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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中遗剑,袖中藏
谁也不知道陛下跟清鲤说了什么,可是清鲤出殿以后便受了罚。
这一日我去看他,他正打着赤膊,往一个石质的桶内灌水。石桶连着道水渠,桶内水满,才会有水流过渠道,灌进竹哨,发出嗡嗡声。
听了这嗡嗡声,宫人们便可给太子设宴添饭了。
彼时晒得黝黑的他,望见白白净净的我,竟然会心的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我以为你被设了宫禁,不能来看我。”
“宫禁再严,也敌不过我如燕的身躯。唉,可惜了,皇家的孩子受的惩治竟然这般原始,啧啧…”我摇首慨叹着。
那边的清鲤却红了眼睛。
我眉毛一挑,关切的望向他,印象中这是他首次情绪外露。
“我的母后…”清鲤喃喃着,却终是未说什么。
“你饿了吧?”我瞬了瞬眼珠,意图转移话语。
清鲤喉头一动,望着高悬的日头,颔了颔首。
“可是,水仍未汲满,恐怕仍需个把时辰。”他望着那石桶淡淡道。
清鲤挑水的地方在宫苑正中的清潭,而这汲水的地方却在正东的偏殿,时间都浪费在脚程上了。
我咽了口干沫,计上心来,“小鲤子啊,本姑娘今日就让你早早的开饭。”
未及清鲤做出回应,我一个跳旋,进了那石桶,周身被水裹挟之际,有清流漫过渠道推向了竹哨。
在一片嗡嗡声中,我看见清鲤奔过来,脸上尽是无奈却宠溺的笑。
“不用你扶,我自己来。”双手支在桶沿上,硬是湿漉漉的跃将出来。
突感清鲤看向我的目光有异,低头逡视,浸湿的衣衫服帖的勾勒出少女柔美的曲线,我的眼皮跳了跳,耳根发烧似的难受。
清鲤叹了口气,将一件青色的外衫披在我肩上,愠怒的望向前来传膳目光闪烁的内侍。
他贴在我的耳畔,低语了一句,烘热的气体灌满了耳腔。
“川儿长大了。”
我只觉身体有如电击,心里搅闹着不能平息。
这之后,我心里像中了个秘密,处处躲着清鲤,不想与他直面而言。而清鲤亦因为前线逐渐吃紧的战事,亦来不及理清这些小儿女思绪。
及至中秋节,宫内早早设了筵席,我们便再度相遇。
此次相聚,太子的表亲也有赴宴,他比清鲤长上几岁,身材颀长,面容瘦削,像被人夺了心志般恹恹的坐在那里。
听人说他唤作崔鹤,这个名字我在漠北时听过。
桂酥糕点,玉盘珍馐都已淡远,我在角落的偏桌里寂静的数着羊,熬过斗酒和交盏便欲回去。
“小川子,陪我去御苑走走。”清鲤就那样直直的唤住我,令人无法拒绝。
我冲旁边的阿袁努努嘴,示意她同去,阿袁红了脸,终是应了下来。
相
比于筵席上觥筹交错的喧嚣,今晚的御苑显得格外静谧温婉。三人漫步在香径上,竟一时无语。
远处传来窸窣之声,一个醉酒的官吏杵在墙角的榆荫下,腰带尽解,留给我们一个晃动的背影。
“他那是在做什么?”我轻声问道。
今晚的阿袁分外羞涩,此时竟再度红了面。
清鲤食指一立,指指远处的树冠,轻声道,“川儿没看见远处的蜂巢么?他是在吸引蜜蜂。”
吸引蜜蜂?我搔了搔头发,看见远处的男子晃悠着转过身来,袍子上还沾着水渍。
“那他的袍子?”我望向清鲤,轻言问道。
“那是招来的蜜蜂赠给他的花蜜。”
“哦。”我懵懂的嗯了声,心道这男子与生灵的交往互惠更甚于我,枉爷爷还称我为四大怪事之一。
想起爷爷,望望明月,心内又是一酸。
唤回抽离的思绪,再度抬头,发现偌大的御苑仅余我和清鲤,阿袁不知何时已悄然隐去。
“川儿。”清鲤低低的唤我,用颀长的手拂开我额前的碎发,“过一阵子,你便要及笄了吧。”
我心里突突的跳着,嘴唇微张却说不出话来,只得点点头。
“你看,你果然如我娘亲般貌美,甚至更甚于她。”
如果月亮再亮一些,我想我的脸一定会红的更透落。
“我终是要娶你为妻的,不因你的相貌,只因为心底里的喜欢。”他低低的絮叨着成串的话语,像说给我听,又像说给自己听。
再然后,我阖上了眼,清鲤低下头,在我的眼皮上印下一个吻。
他的指腹如此温热,嘴唇却凉凉的,像冷月洒下的秋霜。
我沉醉了,不愿睁眸,只依偎着他的肩,让他紧紧搂着。
宫苑里复又嘈杂起来,仿佛有军令急召。
岭南前些时日派去给蛮夷和亲的女吏被荆国的兵马给劫掠了,这是一次明目张胆的宣战。
清鲤和老将军连夜整队,向西南方向行军,连在席间烂醉的崔鹤也被几个内侍翻上马,急急的随军离去。
这战事,是一日紧过一日了。
我迎着傍晚的徐风,辗转回席间,想捉几块桂酥糕吃,却无意间在宾客的塌几上发现柄软剑。
它收缩自如,竟可当束带围于腰间,实在是再好不过的防身之物。
我四处瞧了瞧,没看见有人观瞻,便捏起它塞入袖中,然后神态怡然的踱回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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