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的仰慕（上）

　　红色甲壳虫以五码的速度在机场停车库蠕行，董至轩开一段路瞪一眼何仁感，何仁感抱着枕头，谄媚地说：“董至轩，你瞪人的时候最好看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董至轩就是这样瞪着她开去了汽修店。何仁感让他把昨晚撞大巴的C8停在公寓的地库，以防被警察逮着去医院验血，让他开着甲壳虫送她去机场，但因为甲壳虫的轮胎开裂很久了，何仁感一直没换，所以开一段路要找个汽修店补气。她贱兮兮地说：“我安全意识很好，出门先补气。”

　　之前何仁感向他解释“迁移”功能时，他还没有“无论怎么加油门都只有5码”的体会。在机场车库入口取卡后，重新起步的甲壳虫真的是以不超过5码的速度在动，被后车很不爽地轰油门超了，董至轩又想骂何仁感了。

　　“真的像太空漫步一样啊，何博士用词真是精准。”董至轩讥嘲地说。

　　何仁感靠在他肩膀上，感慨道：“这比在Napa Valley坐小火车还浪漫啊！”

　　小甲壳虫慢悠悠地在地库蠕动，董至轩单手扶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揽着何仁感，感慨：“找不到停车位就好了，我们就一直在这里绕啊绕啊……”

　　“这么舍不得我啊？那等一下要不要追飞机意思意思？”何仁感懒洋洋地问。

　　“飞机怎么追啊？电视里都是追火车好不好？”董至轩说。

　　“那也要绿皮车才追得上，动车你去追追看。”何仁感说。

　　董至轩被她逗笑，5码的龟速也不计较了，吻了吻她的头顶，“何仁感，你到了Santa Monica记得洗头。”

　　“不是说先和你视频吗？”何仁感的头是满臭的。

　　“你可以让Ewa帮你洗头，你和我视频。”董至轩说。

　　“你这社会主义培养出的资本家，整天变花样剥削劳动者。边洗边视频，裸_聊犯法的！”何仁感说。

　　被董至轩狠捏一下脸，何仁感“嘶”地低鸣，拉下他的手，抓在手里摸。

　　“你以前没这么猥琐的！”董至轩叹气。

　　“怪你贪美色喽！”何仁感抬头亲了他的脸。

　　“以为我像你，道貌岸然地搞出个‘男色理论’，还拉哲学家垫背，掩盖你内心的恶趣味。”董至轩翻出往事讽刺她。

　　“没有我以前那样锻炼你，让你感受一下胡编却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概念，怎么练就你现在的火眼金睛？你奶奶都说了，是何老师培养你的。”何仁感骄傲地说。

　　董至轩终于找到了车位，慢慢把车停进去，熄火后说：“真是要谢谢何老师了，少年时一边践踏我的感情，一边帮我炼火眼金睛，我在你的炼丹炉里面被火烧得太愉快了。”

　　“我不也被你压在车里惩罚了吗？”董至轩面露羞愧地转开头。

　　何仁感坏心一起，扳过他的脸，看他表情，眯起眼贼笑，董至轩恼羞成怒，伸手抱过她，让她一脚跨过他，面对面坐在他腿上，甲壳虫车内高度低，何仁感头撞到车顶，“啊呜”叫了一声。

　　他抱着她的腰，她勾着他的脖子，两两相望，董至轩忘情地叫了一声：“阿感！”

　　“至轩。”何仁感望进他深情的眼睛里，有同样深情的自己。

　　董至轩动容地抱紧她，哀戚地问：“你在飞机上14个小时，我要怎么过？”

　　“我帮你买了一本书。”何仁感探身，从手套箱里拿出一本儿童绘本给他。董至轩一看，果然又骗人，薄薄一本儿童绘本哪里需要看14个小时，“你在逗我吗？”董至轩问。

　　“Nope！这本书是要看一生的。”何仁感指指书名《失落的一角》，说：“故事讲的是一个圆，它缺了一个三角，它去找合适它的三角，一路边玩边找，终于找到了，然后发现还是缺个角自由。”

　　董至轩掐住她的腰，脸色难看地问：“什么意思？我是你失落的一角，你找到了又不要了？我限制你自由了吗？”

　　何仁感摇摇头，认真地解释道：“不是这样理解的，我是缺了三角的圆，你是合适我的三角，我们平时都是自顾自玩，当也可以一起玩。”董至轩感觉她接下来又要讲高深莫测的情话了。

　　她说：“然后我们发情了，就拼在一起了。”

　　又来了！董至轩无奈地摇头说：“这是健康的儿童读物，你这样理解好吗？”

　　“平时不要这么理解，但哪一天我拿出这本书对你进行暗示，你要领会懂吗？”何仁感把书盖到他脸上，董至轩被她逗得乐不可支，拿开书，吻了一下她的唇说：“懂！”

　　何仁感双手捧着他的脸，把他压在椅背上吻了一会儿，从他腿上下来，说：“真是我的好学生。”

　　两人牵手到了机场的一家茶餐厅，董至轩点菜，何仁感坐在他旁边讲别人坏话。

　　“张启生老婆其实没什么心机，嘴仗还打不过我妈，最坏的就是那个胡教授太太，翻老黄历提我面试酒会落水的事，好了，回去一路上，我就被我妈说这件事，可把何谷珊高兴坏了。”何仁感说。

　　董至轩翻看着菜单，说：“你也管不住自己的嘴，难得去一次还把你爷爷得罪了。”

　　“他和吴学功两个人的象棋水平，臭得不分上下，我好心点拨他们，不谢谢我，还告我状。”何仁感说。

　　董至轩揽过她，说：“你下次也带我去东明岛好不好？”

　　“好啊！不过何傅临那里除了钓鱼就是下棋了。”何仁感说。

　　“我们两个在一起又不会寂寞。”董至轩看着她，深沉地说。

　　何仁感一笑，盖上他的手，“我们两个去哪里不可以啊！干嘛要跑去鸟不拉屎的东明岛，面对一个刁蛮任性的老头子。”

　　“我们第一次去UCLA。”董至轩说到这里顿了顿。

　　何仁感看着他，用气音快语道：“那天的事别再提了。”

　　董至轩摇摇头，继续说：“听Carlos说起你爷爷，感觉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何仁感一脸懵，“Carlos说过何傅临吗？”她扶额，“难道我被炸失忆了？”

　　她深深思考起来，眼角余光瞄到旁边一桌的人在看他们，起身走过去。

　　“龚台长，真巧！”何仁感向张衡遥生前的单位领导打招呼，就是拍卖会那天堵在仓库门口和董至欣套近乎的那个电视台台长。

　　龚台长瞟了眼正在点菜的董至轩，暧昧地问：“何博士，你们去哪里玩啊？”

　　“我去洛杉矶，董至轩送我。”何仁感回答得光明磊落，并自说自话地在空位子上坐下来。龚台长这一桌菜都上了，见何仁感坐下来，客套地递了一副碗筷给她。何仁感转头对董至轩眨了下眼睛，董至轩板着脸转开头。

　　“你们去哪里啊？”何仁感不客气地拿起了筷子，夹起一块烧腊往嘴里放，同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我们先去纽约采访，再去洛杉矶，这次是去做一期关于转基因食品的节目。”龚台长说，“到时候能不能采访一下何博士啊？”

　　“当然可以啊，你们这个选题很好。国内老百姓不了解转基因技术，被媒体煽动得谈虎色变，你们科普一下，有益于我们国家转基因技术的发展。”何仁感边说边吃，转眼半盘烧腊没有了。

　　龚台长面露难色，“我们做的转基因选题与何博士想得相反，我们是不支持转基因技术推广的，一旦转基因蔬菜大规模种植，害得是整整一代人啊！”

　　“那你们还敢去美国？别让美帝国主义的蔬菜害了呀！”何仁感讥讽道。

　　“这何博士就外行了，我在美国也生活了一年了，美国超市的转基因蔬菜都是有标注的，如果不愿意吃，完全可以买有机蔬菜。”说话的这个人叫严颍欧，一个热门谈话类节目的主持人，常以意见领袖自居。

　　“标注？怎么标注？标上‘zhuanjiyin’吗？你知道转基因英文怎么写吗？简写知道吗？”严颍欧被她问得语塞，何仁感眉眼一抬，讥刺道：“都不知道？你在美国这一年是怎么区分转基因和非转基因食品的呢？”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了，龚台长立刻夹了一块乳鸽给何仁感，“何博士，这家脆皮鸽做得很好，你一定要尝尝。”一边对严颍欧使眼色，让他别说了。

　　何仁感吃完乳鸽走回董至轩身边，刚才吵架的气势全无，畏缩地看着他闷闷不乐的脸。

　　“你把人家一盘烧腊吃光了，等一下菜上来你不用吃了。”董至轩冷淡地说。

　　何仁感点点头，乖巧地说：“你叫我不吃，我绝对不敢动筷子。”

　　董至轩一拳打在棉花上，教训道：“你怎么这么爱和人吵架，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工夫去跟人吵转基因。”

　　“他先挑衅我的，你怎么能帮别人啊！”何仁感委屈地说。

　　董至轩摸着她的头发说：“你现在能不能陪着我，不要管别人的事？”

　　何仁感点头，夹起一块卤牛舌喂进他的嘴巴里，大少爷总算有了笑容。何仁感没来由一阵不安，突然转头，发现背后一个人都没有，前方收银台，严颍欧正和收银员争论纸巾收费问题，何仁感觉得奇怪。

　　“怎么了？”董至轩问。

　　“不友善的信号。”何仁感说。

　　董至轩看了看前方与营业员吵得面红耳赤的严颍欧，说：“他应该没空对你发射怨念光波，请问雷达博士的天线是不是太敏感了？”

　　“帮我取外号说明你心情好啦！”何仁感甜蜜地勾住他的手臂，用手机自拍了一张，她把手机递给董至轩看，点点照片背景里的那个人，说：“别转头。”

　　董至轩定睛一看，“Bern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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