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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于阗篇--困局
“宋将军,宋将军……”辛薇急地跳下马,忙扶起这个受伤的人。
宋繇一只手臂任陌生的胡女馋起,腿酸软差点单膝落地,他抬起头看着面纱下熟悉的双眼,欲开口,话在嘴边辛薇已经急速地回答:“我是大将军派来的,大将军人呢？”
他抚住额头,想起昨日他呈上信函给于阗国王便即刻被抓,被绑在神坛的祭祀柱上,一日一夜食米未进,同时受了于阗以圣水之名的祭祀行刑,头顶被滴水穿刺了十几个时辰……痛苦的折磨中,他只记得夜幕里有流箭飞逝,情形似曾相识却容不得他多想,周围很快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几招之内大哥竟已闯入神坛,一边与守卫周旋,一边来到自己身边割断绳索,在还没倒地之前就将他甩出几丈神坛开外,被另一个黑衣人接住……
再往后的他便记得不太清楚,自己如何在城门的街口醒来,如何只剩下一人。混乱中宋繇努力回忆,忽然三个字无比清楚地出现在脑海:“快出城！”
那是大哥的声音,宋繇立刻口中大喊:“不！”
这时的宋繇根本顾不得旁边人的阻拦,挣扎着想要转身:“我得回去。”
“宋将军,冷静些,你不能回去！”辛薇强按住他,练武之人即便受苦,仍不比普通人羸弱。
谁知情急下,宋繇竟扯破辛薇的左手袖子,怒斥:“别拦着我！”
“将军为救你只身犯险,你断不可拖他后腿……”辛薇看他神志不清醒,忍住手臂被抓伤的痛楚,急下远眺城中隐隐传来嘈杂声,红光映照夜空,有脚步声渐近,她咬了咬牙,拉着宋繇向马背上蹬,“来不及了,快上马。”
宋繇涣散的眼神终于聚焦在眼前女人的脸上,迟疑道:“你……”
“别管我了,咱们的人就在城门。”
辛薇转头看了看远处,危险逼近,便催促他:“他们会护送你,赶紧走吧。”
水刑能涣散心神,头发湿乱的宋繇,被动地被推上马背,还不忘记陷入麻烦中的玄盛,回头担心地念道:“大哥……还在那边。”
辛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远处已经火光四起,楼宇亭台环绕的中央冒起浓浓黑烟。
在三更夜里,火势夹杂着混乱兵戈人叫更为迫人,她安顿受伤的宋繇,安慰他:“我去接应。”
话毕,她朝马屁股狠狠拍了一下,吆喝了声:“抓紧了！”
毕竟征杀数年疆场,宋繇反射般抓紧绳索,却回头看见渐行渐远的辛薇,想问:“……姑娘。”
西域马儿虽然个头不大,但脚程和敏感度都是极好的,好像它也感受到了危险似的急速飞驰,宋繇体力透支根本无力挣扎,颠簸中唯一能做的便是四肢用力抓紧马匹。
辛薇确认他人被马驼着奔出城外,自己匆忙隐入街边小路。
她说着一口流利胡语的女子,想蒙混在西城中并不是难事,只是她不了解城中到底出了什么事,自己武艺不精,又根本不了解玄盛的计划,看来如今遭遇变故只能见机行事。她拉紧面纱,刚好街上经过几个流窜的平民,辛薇迅速跟在他们之后,消失在黑夜的于阗西城。
辛薇七绕八绕地总算来到了西城神坛附近,到了这里才发现,失火的地方不是这里。
看得出刚刚发生了激烈的打斗,现在神坛有重兵把守,走出些百姓来一探究竟,不过没人敢靠近,神探中央有个法师样子的人正在祭拜,焚香祷告。
这时有官兵过来打发人群,辛薇混在其中慢慢后退,火光中,她看见一队又一队的人带着水盆、水桶之类,往神坛的后面跑去,原来冒出浓烟的是位于神探北边的一处宅子,那边房顶和院墙插满浇着火油的箭矢,箭无虚发的密集度,使辛薇一下子也联想到当日遇袭的情景。
可是她才意识到异样,就有一个年轻的官兵朝她的方向走来。
辛薇犹豫了一下,于是先声夺人地拉住他问:“大哥,我阿爹今晚当差,请问出了什么事吗？”
那小官兵只顾推攘人群,不耐烦地对蒙着面纱的辛薇说:“刚跑了人犯,官玉坊又失了火,今晚当差的谁都别想走。”
正说着就有个当官的过来,敲了他后脑勺一下,叽里咕噜地开骂:“让你小子轰个人都磨磨蹭蹭的,还不给我快点,还得搜拿犯人去。”
兵士摸着头,说:“我敬爱的大人,扎哈依他们已经带着人往城门追去了。”
“废话!”当官的发了火,高声道:“国王有令,不让咱们出城行动！跑远的追不回来,还有一个刚翻墙走的要抓。”
那兵士好像和当官的关系不错，推托道:“反正城门都关了,人肯定是跑不出去。”
辛薇听到这耳朵立刻竖起来,手掖着面纱在耳后,慢慢地随着人移动,私下留心那两个人。
这对官兵一前一后走到在墙根边,当官的召集了几个人。西城近有和阗河,远有喀什湖环绕,临近冬天昼夜温差大,河边会有挂冰,所以他们断定逃跑的犯人不会走水路,因此就合计着关闭城门,挨家挨户地搜。正要按计划出发,有人飞报:“头儿,国……国师照见你。”
当官的虽然位阶不高,但也干了有年头,这是第一次被国师单独传见,赶上这档子事,多半没什么喜事,只好硬着头皮嘱咐他们几个等着,然后朝神坛上跪拜的人而去。
小官爷低头行礼道:“国师有何吩咐？”
一身佛教俗家弟子打扮的男人站起来,红色的袈裟套在于阗官服之外,格外醒目。他约莫三四十岁的西域人,高鼻宽额,五官深邃,面无表情地对来人说:“逃跑的凉国信使可曾抓获？”
“禀告国师,让他……跑了,但我们已经关闭了城门,救人的那个肯定还在城里。”
国师手拿佛珠,右手大拇指一个个地拨弄珠粒,片刻沉默后,吐纳了句经文才说:“佛主保佑我于阗国,你们一定要活捉那人,不可耽误三日后的祭祀。”
辛薇心下紧张,想:这佛家好厉害,定是没取得真经!说也奇怪,征西大军驻扎在都城三十里外,于阗国既不表示欢迎,也不表示驱逐,反而关起大门拿了人质去祭湖,意欲何为？
看来困惑的不止辛薇一人,连小官爷都忍不住多说一句:“呃……国师,何不我们兵分两路？此时去追剿信使还来得及。”
国师有些恼怒,却稳住话音:“我王下令,在北方楼兰援军到达之前,谁也不许打草惊蛇。”
“……是。”小官爷垂下眼,再没敢开口。
国师念念有词:“抓住犯人后,速速来报！”
小官爷领命,毕恭毕敬地退去。
游走的辛薇听到“楼兰”两个字,顿时明白于阗国打的什么主意,想必大凉内乱的消息已经传到他们耳中,所以才撕毁盟约,联合了帮手想“吃掉”他们。她悄悄地拐到神坛的暗处,想趁着人群散开之际再做打探,谁知突然有只手覆上她的口鼻,吓她一跳,身体却被压制得无法动弹。
有人猛地靠近她耳边,温热吐气:“你怎么没走？”
很熟悉的声音,辛薇眼睛睁大,心中暗暗惊喜,鼻子哼了几下,然后转身看见玄盛。刚要开口,脸上的手指回到对方嘴唇做出静声的动作:“嘘。”
辛薇点点头,四下看了情况安全,才用小声问:“听说你困在这里，我就来了。”
玄盛一身夜行衣打扮,他皱眉看了看辛薇,无奈地呼出一口气,才示意她轻声跟自己走,方才在暗中他已观察到辛薇的身影,才暗中接应她。两人绕过一批低矮的土巷然后藏进外围的凹洞处,虽没有火光,但西域的月光清亮可照人,辛薇清楚地看见玄盛寒星般璀璨的黑眸,少了分手时的温情。
玄盛开口并没有责备她的自作主张,只道:“现在出去还不安全,等救完火人散了再做打算。”
辛薇声音压得极低,有点心虚，然后指指那红光:“宋将军无恙……对了，那火是你放的？”
玄盛看着她微微点了下头,原本救了宋繇后他脱身而去,但西城本来就不是很大的地方,眼下神坛附近重兵集结,四处蜂拥而出,反倒成了搜索盲区,谁能想到他还会回来,所以玄盛才暗中藏身在此。
辛薇寻思不对,扯了下他的衣角问:“你是否还有别的帮手？为什么要放烧那个地方？”
黑衣下的玄盛冷峻沉毅,他猜到宋繇已然出城,便放松地靠坐在角落:“以后再与你解释,你的事情可曾办妥？”
辛薇颇为自豪地回答:“放心,一切如你所愿。”
玄盛的脸色总算好转：“嗯,我刚烧毁了他们的官玉坊,眼下于阗的子玉恐怕要国库空虚了。”
见气氛改善，辛薇拉下面纱似有所悟，问玄盛:“难道我们要跟于阗国做交易？”
玄盛开口:“你说对一半,但仅凭咱们手中的子玉还无法说服于阗听从于我,而且我想他们可能联络了周边小国来共同对付我们,所以只能铤而走险。”
辛薇佩服他的敏锐,同时也隐隐担忧:“你是说……”
又一队人马刚刚走过,两人立刻噤声,等辛薇再想开口问,玄盛却换了话题:“你水性如何？”
辛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想当初穿越她在水中饱受考验,如今可谈不上缺乏经验了。
于是，辛薇笑容怪异地回道:“……还不算太差。”
看他松了口气似的若有所思,辛薇却不平静起来,见周围人影见稀,不远处空旷的神坛恢复了宁静,于是两人也不敢再讲话,静下来辛薇甚至有些打盹。直到天蒙蒙亮,忽然一种类似海螺的号声将他们震醒,玄盛知道这是一种宣令全体集结的号声,迅速坐正。
辛薇也从混沌中打起精神,紧张地等待即将发生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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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做个记号，刚刚修改格式到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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