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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沙漠重逢
一望无际的沙漠，连绵起伏，好像黄色的海浪平铺在眼前，两匹骆驼慢悠悠地走在沙峰上，速度堪比飘荡在大海中摇曳的孤舟。烈日下的两个人，用白色的头巾和纱袍裹得严严实实，若不是他们出发前计划过时间，辛薇很难相信，现在居然相当于下午五六点钟。
“咱们这是朝什么方向在走？”刚走出密道还不到一个时辰，辛薇顿时迷失。
走在前方的男人穿了同款防晒透气的衣袍，转身看她，不戴面具的眼神立刻变得亲和多了，他手指着身体的右侧，那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沙丘，“那里便是白龙堆，现在虽然过了风季，但炎热的太阳骆驼也受不住，人若午后进入其中，很快会变作一堆白骨。”
刚从天堂出来的辛薇，立刻闻到地狱的气息，瞥了一眼，手不禁往脸上提了提面纱。
“我以为去敦煌，要走那条路。”辛薇想了一下，好像那里也不算有路。
挺拔身躯的白衣男子，看她笑了笑，“的确跨过白龙堆便是敦煌，不过眼下玄盛还有其他事情去办，恐怕回敦煌的路途要远些了。”
自魔谷休养两个月，两人终于如愿走上西域最闻名遐迩的穿越之路。
辛薇意识到眼前的人不再是玄衣墨发、冷面孤寒的魔谷墨琰，这个白衣伟岸的男子是在战场上一眼就能辨出的战神李暠，一个丰神兼具的博学玄盛。
“白龙堆应该在东方，我们现在则是往正北的方向在前进，不远就到焉耆，那里好像是北凉的地盘？”辛薇略感担忧地盘算。
玄盛看她颦皱眉头，双眼清澈地对她道：“一路向北，路过焉耆我们就要转西，吕光亲自率领大军刚出发准备攻打龟兹，敦煌的兵力在楼兰覆国时已直取焉耆，北凉军现在已退回高昌城。”
前有月孤城，现在龟兹王子帛延可能很快要经受同样的命运。
北凉从高昌起步对西域虎视眈眈，玄盛说这趟回敦煌的路要走远，辛薇看来恐怕不是一星半点的远，她叹了口气，“听说龟兹是西域最强的国家，有千座塔佛，三层城郭，八万多的人口几乎全笃信佛教，若能和平解决纷争就好了。”
玄盛知晓她的过目不忘本领，龟兹国再如何难攻，却是断绝北凉统一丝绸之路的必经之战，“西域的北方咽喉已为北凉的属地，若不及时断了他们的势头，兵患无穷。”
“段业的势力发展如此快，那大漠岂不是很危险？”
“虽然段业引水灌城拿下楼兰，但吕光却派其二子吕绍、吕纂在三门山围剿段业的主力，蒙逊当年就曾因急功近利吃过吕纂的亏，恐怕现在陷在大漠的兵马救不了段业，调兵在所难免，这样一来反而打乱了他们的进攻计划。”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吕光老迈但也不昏庸，看来混战难免了。”
“将来有一天，我们与蒙逊很可能要在战场上相见，我们对彼此都不会手下留情，辛薇，到时你要有心理准备。”辛薇听他语气虽淡却格外认真，她低头拍了拍谷里坐骑白骆驼，不再言语。
白骆驼四肢强健，面色从容，脚力都是寻常畜牲不能比的，驼峰上挂满了水桶、食物和丝织品，足够两人三五天的旅途供给。乍一看他二人有点像丝绸商人，临走前辛薇还非要再从君璧阁顺点玉器，她不知道那些玉器都是历代魔谷首领的珍藏，价值连城，辛薇只觉得穷家富路，送人或换钱都用得着，墨琰随她去好似根本不在乎这些东西，这趟生意真有模有样。
“咱们几天才能到焉耆？”辛薇看着前方，随便找个话题。
玄盛不急不忙地赶着骆驼，说话依旧从容：“一日即可。”
辛薇一听，惊讶，“这么快？”
“我说的一日，是日夜兼程的一日，我们要在明日午时前抵达焉耆城，否则可能有性命之忧。”
笑容瞬间僵住的辛薇，瞪着一双美目，“什么叫性命之忧？”
玄盛说：“焉耆物华天宝，水土丰沃，因为四周环山形成了特殊的山间盆地，所以通往城中的路夏天干燥聚热，要是太阳升高我们赶不进城，即便是骆驼也可能会被沙温烤死。”
辛薇一听，下巴都快掉了下来，“我不想被烤死……”
玄盛微微一笑，面罩外的双眼熠熠生辉，“放心，有我在。”
两匹白骆驼踏在沙丘之顶，一路下来坚实优雅的步伐，在沙海中如履平地。
转眼，皎洁的一弯明月挂在靛蓝夜空洒下银色的余晖，满天星斗，与无限的黄沙相映成趣，辛薇见大漠夜空的浩瀚无边，气温失去灼热，微风吹拂，闭上眼令她心旷神怡。
一条宽大的紫底鎏金丝毯飘到她的肩膀，辛薇抬眼，身旁的玄盛正温柔地看她。
辛薇一见他在侧就笑弯眼，颠坐在驼峰间，身上其实本不觉得冷，但肩膀上传来的温暖，还是让她窝心，素白的套头长袍外披上这条精美滑顺的毯子，倒有些异域贵族女子的风姿，只是辛薇不太讲究，半盖住头和脖颈，她自诩堪比街头造型，又有点像“鸡婆婆”。
玄盛听她这样一说，打量了她一番，好像颇受启发的样子。
“还是很美。”
这样的打情骂俏，辛薇反倒别扭起来，干脆连头一起盖起来，好让他看不到自己的窘态。
无论是墨琰，还是玄盛，完全迥异的两个身份却有一个明显的共同之处，对辛薇的任何奇怪举动司空见惯，好像两人早已相处很久，辛薇偶尔会忘记她与古人的差异。
连夜赶路，慢慢的他们可以看到路边有光秃秃的戈壁，甚至几根枯黄的野草，莫名地让辛薇感觉到了希望，已经接近大山了。
忽然，玄盛拉紧手中缰绳，领头的白骆驼立刻停下步伐，辛薇也跟着站在他旁边。
“怎么了？”
玄盛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远方，眼神落到一个地方不动。
辛薇顺着他的视线过去，视力还不错的她居然寻了半天，才发现一个星星点点的火堆，估计距离他们至少还有四五里的距离，周围的情形她就完全看不清楚了。
长期穿行沙漠的人会有狼一样的敏锐，玄盛凝视了片刻，才给了辛薇一计眼神，示意她可以悄悄走近去看看。辛薇看玄盛言行谨慎，即刻放下放松的神经，抱紧了围毯随他悄悄在黑暗中靠近。
白骆驼有灵性般走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脚下流沙静寂，偶尔的喘气声都没了。
他们偏离了原有的路径，绕道月光照不到的沙漠阴面缓缓靠近那团火，越来越清晰的说话声传来，在相距几丈的一个沙丘后，两人从白骆驼半蹲的背上跃下，躲在边上观察这些人。
一个溜须微胖的男人黑着脸，在火堆附近正骂：“哭哭哭，再哭就把你们丢进奴隶市场，卖给沙漠的马贼当婆姨。”
“呵呵……大哥可错了，这些都是上等货色，当奴隶卖岂不吃亏？何况人家马贼见了女人都是直接抢，哪里有这位大买家的出手大方。”听声音，这人年纪不大。
“呸！就你小子聪明，非要大老远赶了这几个娘们去高昌，还不让老子碰，这一路烦都快烦死了。”微胖的男人啐了口火光阴影的人，貌似对那小子不屑一顾。
玄盛和辛薇两人默默打量篝火边的这些人，看样子为首的应该是被称之为大哥的胖男人，然后与他说话的是个年轻人，旁边还倒着三四个带着兵刃的人在睡觉。顺着胖男人的身影望去，果然压抑的抽泣声处有几团人影，看不清楚，但肯定是女人。
胖男人不耐放地来回踱了几圈，而后凶光一露，突然从黑影里拉起一个人，径直就朝沙漠中连拉带拖，“走！”
年轻人忙站起来，喊：“大哥……”
“你小子别管，掳了这么多楼兰美女，不差这一个。”
他不管不顾地拉扯着哭泣的女子，年轻人似是想制止他，追了几步。
“滚！”胖男人猛地甩过来一鞭子，打在年轻人脚底，击起扬沙在他脸上。
年轻人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咱们跟买家说好的人数，差一个要掉脑袋的。”
胖男人目露凶光，对年轻人吼道：“人是老子抓来的，卖不卖老子说了算，又不是要她的命，你小子要是再废话，小心老子弄死你。”
“……”年轻人果然不再发话。
虽然一直背对着玄盛他们，但辛薇仍一阵心惊！
当年轻人追出去时，她立即瞪大了双眼，起身盯着他的身影，玄盛亦察觉异样，拦住辛薇用口型对她说：“别担心。”
辛薇这才皱着眉头，低下身子与他隐回沙丘之后观察，果然年轻人再次一瘸一拐地走回篝火，在转身面朝火光的一刹，辛薇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那是巴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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