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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于阗篇--魔谷三叔
喀什湖的天蒙蒙亮,三万大军整装战备,粮草驼马的军营里紧张有序地分派牲口。
巴冲一向负责先锋营的战马补给,他干活稳妥麻利,人又不爱说话,所以照顾将军们的坐骑也成了他的活。天还没有亮,辛薇就穿戴好,混到巴冲的营帐。
“……大将军让我来帮你。”辛薇抢过一个马鞍,往马背甩上去。
旁边一双大手扶住马鞍,熟练地绑系在马肚上,不着痕迹地挤走辛薇,拉开马:“我没有收到命令,不行。”
辛薇的铠甲是玄盛特意匹配的轻甲,少了分量,可是头盔却万万改不得,所以她不得已总要扶着头,还要追着他解释:“我可以赶车牵马,上次你教的刀法我熟练极了……”
“不行。”
“你知道……如果你不让我跟着,我可以找别人。”
“……”
辛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少年,巴冲真的在考虑,半晌,他终于点了头。
混在训练有素的大军中并不容易,不过司马的小厮们身材多瘦小,兵器亦不精良,所以跟在后头的居多,辛薇因为随着巴冲,所以得以跟随将军的头营,尽管隔着百千将士,征西大将军的绛色璎珞和玄红大氅迎风飞扬,引领众人追随的方向。
临近西城遇见曾经的哈斯的茶铺,不远处的客栈客商原来络绎不绝,今天却全都不知去向。
大军踏过,没有践踏民房,只由宋繇留下一批人马,以作后防。
辛薇低着头,大号头盔盖住了她大半张脸,追随着玄盛的她尽量冲到前阵,以至于能够听到整个对峙的过程。当胡子老爹出现的时候,辛薇便隐隐感到玄盛的强势,随着楼兰突袭东城的节节胜利,她就知道于阗国要破。谁知正在这时,支法领突然刁难:“……有那座正邪佛塔和失踪采女的传说,又有谁家的采女会愿意为你冒险？”
“我愿意。”
任海藻般的长发飞舞,一个女子,不是辛薇是谁？
……………………………………………………
次日,于阗国西城。
华丽堂皇的王宫见证了几百年来这个昆仑玉故乡的兴衰,如今端坐在主座上的依旧是胜者“先王”尉迟氏,此时与他共同在这空旷大殿之上的,除了扶持他夺回政权的楼兰王子月孤城和大凉征西将军李暠,还站着一位女子。
昔日国师支法领如今已被软禁,之所以没有成为阶下囚,正是因为联盟军中出现了本不该出现的这个女人。天意不助,支法领满盘皆输,在众万双目光的注视下,他最终打开了城门。
尉迟国王为彰显贤德,当场赦免了支法领死罪,还宣布三日后月圆夜开湖祭祀如期举行。
玄盛不费一兵一卒,用五车的子玉皮料换下了五百担救济粮草和通关文牒,允许他们出东城,南绕罗布湖走玉门关,回到大凉。楼兰月孤城此行的援兵,当尉迟王问他有什么所求之时,他没有提出具体的物质条件,而是请于阗国尉迟国王答应将来还他一个人情罢了。
与此同时,辛薇在复杂的心情下,开城当日即被尉迟王请上了神坛:尊天赐和玉圣女。
三人站在王宫中,起初一言不发,辛薇看看左右二人脸色皆是深沉不悦。
尉迟国王可能看出气氛不对,清了下嗓子,道:“寡人,呃，诚挚感谢三位的……”
“王上,请不必客气。”玄盛打断他的客套,尉迟王略带尴尬,但很耐心地倾听他道:“三日后，若能寻到其他采女愿意下湖,那再好不过。”
闻后尉迟国王略有难色:“可是……”
“在下也认为可以考虑更好人选,虽然辛薇有心,但对采玉却毫无经验而言,一旦下湖出现危险恐怕会适得其反。”月孤城皱着眉,说得十分恳切。
他们同时看向辛薇,让她突然感觉好大压力,她承认当初为了避免双方你死我活的局面，热血一涌当了出头鸟，个中微妙没有想得太过复杂。如今骑虎难下，她只得硬着头皮说：“……我的泳技还可以但找个有经验的采女指点下……也不错。”
尉迟国王笑着说:“那好说。”
“不行,太冒险了。”玄盛十分坚持。
辛薇第一次见到李大将军这么坚持的脸孔,楼兰月孤城也不加多言,尉迟国王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他们,但国王根深蒂固的尊严使他不想妥协,只好把求助的眼神投向辛薇。
月孤城挡在辛薇面前,再三劝道:“采女的技艺固然重要,没有十年无法出师,即便你只是祭祀的时候装装样子,别忘记采女还有个重要的习俗——处子月夜不着寸缕。”
话一出口,辛薇禁不住哆嗦了一下,想这恶俗中不穿衣服和处子,不知道哪个更变态。
尉迟国王赶紧站出来,解释:“祭祀而已,圣女自然好说,呵呵……国师,呃,不,支法领已经安排好一切,连保命绳都暗中加备了。”
说到这里,辛薇眉毛一挑有了更不好的感觉。可转念想,再不好又能怎样？
国王示意,侍者推出一套白色纱纺衣裙,于阗国如今男耕女织是其他西域小国望尘莫及的,从这纱支的细密程度就可见一斑,然而辛薇看得眉头越皱越紧,即便是三层纱,基本也跟没穿差不多,而且纱裙遇水要不纠缠沉底,要不浮漂水面,除了样子美轮美奂外别的设计好不科学！不过,翻过衣裙真的内有乾坤,有一层脱丝保命的纱网附着臂膀,采女下潜水上人可拽曳,粗细适当。
不过国王的另一句话,使辛薇立刻红着脸,彻底陷入尴尬:“……就不知辛姑娘是否处子？”
未等她开口,一旁玄盛便双手行礼:“王上,请恕在下直言,所谓祭祀之举不过是开湖采玉的引子,实无须刻板束缚,既然已经封了辛薇圣女,其余的无非形式而已。”
尉迟国王问:“玄盛的意思是……”
“月圆子时夜,祭坛立湖心,入水采玉女,谁人识辛薇。”
月孤城眼睛一亮,应声附和:“我也赞同,用替身！”
尉迟国王显得很犹豫:“先祖造塔封湖是为了掩人耳目的无奈之举,寡人这次祭祀,若被识破有假……只怕会被支法领有心利用。”
辛薇明白这尉迟国王表面仁德宽厚,其实这么多年被支法领夺权,人前装大度,人后却暗自计较,对帮助自己的人远没有害自己的人来得看重。
辛薇当初话既出口,也不想被他人小看:“一切就依国王之意,辛薇没有异议。”
祭祀这件事成为尉迟氏扭转乾坤的利器,他话虽软,内心已笃定计划,不容半点风险。
说完,辛薇故意忽略玄盛和月孤城的目光,告辞转身离去。
这两日西城终于恢复了往日荣光,城门昼夜不闭。
尉迟老国王重新执政,便实行了玉石贸易免一年的赋税,转眼官玉坊收到玄盛返赠的子玉皮料,由于数量有限,价格已翻了一倍。走在街上的辛薇再回到这条街,看人来人往,果然与之前的印象大相径庭。
“小五。”突然不知从何传来的声音,让辛薇一惊。
停下脚步寻着声音一看,坐在街边上的小铺吃着那仁的老头,竟然是胡子老爹。
“你……”
辛薇错愕地看着他,对方胡子拉碴中锐利的眼光,很难与之前很照顾她的那个伙房老爹对应起来。
“你什么你？还不叫声三叔。”胡子老爹说着喝了一大口汤,胡子上还挂了几滴,十分豪放。
辛薇没想到这里能遇见他,经他这么一叫,确定是熟人。
“三叔？”
喝光最后一口,胡子老爹袖子抹了抹嘴巴上的渣,笑着说:“虽然味道不错,到底是照我做的差了点……小五,你要不要也来一碗尝尝？”
辛薇摇了下头,表示不饿,然后给二人叫了碗奶茶,道:“你……怎么跟我印象中的三叔不一样？”
“哈哈……”胡子老爹特别开怀,大笑:“那你印象中我该长什么样子？”
“……”辛薇想了想,浓须？凸目？好像五官真没那么清晰。
“我都快忘记自己最后长什么样子了,我最近习惯了这张脸,所以连易容都没以前勤快了。”
辛薇脸快塌下来了,没想到还有人以此为好,“易容”真的存在这门神技吗？
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脸,胡子老爹还有些得意,捋了捋胡子,端起碗喝了口奶茶,可能觉得不过瘾,或者心情好,干脆叫了碗羊奶酒。
“呃……三叔,你怎么在这里？”辛薇忍不住问。
“好酒!”这的酒够辣,胡子老爹咳嗽了一下:“小五,这话该我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辛薇迟疑,回想起过去,最初好像是沮渠蒙逊告诉她,大哥命令她从军的吧？
于是,她把过去这半年的经历讲给胡子老爹,不对,应该是三叔来听,对方听了后笑容消失了,然后感叹:“小五,你究竟有多信赖老四？”
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胡子三叔放下酒碗,叹息:“我最后得到的消息是二伯刚出谷,说大哥闭关,然后老四找到我帮忙刺杀沮渠罗仇,大哥同意欠他一条人命的事我是知道的,因此便答应了他。混入征西大军不久我便找到了机会,我执行任务不容有失,所以提前在箭上淬了毒,但一直到跟踪老四在崖上与你见面,我才知道你也在军营,那天……还差点被我误杀。”
辛薇听闻,才明白那晚她与沮渠蒙逊见面时为何觉得有人在跟踪,原来胡子三叔受了蒙逊指使,完成任务后却怀疑他假传命令。
突然,她脑子又冒出一件事:“你说你箭上淬了毒？”
三叔点头;“是啊。”
辛薇追问他:“什么毒？可有解药？”
胡子三叔斜眼看了她,冷笑:“小五,你来的时日尚浅,却也该知道咱谷里玉髓,能解百毒,亦能制毒,除了咱谷里人之外,谁能出得了一日还不毙命的？”
“你是说假如谷外的人一旦中毒,别无可解？”
“不错！”
辛薇脑子开始凌乱,她出现在玄盛的大帐外,亲眼看见他与沮渠罗仇均被突袭的流箭所伤,当晚沮渠罗仇便敲了丧钟,而玄盛却……
“那你为何当晚还要去见李将军？”辛薇满脸的疑问。
胡子三叔性子耿直决绝,但为人亦不蠢钝:“那晚你们分开后,我跟着老四去见了一个人,才怀疑整个刺杀和大哥闭关的事情有疑,你也知道魔谷的规矩,对大哥唯命是从却彼此算计。”
“你怀疑,二伯和老四他俩有阴谋？”
胡子三叔眼珠转了一下,神情怪异:“这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大哥曾下命谷里的人都不许打小五的主意,如果他命你藏身军营,又为什么在我偷袭沮渠罗仇的时候不示明？老二早已觊觎大哥位置,现在老四跟他混在一起,我怀疑……”
“什么？”辛薇跟着一起紧张起来。
胡子老三说:“我怀疑闭关是假,大哥有可能被他们所害。”
辛薇手掌重重击了一下桌子:“不可能！”
她所用力气之大吓了对面的胡子三叔一跳,他见辛薇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大哥感情有多深厚,都说女人心看不懂,果然他不明白,辛薇所想是另外一件事情。
究竟大凉征西大将军李暠,字玄盛,他的另一个身份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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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周尽往医院跑了，明日上午补更！非常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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