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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楼兰篇--诉衷肠
在沙漠的中心传说中有个外界人无法进入的世外桃源，乃上古旱魃遗留人间的一滴泪。
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的深处有一个无底之谷，名曰归墟，是天上人世间众水汇聚之处。偏偏在最缺水的沙海中，没有人知道这里也有一弯归墟之眼，水流无源无尽地不会因岁月而有一丝一毫的增减，它蕴藏着沙漠中朵斯提的秘密，也是治愈功效的神奇之水，所以后世有云：“归墟下有通灵地，广利中含济物功。”
淼淼碧波，烟水迷离，十里魔谷，九曲紫藤，漫山遍野的绿意盎然。
沙漠已经进入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十里之外是鸟兽绝迹的死亡迷宫，而在魔谷深处却有一方自在。不远处，绿影斑驳的葡萄架下一个月白素衣女子倚藤而立，微卷的长发松散的披在腰间，额间有一滴泪状的紫色宝石链束着，她随手摘下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丢一粒进嘴里，似有甜蜜溢上心头，美好的侧颜在缭绕的雾气中迷离恍惚。
刚从密道走出的沮渠蒙逊一身黑袍，神情冷漠，目光锐利，大步从葡萄藤走过。
一阵风吹，藤下有花蕊簌簌而落，衣裙翻飞的声音从深处传来，沮渠蒙逊望见那月白色的身影若隐若现，心骤然急跳，大步疾驰追去。然而空气中有雾飘动，人总是看不真切，等他快要赶上的时候，才意识到这里是禁地，犹豫间已经不见女子踪影。
他神情怅然，转身离去。水域外的五彩葡萄紫藤和宛如仙境的薄雾，在他眼里都烦人无奇，整个人透着难言的寂寥，回到冰冷的玉石路，再无迟疑地越行越远。
辛薇已经独自在谷中休养了月余，每日便是从君璧阁到相连的归墟水眼两点一线。
无聊时她会沿着紫藤玉石路慢走，摘一串好像从无人感兴趣的葡萄，甜滋滋地转过山壁，往一汪碧水如玉的池边散步而去。这谷中的葡萄实在是美味，甜脆无籽，青色的和紫红色的葡萄串交相辉映，辛薇拿这等美味水果当了一个月的零食，竟有生在天边仙境的慵懒惬意。
水岸铺的天然青色子玉，与归墟的水融为一体。辛薇喜欢坐在凉爽的岸边，不穿鞋袜，赤足轻轻滑动着水玩，一圈圈涟漪划开，点点波光荡漾着她的倒影，雪白的足尖半掩在碧水中。
夕阳西斜，树荫下光线温柔地照拂着葡萄谷里的美景，碧波荡漾，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片刻，水域雾气笼罩中出现的男子，古铜面具下冷峻奇漠的目光柔和下来，他长发如瀑，气质如华，雾与光影的隐约流离间衣袂翻飞，却没有发出声响，静静地看着戏水的女子，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清晰缓慢。
女子好像感受到身后灼灼的目光，忽地回头看见男子先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道：“你来了？”
微风吹来，水雾轻散开来，男子得以看清楚那张记忆深处的脸，缓缓来到她身边。
“身子可好些？”
女子含笑不语，清澈明亮的眼眸带着一丝狡黠。忽然她从身后拿出一串葡萄，摘下最大的那粒对他说：“这里的葡萄味道很好，可惜吃的人少，你要不要尝尝？”
男子神情清冷，不言不语地摘下面具，俯身直接用唇凑到她的指尖含下葡萄。
辛薇的手指立刻像触电一般缩回去，耳边有磁性的声音说：“是很甜。”
辛薇脸颊泛起淡淡红晕，闪着长长的睫毛低头看着葡萄，宛如踏着雨露盛开的素馨花。两人并坐在水岸上，眼神落在宁静的碧波和氤氲水汽，头发散落交织一地。
“我一直在等你。”辛薇开口。
忽然手上一热，辛薇被身旁之人的大手牢牢握住，冷酷如墨琰却有似火的眸子，“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受这么多苦。”
辛薇看着他，含笑摇摇头说：“还好，谢谢你经常来信。”
在这个陌生的古代世界，书信对辛薇很重要，使她真心觉得自己融入到了这里，有人在牵挂是对空虚心灵极大的安慰。一年的分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也令她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有多依赖这个男人，这次她不想娇羞地与他擦肩而过，再次相遇，辛薇决定要坦诚自己的心。
她默默反握住墨琰的手，说：“你还没告诉我，是如何及时救了我？”
墨琰轻描淡写：“小七找到我，谷里面数他的轻功最好，人又机灵，所以放你身边保护。”
辛薇想起她当初还担心小七出入王宫的能耐，质疑人家的专业本领，不免好笑，便半诚恳半讽刺地说：“谢谢他，也谢谢大哥。”
相握的手十指相扣，男子凝视着辛薇的神情微翘唇角。
他故意忽略当得知辛薇身处险境，只身冒险横穿白龙堆的一路艰辛，在最后一刻当他赶到楼兰城邑寻见浑身是血的辛薇，几乎难以控制内心的魔性，抱起她从阻挠的人群里直接踏出一条血路。楼兰陨灭，早已是命数，当日他不得不带着昏迷的辛薇，汇合大军支援楼兰，天知道他故作镇定隔江遥望北凉军，却是在用自己的血蛊吊着辛薇的命，救下送走了月孤城后，他带着辛薇回到了魔谷用了一个月时间疗伤，方才唤醒了辛薇。
如今看到日光斑驳，碧水清幽，一人一桃花，佳人颜如玉，不由得甘心守护这难得的珍贵。
袭人的眼睛让辛薇难以招架，她掬起一捧水，激起涟漪荡漾着两人的倒影，好奇地问：“听说归墟是海中的无底深渊，怎么你这里还有一池？”
“这是归墟之眼，相传是沙漠里旱魃弥留下的一滴泪，虽然它燃烧殆尽这里的一草一木，但这上古的神依旧给沙海留下了生机。”
辛薇看着那池水直径不过三丈多，由外到内颜色逐渐暗成墨绿，黑黝黝的中心深渊表面毫无波澜，“难道这就是沙漠中的绿洲之源？”
“能否滋养一切山河且不说，它确实有神效，你初来时昏迷时多亏归墟护命，才慢慢将你救回来。”说着，辛薇感觉手腕竟一片冰凉，原来是墨琰在为自己的伤痕上药。
“这里的水灵果然不错！”辛薇感叹。
墨琰说：“归墟水每日只能浸一个时辰，不能远离水岸一丈，切忌入池中心！”
女人娇嗔道：“是，大哥！你早有交代过多次了。”
归墟禁地久无人至，周围草木少一分就去葡萄藤的绮丽，一条溪水潺潺而流下，像条银色氤氲的玉带注入碧池，不远处的亭台楼榭映衬了水漫桃花，花色虽不浓烈，独树一帜的粉白花仿若空谷幽居的佳人，墨琰看她明眸笑眼，如静静绽放的一朵暗香，心中无限悸动。
轻轻地在辛薇的紫色额饰旁落下一吻，引得她紧握住墨琰温暖的手，顺势半依靠在他的怀中。
“我喜欢你。”
辛薇直接倾诉心声，虽然些许羞怯但却没什么好遮掩的，谁知那怀抱僵了一瞬却没有声响。
女子的表白最禁不起熬人的等待，不知哪来的勇气，辛薇干脆对上他的眼：“我说我喜……”
话才半句，忽然嘴唇被封。她瞪大双眼只见墨琰或者说是玄盛，幽黑的眼睛近在咫尺，两人的鼻尖轻轻触碰，那温热的呼吸辗转在唇齿之间，那恋人间吸吮的甜蜜扩散开来，头脑轰然发热之后是迷醉，辛薇从惊愕紧张中好像听到耳边有声音说：“永远别收回，辛薇，你也有我的心。”
听到这话，辛薇的喜悦尤如潮涌，她抱紧了这紧实的胸膛，将头埋在他的臂弯中。
“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墨琰拥着怀中淡淡清香的发丝，身边地上的面具折射在辛薇眼中冷光，然后是他低沉的声音：“楼兰没了。”
“什么？”辛薇离开他温暖舒适的怀抱，一口气梗在胸口，是无法呼吸的惊讶。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消失了？看得出她的惊讶，墨琰说：“不是因为疫病，楼兰与焉耆的胡人交战，他们改了河道，淹埋楼兰城。”
辛薇惊诧，断断续续地道：“埋了？人全死了？……月孤城呢？”
“放心，大部分百姓早已撤离，楼兰外强中干亡国是迟早的，所幸月孤城与于阗缔约，百姓们已经迁徙而去，月孤城虽然受了重伤，但现在应该已经无碍。”身为玄盛，他颇为理解月孤城，因为要守护的太多，命早已不是自己一个人的。
“几百年美丽富庶的国度，终毁于一旦。”辛薇感慨。
“没得不过是城池，有人在总会有希望。我更担忧的是段业，外祖父尚在时他就因精于奇门八卦入世，此番为攻克楼兰，他不惜布局半年改道河水，如今占领罗布泊等于一只脚踏入了大漠，恐怕很快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辛薇说：“我以为魔谷不允许你我踏入尘世纷扰。”
“我们的先辈起初是固守归墟，不予外世纷扰，但恐后继无人，便每年吸纳一名弟兄，因玉髓中有首领鲜血所制的盅，慢慢的倒也不怕他们泄漏天机。”魔谷虽然远离纷争，无兵戈相争，但段业与沮渠蒙逊都是从这里走出去，如今强占大半西北漠土，无法不令人担忧。
这时，墨琰突然提到：“方才蒙逊来找我。”
两人并肩坐在青石岸上，辛薇轻“嗯”了一声。
墨琰的声音如故：“他想要你。”
“你怎么说？”
“辛薇觉得我怎么说？”墨琰黝黑的眸子盯着辛薇。
辛薇凝望着他，还未等她开口，墨琰缓和了语气：“你的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可以出谷，或者……”辛薇不明白他的犹豫为何意，便故作轻松，“出去好，这里的日子虽然有吃有喝，但是一个人实在太闲，或者……”
墨琰眼神坚定，接过她的话：“或者你与李玄盛一同并肩在烽火狼烟。”
辛薇压下心头的震惊。水雾之中，落英缤纷，墨琰长长的眉，眼神不再郁怀苍冷，更像迷蒙了江南烟雨般的温润，这是辛薇熟悉的丰神儒雅的李玄盛，他说道：“墨琰有生杀大权，却终身无法拿下面具，在感情上他可以以大哥的身份强迫你，但是我想把这个决定权交到辛薇手上。”
他神情甚为郑重，“所以沮渠蒙逊的请求我没有答应！除非你愿意。”
绕了半天弯，辛薇这才感觉到墨琰强势下的几分不定。她忽然凑过身来，快速落在墨琰唇上，与方才两人的纯情初吻不同，辛薇第一次主动亲吻男人，坚决的心和勇气，她想要与他面对一切。
墨琰，或者说玄盛，惊得呆住片刻。
一瞬间，她的人被卷入柔情万种又不失霸道的怀抱，墨琰从被动为主动，手穿过长发压住辛薇的头颈，不允许她的羞怯瑟缩，深深摸索着甜蜜，辛薇的随性演变为心动神摇的欲动。都说不作死不会死，辛薇最近经历了太多，只想通过这种方式表明心迹。
于是，她抛开了顾忌，双臂环上墨琰宽厚有力的臂膀，两人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不知时间凝滞，还是匆匆太快，她的大脑没了思考，只随着心追逐。
忽然，墨琰气喘吁吁地停下动作别过脸，贴在辛薇的脖颈呼吸，“不，不行。”
两人的身体在贴在一起，他温热的气息在颈间，撩拨得辛薇心绪依旧平静不下来，她贴在他的胸口，咚咚快速的心跳声分不清是谁的，心中莫名有感动，冷漠的墨琰差点为她失去了理智，而转念又觉得他们两个人这种情况下傻的可爱，噗嗤一下，没有忍住笑出声。
这下子果然化解了紧张的欲望，辛薇靠在他身上，笑着说：“现在你知道我的决定了？”
“嗯。”简单的回应掩饰了他内心难以抑制的欢喜。
辛薇正欲开口，墨琰温柔地拥着她道：“别急着答应，我们明日便一起出谷，等你想清楚了我不会给你机会改变。”
“我们要去哪里？”
“敦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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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存稿丢失后，重新码字的过程中，突然对未来的发展方向产生了新的想法。
于阗篇，楼兰篇，为了均衡力度写得单薄了些，但敦煌和龟兹的故事可能会综合起来写，女主的历险重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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