也要像他那样，他是我的偶像。”何仁感崇拜地说。

　　“你也喜欢做学术的男人吗？”董至轩问。

　　“跟你说过我喜欢长得好看的。”何仁感重提“男色理论”。

　　“浅薄！”董至轩狠狠地捏了下她的手，何仁感听到自己的骨头咔嚓一响，骂道：“干什么啊你！又想打架是不是？”

　　“何仁感，打架真的不好，你要改掉这个坏毛病。”董至轩苦心劝诫，倒变成她的不是了。

　　何仁感抽回手，接着一会儿伸手，一会儿伸手，向海豹丢着什么。

　　“不要动来动去！”董至轩叫道。因为和她背靠背坐着，何仁感一动，两边的力不平衡了，男小黄差点从岩石上滑下去，刚才他把女小黄托举到岩石上，自己再爬上来，也是费了一番力气的。

　　“我爸妈结婚当天，发生了件很诡异的事情。”何仁感突然说。

　　何仁感看着远处两只海豹，它们正在嬉戏打闹。停顿了许久，她说：“刘进融家里着火了，刘巍巍就在着火的那间房，在医院抢救了两天，总算活过来了，除了后背烧伤，倒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变宋丹平就糟糕啦！”何仁感坏心地补了一句。

　　“请问诡异在哪里？”董至轩耐着性子问。

　　“诡异在着火的房间是我妈以前住的那间，他半夜在别人房间做什么？”何仁感说。

　　“你是说他殉情？刘巍巍？你觉得会吗？想不到你也挺梦幻的。”后来董至轩接手董氏后，刘巍巍就是那个刁难他的股东。很难相处的老头子，不准女婿应酬，周末一定要在家陪他做菜。他有个和他年轻时一样刁蛮的小儿子，后来成了何仁感的粉丝，叫刘力升。

　　“总之是个悬案。”何仁感又朝海豹扔东西了。

　　“何仁感，你在做什么？”董至轩仍无可忍地转身看她。

　　“我用手指甲扔海豹。”何仁感说。

　　董至轩从岩石上滑下来，绕到她面前，发现她手里什么都没有，拿起她的手端详，只见手指甲干干净净，他奇怪地问：“你用什么剪指甲？”

　　何仁感说：“我自己剥的。”她现场剥了一个无名指的指甲下来，整整齐齐一弯，像芽新月，在他眼前晃晃。

　　董至轩拿过何仁感的指甲，捏在手里转，吊诡的画面，“你用这个丢海豹，好玩吗？”

　　何仁感坐在岩石上，两腿交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伸手将他的脸转了180度，指指远处两只海豹，刚才还在嬉戏的海豹，现在开始交_媾了，感受到她手心的热度，他红着脸说：“变态！”

　　“说我还是海豹？”何仁感问。

　　“你说呢？”董至轩反问。

　　“应该是海豹了。在海豹的世界，这还不是最变态的。”何仁感的语气像动物世界的配音员，“在南极，海豹还会去奸_杀企鹅，把企鹅压在身体下面。”迎上董至轩厌恶的目光，何仁感双手拍向他的肩，他反感一让，感觉低处的自己像只无力反抗的企鹅。

　　“先奸_后杀，就是先强_奸，再撕碎了吃掉。”何仁感眯着眼，恐怖地做注解。

　　董至轩一路忍受着她那些变态恶心的故事，忍不下去了，把她从岩石上拉下来，两手撑住岩石，将她困在里面。靠近她，她转开头，他贴上她的脸，“我亲爱的阿感，我不是刘巍巍这种小心翼翼的人，宁愿招呼自己一嘴巴也不为难别人，这样的话，再多深情也不够用，你说呢？所以，千万别让我的感情落空，否则我就会变成你最讨厌的海豹，将小企鹅撕碎了吃掉，我的人生绝对不会留下悬案的。”

　　“你真是可怕！”何仁感冷静地说，“不相关的两个故事都能联起来。”

　　“我可怕的地方多了。”董至轩看着她的脸，抚顺她被海风吹乱的短发，他觉得血红的唇膏与柠檬黄的衣裳相衬得很好看，用拇指摩挲着她的脸，温柔地说：“企鹅的生活应该是无忧无虑的，你说的奸_杀是偶发事件吧，跨物种的交_媾，还蛮难用科学理论解释的。所以，你不用那么讨厌海豹，毕竟偶发事件，换一个对象也是成立的，比如北极熊。”

　　“北极熊不可能跑到南极去的。”何仁感面上友善地解释，心底黑暗地想：你个科盲，例子都举不好，就跟你爸一样，还敢出来当公知。

　　董至轩被她纠正后面上一红，嘴硬地说：“既然有北极熊，南极早晚也会进化出熊的。”

　　何仁感眼底鄙视的目光是掩都掩不住，又是那种讨厌的好为人师的学霸表情，董至轩知道何同学要开讲了。

　　“不是相同的环境就能进化出相同物种的，北极熊是由北极附近的一种棕熊进化出来的，南美洲那里没有棕熊，只有眼睛熊，就算进化，也是眼睛熊的后代，不可能和北极熊长一样的。你一定要问有没有可能迁徙过去是吗？北极熊要去南极，要么走水路，要么走陆路，北极熊长途游泳不行哒！走陆路更不行，从北极到南极要路过赤道，它要热死哒！”

　　“可惜你不是只北极熊，这游泳水平，早去南极了，那边的海豹、企鹅都被你消化了。”董至轩边调侃她边向车子走去，何仁感跟上，一辆警车停在他们车后，警察已经开好罚单等他们了。

　　警察走后，何仁感蹲在反光镜边涂口红，嘴唇红得像个喝饱血的魔鬼。董至轩喊她上车，何仁感靠在车门边，双手插袋，背对他问：“我横渡七甲子前一天晚上，你和阿勋吵架了是吗？”

　　“吵了什么，让他突然决定和我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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