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同人]神寂

　　荒郊。
　　野地。
　　鲜有人烟的小道，此时此刻，沦为兵家必争之地。
　　此地正是通往北嵎皇城的唯一捷径。
　　狭窄曲折的小道上，此时自东方吹来一股灼人热风，炙风过境，徒留衰草哀鸿遍地。炎火炙风一路蔓延过来，直至通往北嵎皇城分叉路口的一株枝繁叶茂，绿叶葱郁，白花锦簇的洋槐树前，被一层看不清的气波所阻挡，堪堪停下行进的脚步。
　　严冬时令，早已过了洋槐的开花季节，此时让人眼前一亮的洋槐花树，美丽中透着一丝诡异。
　　奔腾烈焰在气波外围叫嚣，跳跃的火光却没有能力越过雷池一步。忽然，一道刀气以及其刁钻的角度劈杀过来，刀芒所向正是气流汇聚的中心点。同一时间，一道黝黑中透着血光的气劲自洋槐树枝叶茂密处射出，穿透气壁，震碎刀芒。
　　“嗯？！”
　　随着空气中传来一声狂傲冷哼，数道刀芒当空而来，急速窜动的雄浑刀气中夹杂暴风焰流，暴风袭向所有空门，焰流直逼一切退路，端得是辣手无情，不留余地。
　　就在爆炎穿透气壁的一刻！
　　自洋槐树枝叶间的缝隙里喷涌出数十条软绵的黑烟，黑烟看似无力，飘散在空中仿若片片轻纱。轻纱腾空，飞舞，以痴恋的情人般缠绵姿态包裹上无形的暴风焰流，仿若多情婀娜的女子若春水般柔弱无骨的躯体覆盖上情人的身躯，紧密交缠，顷刻便将刚猛无匹的刀芒气流化纳消失。
　　春水扑灭了炎火，在如同绕指柔般温情缱绻的攻势下，百炼精钢也软做一滩淤泥。
　　“天无二日，唯我旷照。东方不落，鼎立不摇。你，已经成功引起不落狂阳的兴趣了！”随着一道魁伟身形出现在偏僻的野径，烈焰腾升，热度非是仅仅蔓延在外界，反而在体内徐徐提升。
　　高温煎熬着五脏六腑，炮烙着四肢百骸。难以忍受的痛苦，足以令任何人未战先怯。
　　然而此情此景中的另一人却非常人也。对他而言，沸腾的心血诉说着他周身颤栗的兴奋，他身上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都因为强者的出现，而雀跃欢喜。
　　“现身吧！”随着孤立野径一头，嚣狂桀骜的霸者一语落地，洋槐花树茂密交缠的枝叶徐徐分开，逐渐显现出一个少年人的身形来。
　　身着银绣黑袍的黑发少年自树上一跃而下，随着他的离开，细密洁白的洋槐花飘飘洒洒，自枝头盘旋而下。原本枝繁叶茂的洋槐树仿佛瞬间丧失了所有的生命力，枯萎腐朽，化作一截枯木。
　　风中飞舞的白色花瓣，缱绻，缱绻，像一翼翼体态娇小的蝴蝶，又像片片洁净轻飘的翳翳白雪。焰流吹起少年鬓边黑发，黑发迎风舞动，掩住少年的半张面颊，只露出一双黑如琥珀般的双瞳。无须言说，少年挺拔婉转的身姿，妩媚艳丽的眉梢眼角勾勒出一场叫人心醉的迷梦。
　　一场销魂蚀骨的夺命迷梦。

　　城头寒风呼啸，城下气氛低迷。
　　地理司在摩伽话音落地同时，脚踏七星，掌分双极，极快，极劲地朝摩伽所在之处击出一掌。
　　掌势来得飞快，不及眨眼就到了摩伽面前。只见摩伽身若游龙，手中玉面绘扇一翻一转间已将夺命掌力分化数缕，自周天三百六十个方位倾吐而出，围绕周身，化作白色气流圆环。
　　摩伽应对从容不迫，使得正是借力使力的功法。玉扇当空舞动，白色气环绕着身躯越旋越急，不时竟有金色电流交织其间，发出‘嗤嗤’声响。
　　“寒潭千影！”
　　摩伽手中玉扇轻推，围绕周身的白色气流被金色电光织得更紧更密。在内劲的驱动下，白色气波化作一片潾潾水波，金色电光穿插其间，仿佛千万条金亮闪烁的倒影。微风乍起，利光刺眼，吹动一滩水波粼粼向地理司缓缓流去。
　　水纹不过波澜轻摇，平静下却藏了惊涛万丈，千万条璀璨光影是透露着杀气的利刃。
　　地理司毫不畏惧，杀意暗藏的奇幻招数看在他眼里不过是雕虫小技。紫色衣袍一卷一收，光影水波尽数被吸入衣袖，紫色的衣袖此时化作一个无底的乾坤袋，转眼将咆哮的气流销纳无形。
　　就在地理司化纳真力的同时，摩伽已扑到地理司身前，收合的碧玉扇挥舞间合了刀剑之势，配合细致灵巧的身法，攻势凌厉，守势缜密，虚虚实实一时也叫地理司捉摸不住。
　　地理司对这种看似拼命，实则空有声势不含真力的打法感到十分不耐。他心知书生不过意在拖延，自己却不想同他耗在此处，做这不痛不痒的缠斗，当即手下含了真力，出招越发狠绝。
　　两人近身交手了十数个来回，地理司已然揣摩出书生步伐应是由四象二十八宿生化而成，看清了变步的规律，心里头就有了七成的把握。地理司算准了书生此时合该脚踏南朱雀轸宿宫位，手下化了一个虚招，掌间真力直逼南宫。
　　出乎意料的结果，掌力竟然扑了个空，连一丝回溯的力道也无。地理司心中惊疑一瞬，觉得自己判断绝无失误，为何击空？
　　彼此又交手了一招，地理司脑中灵光乍现，顿时明白过来，随即朝南宫柳宿位置再发真力。果然如他所料，真力如同击在一滩软泥之上，千钧力劲对上软绵绵，绵软软的一滩烂泥，也是毫无功用。
　　地理司已然洞知一切。
　　柳宿属土，更是占了朱雀口腹之位，纵然万钧之力也不过叫它吞吃入腹；轸宿属水，形化朱雀之尾，能掌控方向，他适才的掌力如同推石入海，自然一去不返。
　　如此一来，地理司当即明白自己是陷入了书生的阵法之内，此时此刻与自己交手往来的书生恐怕仅仅是阵中幻影而已。
　　好计谋，好胆魄，好自信，好狂妄！
　　竟然在号称星象奇人的地理司面前卖弄玄机。
　　地理司自然不是凡品，想通了紧要机关，破阵可谓是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真力凝结，顷刻间击破阵眼，破阵而出。
　　“啪啪啪！”
　　地理司方才踏出阵型，便听到清脆的击掌声。

　　东方鼎立虎目大睁，锁定孑立于枯树前的黑衣少年。
　　在少年现身的同一时刻，四周升腾起冷寒逼人的威压。寒冰霜气与暴流烈焰相对，将熊熊烈火逼停在少年身前五步远。
　　一头是红炎吞天，烈阳焚毁所有的杀戮之火。
　　一头是黑暗噬夜，自地狱卷来的灭世邪威。
　　少年人未展锋芒，与生俱来毁灭神魔般的气势，已经叫称霸一方的绝顶刀客不敢小觑。
　　东方鼎立无疑是自信的，甚至可谓自信到骄傲。然而此时，他不禁觉得如果现今江湖的少辈中要真多几名如同眼前少年一般的顶尖高手，那么眼前这个江湖，这个天下的局面都将被彻底改写。
　　可是此时更让东方鼎立在意的，是少年人的能为到底达到怎样的境界？
　　没有什么是比相杀更能给出一个清晰答案的方式了。
　　“感到庆幸吧，少年人。你将是长日狂阳下最年轻的头颅。”长日狂阳一出，燃起无垠炎火。东方鼎立舞动长刀，不快，却刚、猛到了极致。大开大合的刀路蕴含着炙热炎波，夹杂着滔天烈焰。
　　“喝！”千焕眼中血光闪动，十指指甲暴长，片片化作寒光四射的钢刃，低吼一声袭向不落狂阳。
　　“不用武器，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小看吾么？”东方鼎立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立即被自己否决。少年人虽是空手入白刃，身躯却有如铜骨铁臂，纵然是东方鼎立手中号称无坚不摧的长日狂阳亦不能伤其分毫。
　　千焕身形游走，速度快得叫人讶异，行动间只留下一道残影，往往是东方鼎立刀势刚到，他却早已攻向别处。纵然东方鼎立刀气喷涌宛如江水诀崖，乍生飞瀑或似烈焰焚霜天，狂阳吞夜月。在千焕眼里，东方鼎立的每一个动作都被分离剖析得一清二楚，使千焕在刀气穿梭中进退有余，攻守有道。
　　东方鼎立自然也察觉到这一点，然而狂嚣浩瀚的刀路不见丝毫更改，反而自嚣狂中生出一丝桀骜，在浩瀚中仿若尽纳苍穹。
　　一个人若全身毫无破绽，你会不知道该攻击何处才好。
　　当一个人全身都是破绽，你反而觉得攻向哪处都不对了！
　　东方鼎立此时便是这样的状态，他杀招尽出，刀气飚射，不退只进，不守只攻。然而无处不在的刀气交织成细密的网，容不下一丝缝隙。身经百战亦百胜的东方鼎立心知：攻敌克敌就是最好的防守。
　　刀气越织越密，刀芒越闪越亮，刀势越疾越狠！
　　千焕眉峰一挑，扬起一个嚣狂中带着邪魅的弧度。
　　眼看双方试探已过，千焕振臂一呼，黑雾包裹他的身躯自地面跃起，像一只夜枭，更似一翼蝙蝠。他凌空而视，寻找东方鼎立被刀气包裹下的唯一突破点。
　　东方鼎立见少年自地面跃起，也知他意在何处，挥舞手中赤红邪刃，提运内元：“恨舞悔阳！”
　　只听得一声暴喝，盯视着空中少年的身影，狂人手握狂刀，刀气若潺潺流水，烧成一片火海，红流腾空，袭向半空黑影。

　　翠羽黄衫的书生面对自阵中踏出，未伤分毫的地理司，嘴角微微上钩，眼神中夹杂了几分未明的赞许：“国师果然非凡人也。在下的‘四灵二十八宫阵法’不过只阻了国师一炷香时间，班门弄斧，实在叫小生汗颜呐。”
　　在北辰胤三人未到之时，摩伽早一步在此处安下阵法。方才借地理司一掌之力，她作势以太极两分，还施彼身的法子将掌气改为自身掌力的源头击出，更趁势在其中安下阵眼。
　　待地理司化纳招数之时，阵眼运作，阵法自动开启，而地理司在阵中所发的每一招都成为阵法运转的能源。接地理司的气，借地理司的手，引地理司陷入阵中，再以地理司的功力作为维持阵法运转的养分。摩伽这一石数鸟，连环相扣的计谋端得是十分大胆；反过来地理司对于机关术数的研究也没有叫他有丝毫失望，破阵而出所用的时间与她的计算相差不过分毫。
　　“吾如今很是后悔，后悔没能早一点发觉皇城中竟然藏着汝这样的一号人物。吾如今也很庆幸，庆幸汝的能为不过如此。汝困不住地理司，失去的是自己的性命。”
　　地理司动了。
　　一动便是杀招。
　　魔上究竟！
　　摩伽眸光一改之前的戏谑，真力提运到掌间，右肩一抖，手中绘扇击出，似一道飞虹横空。九展碧玉扇面朝九个不同的方向飞离而去，意在控制九宫之位。
　　坎坤，分别击向地理司两肩。
　　震巽，各自击向地理司两臂。
　　中干，两路击向地理司双腿。
　　兑，取地理司的胸腹。
　　艮，袭地理司的后心。
　　离，控天门气海。
　　“拨弄乾坤！”
　　摩伽双掌平开，气流宛如水流，徐徐缓缓流动在她两掌之间。水性无分东西，不分上下，搏而跃之，激而行之。她将地理司的磅礴掌力分化开来，如同抓住了水向，摸清了水性。顺其行，不拂其意，徐徐引导，缓缓牵移，趁势而起，乘势而为，说时缓慢，其实极快。
　　“流水浮花！”一连发动两招，一招主攻，一招擅防，配合无间，连插一根针头的余地也没留下。
　　另一头，地理司振袖如铁，将自九宫袭来的玉扇分位击还，扇面上夹带了真力无穷，转头袭向摩伽。
　　只见摩伽宛若无骨般折腰而下，身较轻鸿更清奇，却比扶柳韧三分。起身时，九展玉扇恢复如初，但看她一扇舞动风波起，扇风吹送，若咏雪飞絮。点点飞雪残絮映着城头夕阳，一时又如同霜红片片飘在眼前。
　　“落日枫红！”
　　竟是丝毫不容喘息的三招连发！
　　夕阳璀璨，枫红耀眼。
　　夺目更夺命！
　　地理司心知此招方才是真正的逼命杀招，自然打足十二分精神应对。
　　盏盏枫叶五角均是烂泛寒光，是炫目的美景更是杀人的利器。昨夜枫叶寄相思，今朝红袖送无常。气劲连发，枫红不断，地理司只觉得眼前红影飘杀，一时疲于应对。
　　估摸着时间已经足够，趁着这一击还手之间的余裕，摩伽手握玉扇当风一舞。
　　最后一团枫红飘落，人影已散。

　　千焕借着自上而下的冲力，速度更快了三分。
　　眼看刀与掌近在咫尺。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他亲热地握上了对方伸过来的——刀。
　　刀锋冷，
　　掌势厉，
　　刀意绝，
　　掌气足，
　　刀法猛，
　　掌劲毒。
　　刀刀刀刀刀！
　　掌掌掌掌掌！
　　刀与掌像似久别重逢的老情人，义无反顾、势不可挡地投入对方的怀抱中去。
　　以飞蛾扑火的姿态，在此深情相拥。
　　亲密只有一霎，这对惨烈的情人以最决绝的方式迅速分开。
　　在交手的一瞬间，东方鼎立只见少年猛然化掌并指，在刀背上灵巧万分地一弹一拨。紧紧握在自己手中的长日狂阳刀尖所指的方向，就往左边倾斜了一寸。少年看似轻巧的拨弄间，却汇聚了开山劈海之力。
　　仅仅是一寸对于少年也很足够。足够千焕侧身避过刀锋，与不世的狂客擦身而过。
　　少年与狂人擦身的瞬间，身体如同一团烟雾似的，朦朦的，被风一吹就散了。
　　东方鼎立握紧手中刀，此时此刻，他的全身全心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
　　——震撼！

　　摩伽摇着流光曳彩的玉面绘扇走在弯弯曲曲的小径上，毫不慌张、毫不紧迫地一路走上君竹岭。
　　她走得很慢，虽然她平时也习惯慢悠悠的，但是此时的心境却全然不同。
　　她不得不慢，换言之，她丝毫也快不起来。
　　她握着玉扇的右手虎口现下鲜血直流，想停也停不下来。她抬手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又看了看左手，发现无论那只手，情况都是一样。
　　疼。
　　疼的不只是虎口，更是两节颤栗不停、抖动不休的臂骨。适才她化纳地理司之杀招已尽用了十二分真力，后来又勉强接下玉扇上的气劲。地理司看似直觉的应对中藏了最狠毒的机心，一寒一热两道截然不同的真力纠结在一起，两强相加，前创后伤。若非摩伽一身根骨并非凡品，只怕此时两只手臂都要废了。
　　眼看就要到君竹岭，摩伽想了想还是□□了双手的穴道。截脉止血。最笨也最有效的法子
　　摩伽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谁叫自己不通医理呢。
　　摩伽一步步向上走，努力站得更直，走得更稳。频率快速地摇动起玉扇，她希望到达君竹岭之前，自己身上的血气尽可能淡一些。

　　摩伽刚刚步上君竹岭，在人群中扫视一圈，不见千焕的身影，微微提起的心稍稍放下。心刚放下没有一刻，又被重新提起来。这是她头一次看见北嵎太傅如玉的面颊上露出郁色，那层忧郁很浓，让玉阶飞整张脸都显得黑黑的。
　　摩伽转过头又看见了另一个满腹惆怅借酒销的人。
　　壮志还未酬，百折不挠，宁玉碎也不瓦全的北嵎第一人此时却是愁容满面。不过酒喂的不是北辰胤，而是北辰胤手中三尺青锋。比国事，军事更加令人心生郁蹙，愁眉不展的只有人间情（和谐）事。
　　而此时此地，能够叫同样名扬北嵎却壁垒分明的两名绝顶高人不约而同挂心担忧的只会是一个人。
　　——北辰元凰。
　　玉阶飞见书生缓步而来，紧蹙的眉头仿佛松了松。
　　“闲鹤……”
　　摩伽扬扇指了指玉阶飞、北辰胤两人身后十步的竹林，袖口掩住执扇的虎口，身上的檀香香气遮盖了周身血气。
　　玉阶飞朝书生无奈的点点头，摩伽朝玉阶飞笑笑，提步便往里走。意识到书生的动作，北辰胤眼中射出一道刺骨寒芒。摩伽似有所觉，转过身朝北辰胤抱一抱拳，笑靥依旧。
　　北辰胤终是又借酒擦剑，不再抬眼看周围任何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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