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同人]神寂

　　再生涅槃，佛剑心绪动摇，游走在佛性与魔性之间。
　　周遭除乱石嶙峋之外，空无一物。佛剑分说于当中禅坐，体内心魔蠢蠢欲动。头一次，投身修罗道，甘心以身负罪，誓要斩尽世间罪业的剑僧迷茫了。默念心经千遍万遍，佛剑想要借此唤回内心的平和清醒，然而纠结在体内的邪兵卫之力冲破理智的防线。
　　大无畏的佛者欲散尽元功，灭除邪能，奈何邪能根值体内，多番尝试，终究功亏一篑。体内邪能再度翻涌，佛剑法瞳初睁，一道猩红杀意明明灭灭。就在这佛魔一线间，佛剑身后突现一道翠羽黄衫的欣长身影。
　　摩伽并指如剑，指光似电迅速地点上佛剑几处大穴，口中法咒默运，赤红法文包裹佛剑周身。
　　突袭猛来，佛剑还欲挣扎，周身法文红光闪动，庄严法相缓缓陷入沉眠。
　　“呼呼，小生出手的时机把握得刚刚好呀。”一击即成，摩伽将昏睡的剑僧自地面抱起，脚步急点，飞身退离再生涅槃。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佛剑再睁开眼，发觉身处之地并非不解岩，乃是一处满目皆红的深海。佛剑欲抬起手臂，不料周身被一层气膜紧紧包裹，气膜压迫着他的肌肤四肢，动弹不得。有腥臭的海水涌进口鼻，堵住佛剑的呼吸，一时喘不过气。佛剑随即闭气龟息，阻止水流入侵体内，定心凝神之后详细观探起四周情形。
　　眼前景象令佛者双眉微沉。圆形气膜围绕着佛剑，而包裹着气膜的仿佛是一个更大的肉囊，腥红色的囊壁上布满无数条红色血气管道。血管气管交织错落，细密纠缠，就在血管与气管交汇之处，横生出条条分支向佛剑所在处探过来，底部的吸盘紧紧吸附在乳白色气膜的外壁上。
　　“嗯？”
　　此时，随着囊壁压缩，气管抖了抖，透过吸盘，竟喷涌出无数条水流气流。气流喷在佛剑身上。佛剑顿时感觉周身每一个毛孔都好似针扎一般的疼痛。
　　转眼间，水面渐渐升高，没过佛剑头顶。然而，佛剑竟然选择放弃抵抗，顺畅呼吸，任由带着浓厚腥气的水流涌进他的口鼻。更加令人意外的，水流进入身体，最初的不适过后，竟然化作数缕平和温绵的真气，抚慰着佛剑的□□与精神。
　　明明是妖邪恐怖，令人作呕的景象，此时映着佛剑万般琉璃法貌，无端端生出一派祥和圣洁。随着白色袈裟透出萌萌瑞光，气膜肉囊渐渐消退。佛剑身体陡然一轻，被气波托着缓缓上升。
　　刚离开红色血海，佛剑又来到一个繁花缤纷的婆娑世界。
　　忽的，红色的日头被遮掩在厚实的乌云之后，地面上的花朵竟然在一瞬间齐齐枯萎了。同时，佛剑手足均似负重千钧，每一条神经，每一块肌肉，都不再听从他的使唤。
　　黑暗之中，一双异色妖瞳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九色琉璃塔，分作九层，自底层开始，化出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炽盛共八种众生轮回所必须经受的苦果。
　　此时在塔顶第九层，摩伽看着怒目慈悲的剑僧通过层层考验，越发靠近第九层。
　　佛剑每突破一道难关，体内佛念就会被淬炼得更加纯粹，反之众苦离身，在摩伽的念力牵引之下，邪兵卫之力将渐渐脱离佛剑的身体。摩伽已在塔顶布好了法阵，只待佛剑突破第八层，邪兵卫之力就会涌入阵心，为摩伽化纳吸收。
　　感受到自下层法塔中徐徐传来久违的本源邪能，引得摩伽气海翻腾。手捏法诀，盘坐在法阵中央的摩伽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轰然一声，篆刻着奇异图文的大门缓缓开启，摩伽念动法诀，催生法咒，一时阵中红光大作。
　　“来了”
　　佛音吟唱，梵莲呈空，佛气至清至圣，滔滔不绝。随着佛者步伐踏入法塔顶层，红莲业火侵略而来，势要焚尽天地间万端罪业。
　　佛剑分说登上九色琉璃塔第九层，发觉眼前景象同底下八层大为不同。他所闯过的八道关卡，皆是由外力术法结合自身心魔生作而成之幻像，然而此刻眼前之人却是真真正正，实实在在的妖魔异邪。
　　只见地面上鲜红朱砂绘制着繁复咒文，佛剑虽不识咒中文字，依旧清晰的感受到咒文所蕴含的力量妖极邪极。
　　盘坐于法阵中心的红发女子正是摩伽真身。摩伽双目紧阖，指掐法诀，面容上三道赤金邪纹光辉耀眼，正将窜动在阵法当中的邪兵卫之力徐徐引导吸收。
　　邪气侵身，引来佛剑身后佛碟颤动不休。
　　“邪魔！”
　　佛碟跃出，佛剑正欲斩业于剑下……
　　然而，佛剑手握上佛碟的瞬间却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叫佛剑握剑的手为之一顿。至极异能邪兵卫，在阵中人法咒催动下竟然隐隐发出清圣光芒，无边邪威中夹杂着澄澈神力，洗罪涤邪，圣光烨烨，将阵中邪魔妖邪狰狞的面目也染得和善慈祥，眉眼间妖气尽失，反见宝相温容。
　　佛剑心下有异，开启法瞳观妖邪根骨，竟有了意外发现。分明是孽骨邪胎，然而灵心清奇，尘埃不染，居然是无罪之身。似邪非圣之体让佛者犹疑，斩魔灭罪，渡佑众生，本是佛者当为。可面前似邪非邪，似圣非圣之人难道不是红尘大众中一羽浮游？
　　佛陀悲悯，慈航普度，心怀三千，不舍一人。
　　佛耶魔耶，圣耶邪耶，能否取舍，如何取舍？
　　灭人剑僧尚能得赦无边杀生罪业，无罪邪魔在大千世界中自有存亡之道。
　　饶是怒目金刚，终归慈心难泯，佛剑扬手之间收回佛碟，眼见阵法已到紧要关头，自邪魔额头浸出潾潾冷汗，仿佛心陷迷障之中。佛者盘腿而坐，口诵护航经文，安定的佛念包围阵法，清除种种杂念。
　　摩伽甫一张眼，就看见静坐于自己身前的白衣剑僧。法目同张，一向威仪不减的双眼清亮平和，慈悲自生。
　　“圣僧，久见了。”
　　“你沉疴已除，从此来去天地之间，再无束缚。”
　　“圣行者忘了吾曾犯妄言之罪么？”摩伽妖瞳大睁，一红一黑的异色双眸闪动邪彩：“还是圣行者以为吾不会为祸人间？”
　　“行由心发，佛碟证你菩提无垢明心，佛剑无需多为。”佛者立身而起，面目慈和又庄严。
　　“哦？”摩伽红唇微扬，笑道：“妖邪当行恶道，放吾超生，圣行者不怕遗毒苍生？”
　　“佛有佛道，人有人道，魔有魔道，万法无形，存乎一心。”佛剑声调一如往常，不怒也有一股凛然：“若行恶道，佛碟斩业之前，汝将自灭其罪。”
　　妖魔异邪也有道，也可达彼岸么？摩伽还待嗤笑，抬眼却见圣行者端正严肃的金刚面貌，笑痕顿时僵在了嘴角。
　　佛陀心怀修罗方能指证普众，修罗心怀菩提如何不能成就大法？
　　摩伽不由得想起昔日鎏法天宫中剑僧坚毅无悔的背影，历经种种磨难，佛者法相不改，身形挺拔依旧，纵使风雨扑身，也阻止不了无悔的圣行者逆天救世的步伐。
　　摩伽向来厌恶佛教虚伪的慈悲，真言妙道在她眼里不过是故作清高的矫饰。然而面对眼前不动如山的剑僧，摩伽心中却油然而生一股不容她否认的钦佩。
　　摩伽收起了满身戾气，站起身朝剑僧微微笑开。

　　一步天履欲揭露地理司真面目，奈何剑差一分，终成撼恨。眼见好友亡于眼前，义理难申，天道不彰，剑子仙迹将仇怨一肩担起，飘逸仙姿也感沉重。
　　佛剑再开杀戒，剑锋指向距锋里，剑子仙迹心头愁思更甚，欲回再生涅槃探视佛剑，却发现再生涅槃早没了佛剑踪影。
　　如今武林道上关于佛剑入魔杀人一事流言纷纷，此时若失了佛剑行踪，正好中人下怀，落人口实，恐成铁证难翻，剑子仙迹心急如焚，向来镇定的面容也有了一丝慌乱。
　　乱乱乱，急急急，剑子仙迹奔走在树林之中，一心只盼能够先于他人寻到佛剑踪迹。
　　身入千岩万转，足踏迷花倚石，剑子仙迹章法已乱，回过神来，才发现早已身陷奇人阵法之中。
　　“糟糕！”
　　层云蔽日，唯留半斗残星，迷雾叠生，障了来人眼目。察觉有异，剑子仙迹屏气凝神，聚力于掌，正待接招。忽而，迷雾深处送来一曲箫音，萧声悠悠扬扬，似嗔还怨的曲调中没有丝毫的刀兵之意。
　　剑子仙迹疑惑间，惊见四周景物转换，转眼间已置身于一座青纱笼罩的小亭之外。剑子心中已有了三分底细，心里担忧佛剑，面色倒镇定如常，放声道：“朋友费心邀剑子来此处，着实盛情难却，何妨现身一见。”
　　萧音渐歇，一道清朗语调自帘幕后传回：“山人陋颜，见不见又有什么差别？”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剑子要报恩，总要知道该往何处图报。”
　　“哈，剑子此话倒有两重含义。”摩伽收起凤萧，玉扇入手，舞散飘渺云烟。
　　打起帘拢，剑子仙迹见到不速之客的真容，微微一哂：“原来是阁下，错身不相识，难为阁下施恩不望报的高标心态。”
　　“非也非也。”摩伽玉扇轻摇，“非是不‘望’报，正是要提醒剑子莫‘忘’相报呀。”
　　先天人总有几分高洁风骨，剑子真没想到眼前这人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奇葩，反倒觉得有趣，转而笑道：“阁下真爽快人，剑子仙迹有礼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小生苏闲鹤，稽首了。”摩伽摸摸鼻翼，面上有几分坦然，“生意人嘛，善于精打细算，难免心直口快。”说着，摩伽指了指桌上的茶壶，“不知小生是否有幸为游走江湖，匡扶正义的大道之人奉一杯茶？”
　　“更深露重，能讨一杯热茶自然是乐事。”剑子顿一顿，却说：“可惜我此时心绪不宁，恐怕无法品出茶中真味，反倒污了阁下一杯好茶。”
　　“哦？不知剑子心系何事？”摩伽顺着话头发问。
　　“挚友行踪未明，安危不定，叫我不得不忧心啊。”剑子面有难色：“阁下本事通天，可曾听说过什么消息？”
　　“帮人帮到底，我不帮着上九重天找一找走失的佛陀，好像说不过去。”
　　“哎呀，阁下愿意伸出援手最好不过。”剑子仙迹接道：“前恩还未言报，又欠下新债，看来只好待他日一同图报了。”
　　“啊呀！”
　　剑子仙迹见书生突然捂住头惊叫一声，不明所以地问道：“嗯？可是想到了什么线索？”摩伽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笑道：“真不住，我这人一到晚上记性就不大好，我刚刚才想起来，我找你来正是要告知你圣行者的去向呀。”
　　“这……”剑子一时无言以对，只好笑道：“真是多谢了。”
　　摩伽点点头，手中玉扇舞动间开出一片新天地。
　　玄黄术数向来奇妙，剑子仙迹虽然以精于剑道著称，追根究底也算此道中人，暗暗赞叹书生手法高绝之余，也不禁狐疑起来：“观书生的手法，不似河洛之术，亦不似邪能术法。暗运阴阳五行之间，全然不同于自己平日所见所闻……”剑子揣摩了半晌也没能抓住分毫关系书生身份背景的蛛丝马迹，正觉扼腕之时，四周景物再变，二人弹指间已立在一片荒原之上。
　　剑子看着矗立在眼前的九色琉璃宝塔外壁在日光照射下徐徐转换九彩光辉，不禁啧啧称奇。
　　“原来佛陀不在九重天上，倒在九层塔顶。”
　　“剑子请。”
　　在摩伽的带领下，剑子径直登上法塔顶层，刚推开门，就见好友正于塔中禅坐。
　　“佛剑。”
　　“是剑子。”佛剑睁开眼，看见剑子，一向严肃的语调也温和了三分。
　　“你体内的邪兵卫之力？”剑子再见佛剑，只觉得佛剑身骨较以前还要清奇，邪异能量一夕之间竟不见了。
　　“已经无事了。”佛剑言道，平和目光掠过剑子看见书生并没多做停留。
　　“嗯？”剑子不禁咂舌。要知道要化销佛剑体内邪兵卫之能，只有两个方法。一是使用佛碟斩业亦取命，可天底下能使用佛碟者，唯有佛剑一人。二是吸出邪兵卫之能。即使练有如意法就能够吸出邪兵卫，但如意法除圣踪和鎏法天宫三位阿阇梨之外无人得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剑子心中疑窦丛生，转过头看向书生。
　　摩伽深知剑子腹藏黑水，唯恐叫他瞧出了什么端倪，只好一摇玉扇，故作高深地说道：“小生另辟蹊径，走的第三条路。”
　　“哦？”剑子浅吟一声，心知从书生那儿估计难以套出什么话来，再看佛剑此时一言不发，似乎知晓书生夺取奇异邪能却并不介怀。
　　“咳咳……如今外间流言四起，但按时间来算，佛剑近日都在塔中，绝没有出去作案的可能。藏镜人的阴谋呼之欲出，不知剑子以为如何应对为上？”见场面微僵，摩伽适时出声转换话题。
　　“这嘛……”
　　见道门先天腹黑本质蓬勃而出，摩伽不免抿唇一笑。
　　静坐的佛者默诵梵语，红尘俗事，不言自明。

　　摩伽再上琉璃仙境，没想到同上次一样，竟然又在门外遇到屈士途。
　　“耶，屈先生，虽说今夜星光璀璨，适宜赏月观星，到底夜凉露重，在外间泡茶可要当心风寒。”
　　“唉……”屈士途叹一口气：“苏公子你这次依旧来得不巧，只怕和我一样都要受素还真的拖累。”
　　“哈哈。”摩伽笑一声，反倒自发在桌旁落座，“我倒觉得巧得刚好，免得错过一场好戏，多可惜。”
　　“好梦良辰，凉风有信，再加上屈先生泡茶的好手艺，让人不禁感叹朦胧春月夜，美景世无双。”摩伽眼角微抬，她一路行来早察觉到数道气息中均带着寺庙中才用的佛檀，随口问道：“这几位大师也是上琉璃仙境来赏月的么？小生早知道琉璃仙境胜景难得，却没想到竟然能引人组团观光，屈先生不如向素贤人建言广开财路如何？”
　　“哈！”屈士途苦笑一声，事不关己，书生当然乐得看戏，其他人就该头疼了。
　　言语间正逢素还真踏月而归，月色洒在他一身飘逸白袍之上，步履间拂尘微扬，衣袂飘飘，超凡脱俗，好个神仙人物。
　　“是翠微啊。”素还真见翠羽黄衫书生坐在桌边，轻声唤了声，似乎对书生乘夜而来并不感到惊奇，只转身对屈士途道：“道友，今天真好心情，竟然在大门泡茶等我。”
　　屈士途见招拆招，两人相互调侃了几句，素还真向书生转过头来，正欲启唇，却听书生道：“素还真，客套话可以先省下，不如先解决掉眼前的麻烦。”
　　本命邪源回归自体，摩伽修为自不可同日而语，五感六识均是较以往高出数倍。虽然摩伽刻意压制功体，素还真依然察觉到书生功体在短短时间进境不少，沉吟一声，也不知是疑书生修为拔升太过还是揣度着书生话中意味。
　　倏地，眼前鲜红利光一瞬，蝴蝶杀阵向素还真合围而来。
　　哎呀，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没想到今天惹上门的竟然不止一方。摩伽和素还真交汇一个眼神，俱是明白来人身份。
　　蝴蝶君自翻飞蝶影中现身，刀者目光如电，即刻发现现场竟然有一个熟悉脸孔。杀手有杀手的规矩，书生和蝴蝶君前缘已清，蝴蝶君并未将书生的存在放在心上。摩伽反倒毫不在意地朝蝴蝶君举了举茶杯。隔空示意，意思很明显——你找你的麻烦，我赏我的月色，两不相干，我不扰你，你也莫要想赶我离开。
　　俗话说有戏不看多浪费，怎么能轻易被人清场呢。
　　“唉，蝴蝶一来，连杯茶都酸得难以入口。”
　　送走了蝴蝶君，素还真回身见书生看戏看得津津有味，不由一笑。可惜时间紧迫，还有众僧侣等在另一头，容不得素还真多说。
　　一番商谈无果，后有婆罗寺罗汉来到，欲讨还兰若经。素还真言明欲见天佛尊一面，当下决定随众僧往婆罗寺一行，临走前回眼看了看书生，只见书生摆摆手，正是慢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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