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四十一章 少年苦难
火光的方向，传来男人的咒骂和女人的哭喊挣扎声，声声入耳，辛薇实在按捺不住。
爸爸曾经说过：“这个世界的不堪，不是因为坏人太多，而是因为好人什么也不做。”辛薇谈不上高尚情操，平心而论，她无法忍受良心的视而不见。她并非傻楞的出头鸟，对付那几个大汉肯定要身边的男人出马，于是投过去算不得天经地义的哀求目光。
玄盛不用看她，也知道暴露身份的事情是一定要做了。
他从白骆驼的行囊袋里掏出几粒沙棘果，在辛薇还没看清楚他用意的情况下，“嗖嗖”地快速飞射出去，睡在地上的几个保镖立刻闷哼了一声，不知死活。
巴冲成了个瘦高个，黝黑黝黑的脸庞只有眼睛清亮，他立刻察觉出被人袭击，身体反射般做出反应，矫捷如沙漠上的蜥蜴，一跃闪躲，藏在火光照不到的沙丘中，毫无动静。
死寂的黑夜，那胖男人的声音也立刻停下来，只剩女人的哭声甚是凄凉恐怖。
辛薇根本看不清楚巴冲的动作，正紧张的时候，才意识到玄盛已经毫无声息地消失在身旁，不远处红色的火焰蹦出个火星，映照出暗处的冷面冠玉之人，他的剑抵着一个衣装不整的男人，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来。
“出来吧。”玄盛的声音平静如水。
受辱女子跑过去跟其他姐妹们抱成团，得救后的哭声得到发泄似的，混合成背景音。
辛薇这会儿觉得危机解除，正要寻着他的话走过去，没想到一瘸一拐的巴冲反倒先一步现身，她迟疑着，敢情他的话说的不是给她听的。
巴冲警惕的眼神盯着他，也不开口，瞬间放佛回到木讷沉默的那个少年。
胖男人看到地上的几个兄弟好像断了气，惜命地就要提着裤子下跪了，可利刃架在脖子上，他连跪下求饶的动作都做不了，“英雄，求，求你放过小人，我不过是跑江湖的……”
胖男人突然变了调，原来是被玄盛刺出了血，疼的哇哇乱叫。
说快也快，巴冲人影一闪竟然捡起了地上保镖的兵器，迅速蹿到他们二人身前，一刀捅出。不远处的辛薇倒抽一口气，却见玄盛纹丝不动的眼睛都没眨，倒在血泊中的是那个肥头大耳的匪首。
有女人们的尖叫传来，巴冲冷冷地对她们说：“谁再吵，就负责埋死人。”
果然，嘈杂的声音立刻消失，女人们不敢逃跑，但全部躲得远远的。
夜，依旧是一片死寂。
玄盛收起宝剑走进火光之中，巴冲没说话，扔了那把凶器，跟着他。
等两人彼此能看清楚眉眼，原本漠无表情的脸才显渐渐露出惊讶，因为他看见玄盛的身后走出一个人，她摘下面纱，肤色如雪，淡雅清丽，满眼思念和笑意正看着自己。
“阿姐？”巴冲脱口而出。
他脚随之探出一步，但立即又缩了回去，双眼闪着的水汽硬生生忍住没流下来，然后就转过头不再看她，虽然有亲人重逢的喜悦，但更多的是胆怯。
辛薇内心涌起复杂的情感，直接跑过去抱住他，“巴冲！”
怀里的小伙子如今身高早已经超过她，辛薇激动地抱着巴冲，可他就好像一根没感情的大树桩，兴奋于表的阿姐对他上看下看的，忘记不满他的冷淡，抓住他的手半天才平静。
蒙逊曾提起这少年花了半年时间找到他，就为了完成辛薇的嘱托，然而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让他变化如此之大，辛薇忍不住问：“这一年多你怎么过的？那曲好吗？”
巴冲眼神暗下来，没有回答她的话。
他转身对一旁的玄盛说：“这人是个人贩子，我上个月跟着他卖命，抓了些楼兰女人，被大主顾买下送到高昌去。”
沙漠夜晚寒气重，玄盛素白的单衫外加了件绸月色长袍，他径直坐在火堆旁，背脊挺得笔直，“杀就杀了，你自己的事情无需跟人解释。”
这个巴冲改了性子，骨子里还是有股倔强，“我需要你帮我。”
辛薇不甘被忽视，热情地说：“阿姐可以帮你。”
巴冲看了她一眼，终于肯面对辛薇，说出的话却大大伤她的自尊，“你帮不了，他能。”
辛薇垮下脸，无奈地向玄盛求助，火堆旁的男人淡淡挑了挑眉，她猜测是同意的意思，辛薇只好拉着巴冲一同坐过去，裹着披毯夹在他们二人中间，默默等着他们开口。
往那堆火里扔了块炭火，火苗吱吱跳跃，巴冲脱下了自己的上衣，映着火光辛薇看到他前胸后背各种新旧伤痕，就知他收过难以想象的苦难，看他羞于启齿的悲愤，恐怕还受过更多伤害。目光坚定的巴冲很快收拢好衣服，慢慢地终于放下心结，讲述了他这一年多的经历——
自从张掖见到沮渠蒙逊后，他便回到高昌城，那时被段业委派守城的恰好是沮渠男成。男成喜女色，无需东征西讨的日子，少不了花天酒地，宝娅公主失去了父亲的庇护已如昨日黄花，所以当巴冲有了那曲的消息时，她已经成了辅国将军的侍妾。巴冲试过很多方法想带走那曲，不仅没有成功，还受了很多苦差点丢掉命，直到某天被丢进沙漠，遇到了人贩子……
巴冲说话时看着火光紧握拳头，不觉自己的关节紧得发白，辛薇知道人贩子虐待他只会更甚。
她越心疼越生气巴冲的屈服，“你打算报仇救那曲，跟人贩子混在一起，但如果你没有遇见我们，他们会帮你吗？”
辛薇索性把话说得直白，她理解巴冲的立场，却不支持他选择的方式。
巴冲摇摇头不，说出实情：“你知道这些女人是要送给谁吗？”
“既然是送到高昌城，看来是送给沮渠男成的了？”
玄盛这时说了话，声音明晰，“如果是送男成，那么谁送的？这比较有趣……”
巴冲这时抬头，一脸正色地说：“李将军明鉴，这趟买卖确实是隐情，好像是张掖的买家托了道上的朋友找些色艺双全的女人，安排在高昌城做细作，我跟着人贩子没多久，只知道高昌城的据点，其他一概不知。”
“抢来的女人如何作得了细作？如果不是这买家太笨，就是涉世未深被人贩子耍了，色艺双全的女子定是冲着沮渠男成去的，他和蒙逊二人手握重兵，张掖又是北凉的都城，看起来段业的人要起内讧。”玄盛一席话，竟连人家内部斗争都预测到了。
辛薇好奇：“下一步怎么办？人贩子现在死了，要不然放了那些女人，巴冲跟我们走？”
“不！”巴冲倔强地说，他为了有机会救那曲跟着人贩子吃了很多苦，不能就这样放弃。
望着火光沉默片刻的玄盛，这时说：“巴冲不能跟我们走，但是我们要跟巴冲走。”
辛薇和巴冲同时把目光投向他，不明所以。
“你是说我们不去焉耆了？”
“去焉耆，不过是会合大军攻打高昌，若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高昌，乃上策。”
如何能不费一兵一卒地拿下高昌，辛薇和巴冲都困惑了，但是玄盛十分平静地坐着，他们二人虽然满肚子疑惑，不过没什么心惊。
辛薇个性比较直接，“难道你想将计就计在沮渠男成身边安排细作？”
火光下，玄盛清亮的眸子看向辛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巴冲的话说错了，这一次帮得了他的，不是我，正是你。”
当太阳快要升起的时候，几个楼兰女人得到了一天的水源，辛薇让她们一路朝亮光的方向，进入群山环保的焉耆，将一封玄盛的亲笔书信交给守城将领，便能得到庇护。
国破家亡流浪的女人们，漂泊被俘经历了太多灾难，竟难以不信任突如其来的善意。
她们面面相觑，解开了绳索人却不敢跑，被虐待了太久后，辛薇这才领教了“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威力，无奈她只好将收藏已久的阿拉古善的葡萄玛瑙，这是楼兰王室的信物。
女人们扑通一下，全跪在地上，“佛祖保佑你，我们的公主。”
辛薇忙扶起她们，“我不是你们的公主，但请相信我，到焉耆会有人帮助你们。”
她们终于肯相信她，深深地向辛薇行了一个礼节，才结伴而去。
巴冲恢复了人贩子的样子，口齿伶俐起来，“阿姐，你放了我的货，可要委屈你了。”
辛薇打趣他，“早告诉你，阿姐可以帮你！”
“我让一个跟你身形差不多的女子留下了套楼兰衣裙，既然是连环计，委屈肯定是免不了的，好在这一次我会在你身边，辛薇只管按计划行事。”
“嗯。”她点点头。
此去高昌城不过两日的路程，辛薇没想到辞别两年，竟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旧地回归。
玄盛放归了白骆驼，他们有灵性，会自己寻到回谷的路。
三人处理了人贩子和沙盗保镖的尸体后，牵上了马，由巴冲带着变装之后的玄盛和辛薇，迎着沙漠上最美的一段灿烂光辉，踏上前往高昌城的路。
天亮了起来，走在前面的巴冲眼底的阴霾被希望所代替，玄盛作为被雇佣的沙盗保镖，穿着粗犷的衣服，头缠布巾，墨发被藏在里面，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与湖蓝色楼兰衣裙装扮下的辛薇同乘一骑。
辛薇时不时的会回头看他，身姿矫健，潇洒倜傥，如果沙盗们都长成这个样子，恐怕就不愁抢女人了。
玄盛在她身后，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没，我没笑什么……”
她含着笑转回身，心里想总不能当巴冲的面，直接告诉他们的保镖你很帅，求绑架吧？
“你要是觉得我这个样子不好，倒也没关系，一会儿人贩交易的时候，正好可以想象真正的沙盗攻击我，这样逃跑也比较可信。”玄盛在她的耳边小声说。
辛薇袖子里藏着一把匕首，是当初玄盛送她的，刀柄上一颗小小的宝石，她习惯了手指肚摩挲它，一想到待会要拿这把匕首刺他的身体，辛薇心中不免紧张。
像是猜透她心思般，玄盛拉缰绳的双手揽过她的手。
“放心，就按刚才我教你的，刺一下手臂而已，不会有事。”
沮渠男成十分多疑，如果想要在短时间内迅速相信辛薇，仅凭人贩子的细作计划是做不到的，反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玄盛、巴冲安排了相应的计划，其余就要看辛薇的表现了。
一行人，他们在第二日的入夜时分，终于一起抵达高昌城。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