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的仰慕（上）

　　何仁感夹着一个花边枕头在机场便利店买水，董至轩提着她的吉普林旅行袋，他见何仁感只买了一瓶水，问她：“我的呢？”何仁感贼笑着勾上他的手臂，垫起脚在耳边说：“我们两个喝一瓶。”

　　董至轩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还搞浪漫啊！”

　　“我和你说过的，哪怕我是个很穷的男人，也能靠浪漫留住女人。现在相信了吧！”何仁感边说边打开矿泉水，递给他，说：“你先喝！”

　　董至轩并不想喝水，却还是拿起来喝了一口，表扬道：“真懂事！”何仁感拿回去喝了一口，两人相视一笑，何仁感感慨道：“有情饮水饱！”

　　两人慢慢走到安检区，是话别的时候了。董至轩把登机牌给何仁感，何仁感拿过，董至轩不松手，她抬头看见他脸上悲伤的表情，抱着他的腰，靠在他胸口，说：“你去北京不要喝酒。”、“不要去夜店。”

　　“弄得像是你在送我一样。”董至轩紧紧抱着她。

　　“那好，换你说，不要太长。”何仁感低声说。

　　“我要说很久的，你有点耐心。”董至轩郑重其事地说。

　　“从多久开始说？”何仁感甜蜜地问。

　　“从14年前开始。”董至轩说，“我们在这里，出发去Vegas，你说带我去征战美利坚，我没那么大野心，心里想的是我被自己喜欢的女人带走了，就是去私奔的。”

　　何仁感安静地靠在爱人的胸口，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董至轩继续说：“我们到了Vegas，进教堂前，我一定要穿新西装，你带我去了当地一家Outlets，这是我第一次去折扣店买衣服，自问怎么会沦落到这步田地？竟然在结婚当天穿一件打折的西装。”

　　“原来这件事让你这么委屈啊？”何仁感自责地说。

　　“是啊！你为了安抚我，说要带我去曼哈顿买高定、买限量版，到了那里，你给我买了什么？”董至轩质问。

　　“美味的羊角包。”何仁感加重“美味”两字，董至轩抬手拍了下她的头。

　　“阿感，我的阿感永远能就地取材，让人接受教育。你拉我坐在西服店的长凳上，给了我讲了当年热映的《the family man》，那个华尔街精英，单身贵族，住豪宅、开豪车，因为他的目中无人受到了惩罚，被一个有法力的坏人送进了另一种生活，一种居家男人的生活，住在乡下，经营汽修店，没睡醒就要给小儿子换尿布，送大女儿去学校，他的老婆还是他的初恋情人，在这种生活里，他为了买件2400美金的西装，与节俭的妻子发生了口角。然而，当他适应了一切以后，有法力的坏人又把他送回原来的生活。居家男人的生活只是给他看一眼。”

　　“嗯，看一眼当年如果没有为了事业而放弃爱人，过的是种什么样的生活。”何仁感接道。

　　“当时我不明白‘看一眼’是怎么回事，只觉得你为了让我接受廉价西装，竟然引了这么一个例子。直到两年前回国，就在这个机场，我突然懂了。”董至轩伤感地说。

　　“啊！我就是你的初恋情人。”何仁感替他总结。

　　“不，你是那个有法力的坏人。”董至轩斩钉截铁地说，“你让我看一眼那种与你朝夕相处的生活，一起排队买汉堡、钻在睡袋里等首映场、听我听不懂的讲座、玩不能拆封的玩具，看你在阳台上打理一群像灯泡一样的植物，用塑料薄膜贴书皮，Ewa休假，你洗衣服，我折衣服。”

　　“我陪你徒步，指甲都翻掉啦！滑雪还得了低温症，差点翘辫子，那些都不算了？光说自己让步，我也让步了。”董至轩揉揉她的头发，拥得更紧些。

　　他继续说：“原来这就是‘看一眼’！让我以为得到却又被撕得粉碎的感觉，之前所有的心碎加起来都不如这次万念俱灰。我开始对所有东西失去兴趣，我要自救，过一种和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带一帮人到处玩耍，但做不到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因为我手上还带着你给我的戒指。”

　　何仁感泪流满面，微颤着抽泣。董至轩扶着她的肩膀看她，用手帮她擦眼泪，何仁感扑到他怀里，摇着脑袋把眼泪擦在他西装上。

　　“自救是没用的，只有你才能救我。在情人湾看到你，我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但我怕这几个月发生的事还是只让我看一眼。”董至轩患得患失地说。

　　“至轩，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何仁感顿了顿说，“即使你对心理上征服我没有信心，也应该对生理上征服我有信心啊！你说呢？”

　　“我想和你互诉衷肠，你又扯到这种事上。”董至轩一本正经地说。

　　“我知道，当年在这里，我们两个一起走，今天要你看我离开，难免悲切嘛！你记不记得我在愉人码头向你求婚的时候，比过的两个例子？风筝和莫比乌斯环。”何仁感说。

　　“你是情话高手。”董至轩嘴角上扬，亲了亲她的侧脸。

　　“嗯。”何仁感抬起头，捧着他的脸，吻着他的唇，郑重地下了承诺：“一定要牢牢记着，无论我飞到哪里，线一直在你手里，无论我走到哪里，还是回到你这里。”

　　“何仁感，我……”情到浓时，尽在不言中。

　　何仁感睁大眼睛看他，他说不出，她了然地笑笑。

　　“让《the family man》成为你的人生电影，是我的错，我要补偿你，情人节来LA，我们去看年度《fifty shades of grey》的首映。”何仁感牵着他的手说。

　　“不看。”董至轩好不容易酝酿了告白的情绪，被她打断了，心情又不好了。

　　“要看要看的！”何仁感拉着他的手撒娇道，“美国那边的院线已经出了通告，禁止观众带S_M工具进影院，真是个好创意！我要准备带副手铐，把你铐在椅子上看。”何仁感邪恶地抓着他的手说，气得董至轩拉起她的耳朵教训：“我在和你诉离别，你在讲黄色电影，手铐也跑出来了。”

　　何仁感从地上拿起旅行袋和枕头，对他说：“说不说？不说我可走了。”

　　董至轩看着她，几个字就是出不了口。何仁感说：“我真的走喽！万一等一下飞机失事了，你想说也没机会了。”见董至轩发火，抬手要打她头，何仁感一躲，向他挥挥手，就这样进了安检区，来不及紧紧拥抱，来不及深深吻别，念念不忘的话也没说完。挥一挥手结束了？

　　董至轩怒不可遏地看她过了安检，只见她踮起脚对他喊：“留到情人节那天说，我要把你铐在椅子上听。”说完还笑不可支地向他挥手。

　　在场听见的人，向他们投去诧异的目光，一阵阵低笑传来，渐渐大声，何仁感也发出她的何氏招牌大笑，笑得董至轩无地自容，恨不得挖地道逃走。

　　她就这样没责任心地把他留在众目昭彰下，遁形远世了。

　　32号登机口，何仁感又感受到了“怨念光波”，一回头，还是没人。她去了洗手间，出来时从洗手台的镜子里看到了鬼头鬼脑的Bernie，他正往男厕走，何仁感灵机一动，跟了上去。

　　何仁感走进男厕，扫了一眼，一排小便池都是空的，只有一个大便池的格子间关着门，何仁感从储物间拿了个拖把，悄悄走过去，把拖把柄穿过两个格子间的门把手，然后走了出去。在门口碰到一个男人，那男的看见何仁感从里面出来，愣了一愣，何仁感镇定地说：“这里都是女厕，男厕在26号登机口。”男人尴尬地点头走了。关了Bernie的这个厕所在候机厅最里侧，使用的人不多，何仁感把男厕的门关了，把维修中的A字牌放在门口。

　　何仁感坐在最靠登机口的位子，抱着枕头想心事。她想着14年前也有一个女孩，拿着花边枕头，也是坐在最靠登机口的位子，等待登上去美国的飞机，她身边有一个对她万分嫌弃的男孩，觉得拿枕头坐飞机是最没格调的事。他们是未来要相依为命的人，他们将相互陪伴度过寂寞漫长的留学生涯。她叫何仁感，他叫董至轩……

　　求婚之后，董至轩提出了新一个“随时补充条件”，去Vegas的飞机，他只坐头等舱。何仁感一口答应，于是她买了一张头等舱机票和一张经济舱机票。在头等舱的登机口，他抓着何仁感骂：“我少讲了一句话，你就把事情办成这样！买一张头等舱票是什么意思？”

　　“十几个小时就到了，你坐得舒服就行，别管我了。”何仁感只要有书看，有饮料喝就是天堂。

　　董至轩气得要命，想了半天，问：“不是要讨论结婚的事吗？我们不坐在一起怎么讨论？”

　　“不用讨论的，攻略我都看好了，网上也预约好了，去那里直接填表格登记，找黄牛到教堂办仪式，神父盖个章就OK啦！”何仁感说话又快又详细，董至轩都找不出纰漏反驳。

　　“去耶鲁见教授的事呢？你口语不好，不是说要相互练习的吗？”董至轩说。

　　“我们要在Vegas住一天的，晚上去酒店练习好了。”何仁感的话逗得旁边偷听他们讲话的两个华人噗嗤一笑。

　　董至轩尴尬地把她拉到一边，警告：“你讲话注意点！”

　　“注意个屁啊！谁让他们偷听的。”何仁感粗鲁地说。

　　董、何两人把贵宾通道挡住了，一个坐头等舱的华人对何仁感说：“Excuse me！”让她把路让出来。董至轩不满别人在何仁感面前摆出高人一等的态度，骂了句：“傻X！”

　　何仁感立即说：“你讲话也注意点！就这样吧，要收门票啦！进去吧。有事来后面找我，我坐在最后一排。没事我们下飞机见。Bye！”她把检票说成收门票，董至轩的脸都让她丢光了。

　　何仁感一路小跑进了机舱，董至轩气呼呼地走了进去。

　　何仁感坐下来就开始看书，没多久，一个男人走到她面前，客气地说：“何小姐，我和你换个位子吧。”何仁感一看，是那个Excuse me先生，便说：“不用了，我就坐在这里。”

　　只见这Excuse me先生面露难色，说：“董少爷说想和女朋友坐在一起，您还是过去吧！”

　　“你和他说，我不想换位子，让他有什么事下飞机再说。”何仁感合上书，反感地说。

　　“有什么不开心，您还是过去解决，别为难我好不好？”Excuse me先生虽然是低三下四的口气，却还是有些脾气的样子。

　　何仁感呼出一口气，拿起书，往头等舱走去，Excuse me先生立即着手放行李。

　　进了头等舱，与董至轩的目光对上，他正看着她来的方向，称心如意地笑着，“何仁感，我们现在开始练习。”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