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同人]神寂

　　民风淳朴，生活安逸的北国小镇之内，一黄一黑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的走在当中。行至市集，只见眼前人潮汹涌，民众围作一团，津津有味地观看着正在上演的布袋木偶戏。
　　“这几日长途跋涉，想来你也该累了，不妨在此处歇一歇脚，如何？”翠羽黄衫的书生转眼看着身旁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抱臂而行，率先走到一边贩卖蚵仔面线的摊贩前坐下，冲翠羽黄衫的书生挑起眉。
　　摩伽二人一路且游且行，行程并不紧张。何况以他二人的功体，即便千里来回，又如何能说上半个‘累’字？千焕心知摩伽分明心下早有计较，故意在此处停下，偏要在旁人身上硬找个由头，真是无聊。
　　摩伽见千焕已先一步落座，摸摸鼻翼无奈地长叹一声后，也不紧不慢地走到桌前坐下。
　　“老板，两碗蚵仔面线。”
　　蚵仔煎利落地下好面，很快便将两碗热气腾腾的蚵仔面线端到桌上，一面不动声色地偷眼打量起沉默的两人。手持一柄碧玉折扇的长身书生眉若远山，妙目横波。书生虽然没有笑，温软的唇角天生微微向上翘起，仿佛脸上无时无刻不挂着亲近平和的浅笑。而另一旁的黑衣少年，高鼻深目，同样面容不凡，可少年浑身都流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质，同他略显妩媚艳丽的五官对比起来，形成了一种矛盾却又异常和谐的诡异气场。
　　化身蚵仔煎的杜一苇心下暗暗惊异。
　　江湖代有才人出，这风姿不凡的两人齐齐现身安宁的小城之内，是偶然还是故意呢？
　　香气扑鼻的蚵仔面线摆上桌，却不见有人动筷。
　　千焕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在由对面不断投射来的视线前败下阵来。
　　“叫了食物不吃，光看我会饱么？”
　　“哎呀呀，原来你没哑还能说话，白白让小生担心了一路。”摩伽摸摸心口，直勾勾看着少年的脸上笑眯眯的。自从接纳的西蒙的闍皇之力，这些日子千焕不发一言，无论他找什么话说，开什么玩笑，收到的不过是“嗯，哦，好”这样单音的回答。
　　难道随着身量拔高，性子也变了？叫摩伽一路上挠破了头，此刻总算是安下心来。
　　“哼。”千焕扯扯嘴角，拿起筷子吃起面来，竟是一眼也不看自顾自表演得正兴起的摩伽。
　　“揠苗助长果然是有后遗症的。”摩伽喃喃，心底很是对西蒙腹诽了一阵，别扭得可爱，又十分好欺负的软绵绵小团子转眼就变成了眼前软硬不吃的倔强少年，不知道此时退货，算不算太晚？
　　似乎察觉到了摩伽心中所想，千焕拿着筷子的手指，猝的捏紧了几分。
　　远处招呼生意的蚵仔煎莫名后辈一凉，转身瞧了瞧，秋风飒沓，逼人寒气不知自何处而起，无端端吹人一头雾水。
　　“哎哎，别当真，小生只是玩笑而已。”摩伽赶忙解释道，一边熟门熟路伸出手去欲拍拍千焕的脸颊，脸上却露出满意的笑容。纵使千变万化，千焕这别扭的小性格还是如出一辙嘛。
　　看着向自己袭来的手，千焕下意识地想要躲开。电光石火间，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软下身子，任由摩伽拍了个严严实实。
　　“唉。”摩伽叹一口气，心里却得意起来，果然养小孩就跟养宠物没什么两样，都需要主人不时的关爱呀。
　　抬手拍了拍千焕的肩膀，摩伽暗自凝定心神，小朋友调戏够了，也该到了做正事的时候。
　　戏演完了，民众们三三两两的退开，弄三平和小伙计阿全正收拾着摊子。
　　“老兄，先坐下说，最近怎么都不见你排什么新戏？”蚵仔煎走到布袋戏摊子前。
　　“空窗期啦。”弄三平停下手中的活计。
　　“既然没灵感，演一些写实的也不错啊。”蚵仔煎接着说出傲笑红尘用十三名剑击断疏楼龙宿的辟商一事。
　　摩伽一边老神在在地用筷子搅动着面线，一边放缓了眼光，留意着二人的对话。果然同她所想一般，在听闻辟商剑断之后，弄三平脸上露出一闪即逝的凝重神色。
　　得知断剑此时正在铁十三手上，弄三平突然叫道腹痛，借故先走。
　　“你大概沉不住气了。”蚵仔煎笑道，转身回到自己的摊子，却看见桌上只放着一钱碎银子，书生和少年都不见，面线倒是剩了大半。
　　“唔……”当真来意不寻常，颠了颠银子，蚵仔煎摸着胡须，“看来这小镇也不安宁咯。”
　　藏身在密林之中，听着屋内铁十三，弄三平的对话，黄衫书生摸着下巴，笑得如狐狸一般奸诈。
　　摩伽置身辟商数十寒暑，如何不知道剑中藏有机密一事。然而北辰元凰是三王爷北辰胤儿子的内情，却是今日的意外收获。若加上北嵎皇城第一人这枚重逾千斤的砝码，真真奇货可居，北辰元凰的价值就不得不重新估量了。
　　摩伽正是心绪百转，千焕却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襟示意他往林中一处看去，茂密的树林中隐隐藏着一道金色身形，顶上枝叶稀疏处露出一截龙角。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不知黄雀之后紧随夜枭，那么夜枭之后呢？
　　一段王朝机密已经引来如此多的有心之人，关系到北嵎的王权更迭，暗地里参与其中的实力还真是此起彼伏啊。
　　待到弄三平，蚵仔煎，魔龙祭天三人都悄然离开，摩伽方才携着千焕慢慢步出树林。
　　“你既然早就洞悉一切，还刻意与玉阶飞交陪，是要站在北辰元凰的阵营里了？”千焕走在摩伽的身侧，状似无意的问道。他刚刚一直留意摩伽的神色，发觉摩伽在听到屋内机密的时候，脸上竟连一丝异色也无，想来不过是早就对一切了然于心罢了。
　　指尖拂过鬓边翠羽，摩伽赞许地看了少年一眼，懂得见微知著，这小子倒也算聪明。
　　“管中窥豹……”一展手中玉扇，摩伽既不肯定也不否认：“自然要看北辰元凰值不值得我下注。”毕竟，若北辰元凰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即使身负再优越的筹码也无多益。
　　话虽如此，千焕却知道摩伽心底早已作出选择。即使连千焕自己也不愿承认，北辰元凰的天资才干却的确是叫人欣赏的。
　　“哈。”摩伽读懂少年脸上的了然神色，只笑一声道：“虽然北辰元凰此时显露的能为叫人期待。可一旦脱离了优越的环境，发现一切他认为理所当然该是他的东西都不再属于自己时，他是否还能抱持绝佳的心态，这一点谁也不能保证。千焕，真正的智者所追求的是长久的胜利，而非能逞一时之快。皇权争斗不比江湖拼杀，要成就不世之功业，仅仅拥有力量是不够的，收放自如的胸怀也很重要。”
　　千焕闻言沉默了片刻后才开口道：“那你是准备暂时不插手了？”
　　“非也，在适当的时机插手，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即使北辰元凰的心性尚需考验，却仍然是最佳的选择，当然不可缺少必要的善意。毕竟结合当下所知的情报看来，帮助并非真龙之子北辰元凰登上帝位，或许正是最能不费吹灰之力而取得龙气的捷径。

　　摩伽和千焕回到翠微别院，一壶茶还没泡好，北辰元凰已经打发人请二人去竞技场看比赛。摩伽拿着请帖，只觉得北辰元凰消息好快，自己不过前脚刚到，北辰元凰派遣的信使后脚就来了。既然人家请上门，在北嵎呆了这么长时间，正好顺水推舟，去参观一下远近驰名的北嵎风俗。
　　不过眼前的难题是……
　　摩伽抬头看着眼前的黑衣少年。出门一趟，回来时幼童就换了少年，任谁看也会觉得奇怪。摩伽看看少年，少年也看看他。
　　“哎呀呀，算了不管了，虱多不痒，债多不愁，真要奇怪，就让别人奇怪去吧。”
　　梳洗了一番，换了身体面的衣裳，摩伽带着少年千焕慢悠悠地出门了。
　　还没到竞技场，已经耳闻人声鼎沸，热闹可想而知。
　　摩伽正发愁该怎么穿过这比肩接踵的茫茫人海到达北辰元凰所在的高级看台，已经有小厮打扮的人迎了上来。
　　“可是苏先生？比赛快开始了，就让小的领先生过去吧。”
　　摩伽谦和地点点头，心想北辰元凰想得倒是周到。
　　随着领路的小厮一路走到了独立的看台，帘幕拉开，除了渡江修，北嵎王朝年轻一辈的翘楚一个不落的都聚在竞技场内，只是大王爷府的两个王子占据了另一侧的看台，并不与他们同座。
　　虽然初见时摩伽心下已经有底，北辰伯英和北辰仲远二人同北辰元凰一派并不如台面上和睦。没成想几个月不见，竟是壁垒分明到了如斯地步了。
　　“各位小友，真是久见了。”身带秀致之风，摩伽甫一露面，便成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苏兄这些日子不见，不知去了何处？”率先发问的是面如婵娟的华容公子。
　　“闲来无聊，兴起便领着小童造访名山乐水，沿途采风。”摩伽微微一笑，从千焕手里接过一幅长卷在众人面前展开。
　　众人凑过脑袋来看，只见六尺长卷上分别绘就了钱塘山水，苏杭市井。既有田园生活之乐趣，又有山川自然之景色。动静结合，活色生香，或工笔或点墨，将一派烟波草色尽纳入这六尺卷轴之上。
　　“三秋桂子，菱歌泛夜。南地风光尽在眼前，苏兄好手笔。”北辰元凰自长卷中抬起头来。
　　“太子赞谬了。”
　　“咦，苏兄身边这位小兄弟瞧着好眼熟。”千焕上前收起画卷，走过楚华容身前时，引发楚华容的疑问。
　　“哈，倒忘了介绍，正是我那小童千焕。”摩伽手中碧玉扇缓缓摇动，早备好的谎话顺理成章的出口道：“之前我跟他打个赌，他输了，便扮个小童来讨我开心。如今期限已过，自然还他真身。”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长孙佑达却仍不死心问道：“不知苏老弟竟用了什么妙法，将这半大少年，变成四五岁的小童摸样？”
　　“虽是雕虫小技，却是区区不才在下小生行走江湖的商业机密是也。”摩伽笑得暧昧，千焕却低头掩住脸上快要破功而出的笑意。
　　得不到答案，长孙佑达也只得悻悻然地转过头去。
　　场内比赛正要开始，这一场是旋晓对竞技场的新人嵩马。竞技场内是殊死搏斗，格外紧张。场外，摩伽的视线却越过众人，停留在头戴面具的斗士身上。
　　“嗯……”即使只依稀见过一次，摩伽却分外肯定这人就是当初在鎏法天宫见过的护佛者。摩伽倒不担心嵩马狄能认出自己，毕竟在鎏法天宫和佛剑面前化身一直都保持少年的身形，而此刻却是百分百成年男子的摸样了。
　　结果自然是曾经的护佛使者，如今的铁血斗士只凭一拳就轻易获胜。长孙佑达打赌又输给了楚华容，免不了一阵抱怨哀嚎。北辰元凰只好提议叫御厨做一桌好菜招待小国舅，方才转移了长孙佑达的郁闷之情。
　　面对北辰元凰的诚意相邀，楚华容不好推拒，摩伽也乐于从善如流，共襄盛举。
　　席间，摩伽提及竞技场这样的娱乐倒是新奇有趣，众人只当摩伽非是北嵎人士，自然不甚了解其中究竟，就耐心的为她讲解竞技场的由来和规制。
　　“哦，原来这贵族的娱乐竟然是以无数孩童的鲜血浇铸。”装满的却又是旁人的荷包呀。摩伽呷一口酒，心中已有计较，这竞技场看似供皇族名流无聊时的简单消遣，却不过是旁人既敛财又可以掩人耳目，在暗地里培养羽翼的工具，就不知操持修罗场名叫富山高此人的背后，又藏着怎样的绝顶人物？
　　她这头自顾自饮酒，那头的年轻人却新兴了赌局。摩伽听了片刻，不由得莞尔一笑。
　　长孙佑达，这个逢楚必输，却又极爱同楚华容打赌的北嵎皇族中的富贵客，皇室风云里难得的开心果，还真是越挫越勇，每每给众人带来无尽欢乐。
　　放下手中的杯子，摩伽摇着玉扇，趁众人比拼正欢，一个人出了屋子，走到临靠着小花园的回廊上。捡了个栏杆靠着坐下，夜风吹来，刚才自斟自饮也喝了不少，酒气上头，她觉得有些熏熏然。
　　“夜凉如水，先生仔细莫要染了风寒。”
　　一件披风盖在肩头，摩伽也不回头，只将肩上的披风拉得紧些，“赌局正是精彩时候，元凰怎么舍得出来？”
　　“胜负早定，留在里面不过多凑一场热闹罢了。倒是先生挥挥衣袖，造访山水的潇洒，反叫元凰心向往之。”站在书生的身后，北辰元凰拿出手里的画卷，借着月光看去，卷中所绘的玉峰飞雪更添了一丝朦胧梦幻。
　　“我原本叫千焕送去太子府是想在你回府时给你个惊喜，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元凰手上。”孤立的险峰，风雪阵阵，满目银白，正好可以一解北辰元凰连日来内心的压抑。
　　北辰元凰的视线停留在画中气势磅礴的景色之上，神思游转，仿佛一道高绝的险峰矗立眼前。黎明的第一缕光线洒在前夜遗留的积雪上，银光点点，晶莹耀眼。忽而一阵寒风劈来，雪花飞扬，飘洒在秀丽挺拔的雪峰上，若银蝶飞舞。远处的天际，层云过后又仿佛霞光初升，霞光交织着银白的雪光，折射出若彩虹般绚丽的色彩，让这孤寂的险峰雪景也透出一丝活泼的生命力，将北辰元凰心中积郁了数日的愁思一扫而空。
　　并非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超然，也非‘雪峰明晚景，风雁急寒天’的萧索，而是‘寒水欲春冰彩薄，晓山初霁雪峰高’的开怀壮阔，生机盎然。
　　细观雪峰旁尚有一处留白，有画无字，总是寂寞，北辰元凰想了想，眼光流连在画中飞雪，竟从舞动的雪花中领悟出一丝剑意，仿佛在重重风雪之中，有一人当风舞剑。心念一动便道：“鼓角迥临霜野曙，旌旗高对雪峰寒。五营向水红尘起，一剑当风白日看。 ”
　　“难得难得！我这画真是送对人，送得不枉，送得值得。”摩伽展开手中玉扇，看着夜空中一弯明月高悬，仿若一柄惨白的利刃悬在北辰王朝头顶。

　　这日，摩伽正在庭中练字。忽地，院门无风自开，摩伽并不停笔，只道：“既然回来了，想来是有所斩获。”
　　话音刚落，自她身后五步处腾升一团黑雾，黑雾散开，少年人自黑雾中走出。
　　“你料得不差，我监视了富山府五日，楚华容造访后，富山高果然有所行动。”
　　“嗯？”楚华容竟然造访富山府。
　　摩伽手中笔锋飞起，斜捺如刀，心想以楚华容厌恶竞技场的脾气，定然是上门踢馆去了。
　　千焕将之后所见所闻娓娓道来：“只是那幕后之人一直未曾显露真身，我怕露了行踪也不敢太过于靠近。不过仍然可以感到此人必然是一名绝世少有的高手无疑。”
　　“富山高口中的小姐，想必便是楚华容，幕后之人的身份呼之欲出。只是，不排除这仅仅是另一个假身份的可能。”
　　“你心里可有了什么答案么？”千焕浓眉一挑，斜飞的媚眼里是与之毫不相同的冷冽。假到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瞒在鼓里的假身份么，看来这幕后之人的真身必然闻名北嵎才对。
　　楚家在北嵎崛起已有数十载时日，要论起在这之前曾名动北嵎，家喻户晓，却在一夕之间，销声匿迹的绝世高手，数来数去也没有几个，这样抽丝剥茧，事情便显得清晰透彻了。
　　摩伽心有所思，自然下笔如飞，片刻便已书成。
　　摩伽将毛笔扔在案上，啪的一声溅起两三笔墨落在字旁，白纸映着黑墨，显得白纸更白皙，墨色更纯粹。
　　“明有北嵎国师星象高人地理师，暗里还有潜伏已久的不明高手，这看似平静的北嵎还真是藏龙卧虎。”摩伽心知排开私人恩怨不论，纵观北嵎，有图谋价值的，若非皇权，便是龙气。若目标在于皇权，从朝堂下手岂非更加便利。可这两股势力所居的位置，都离朝廷尚有一断距离，目标在于龙气的可能性要高出不少。眼下既然大家的目的都指向龙气，看来距离矛盾爆发所剩的不过是时间问题。
　　千焕走到案旁一看，只见白色的宣纸上草草书就‘凤凰’二字。
　　正是：凤凰于飞，不为相亲。梧桐独枝，能者方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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