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迷度

　　十六岁到十八岁，伦敦到伯明翰。
　　没有迷雾的尖顶城堡，没有漂浮泡沫的泰晤士河。
　　莉莉屈居于渺小配角的命运。

　　*

　　一条石子铺就的小路把草坪切成两半，周围摆着供人稍作休息的长椅，街灯闪烁着鹅黄色的温暖色泽，正是夜晚初临的时刻。
　　现在不到七点。

　　迷度低下头，手掌里的易拉罐发出液体晃动的声响。
　　她用眼角偷偷地注视着身旁的少年。
　　柔韧的腰脊，贴合的西装制服，秀气的下颌还有略微有些长的头发。
　　是个怎么样看都感觉很温柔的人。
　　脑海中闪过另一抹紫色。
　　两人的气质完全不一样。
　　……怎么想到他了。
　　迷度抿了口柠檬茶，味道没有神奈川便利店里的那种好。

　　“在冰帝有交到好朋友么？”幸村精市首先打破沉默，嗓音柔软温和，“以前在立海大的左端总是有些孤僻的。你转学后我拜托真田他们打听你的消息，都没什么结果。”
　　也许叙述一个人的性格，尤其是不属于褒义的时候，是不太礼貌的。不过幸村精市说的这些话，却可以理解为真心朋友的坦诚而言。
　　迷度思考了几秒钟，然后点点头回答说：“班里的同学都很热情，有几个比较要好的，她们会替我抄笔记之类的。”
　　“那真是太好了。”幸村侧着脸，街灯的光线投注在他的脸侧，描绘出一条柔软的线条。“现在的左端给我的感觉，好像比以前要有朝气一点了。”
　　“我以前都很阴沉吗？”迷度半开玩笑地问。
　　“唔，怎么说呢。”幸村佯装认真地摸着下巴思考，“第一印象是有点冒失而内向的小女生吧。”
　　“为什么要用‘小’啊，”迷度指出幸村回答中的重点，“我和幸村君应该是同龄吧。”
　　“因为那时候的左端无论是面貌还是行为，都很小女生啊。”幸村理所当然地回答。
　　“幸村君是说我幼齿吗。”
　　迷度沉下脸，盯着幸村精市撇了撇嘴。对方露出一丝笑意，继续调侃：
　　“现在的左端也很小女生啊。”
　　“——才没有！我是姐姐诶！”
　　“不是还有个哥哥吗，撒娇也可以的哟。”
　　迷度噎住，隐约有点明白幸村话里的一语双关。记得很久以前幸村精市说过，他有一个比他小很多的妹妹，因为父母过于忙碌，一直是爷爷奶奶在照顾。
　　“……总之，我才不是小女生。”
　　迷度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捏紧了柠檬罐子。
　　“生气了吗？”
　　幸村的手指擦过迷度在晚风中扬起的长发，最后收回到袖子里。
　　“怎么会。”迷度望着庭院对面的长椅，那里始终没有人坐。“只是没想到幸村君也会有这样子的表现。总感觉……”她缩了缩脖子，感觉有点冷，“很意外。”
　　幸村精市很明显没想到女生会这样回答，他的眼神停留在对方的身上，“嘛，我又不是真田，老是板着一张严肃的脸。”说着站起了起来，迷度仰头看着他，“时间不早了，左端不要感冒了。”
　　“我送你到门口吧。”
　　迷度紧跟着站起来。只觉得一阵眩晕，双臂的温度让她稳定了自己。
　　“你看上去不太好，还是回去吧。”幸村松开扶住迷度肩膀的手，笑了笑说，“我认识路，不会迷路的哦。”
　　“……那好吧。”
　　确实感觉不太好。迷度揉着太阳穴与幸村精市道别。
　　“保持联系。”
　　幸村扬了扬闪烁着信息灯的手机，转身沿着石子小路离开了庭院。

　　回到住院部病房时，秀度已经在里面了。迷度站在门外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呆。
　　“回来了。”
　　秀度起身，收起一些课本。
　　“恩。”
　　迷度点点头，脱下了外套。室内的温度比较平和，她有点热了。
　　“这是……？”
　　床头柜上摆着一束扶郎花，大大小小的花朵簇拥着，在冷色调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突出和温馨。
　　“你不在的时候，有两个同学来过了。”秀度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从花瓶底下抽出一张纸条。“手机也没带，她们就留了字条给你。”
　　迷度赶忙接过，是日下部栗和小百合秋子。
　　“交到很好的朋友了呢，你啊。”
　　秀度露出一丝笑意，本来有些冷然的面貌一下子生动起来。
　　“恩！”
　　迷度收好字条，涪江医生敲门进来了。
　　“左端，准备好了吗？”
　　“是的。”

　　*

　　“嘛，真可惜没看到左端，本来还想和她聊聊的。……日下部，你怎么了？”
　　两个女生走出医院，天已经黑了。不过在东京这样的大城市，入夜只标识了时间的流逝。
　　“没什么。”
　　日下部栗心不在焉地回答，小百合秋子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胳膊，郑重其事地问：
　　“是不是忍足的事情？”
　　“……”
　　日下部栗皱起眉头，表情有些不悦。她不太愿意在其他人面前提到忍足侑士。
　　“下个礼拜反正要去大阪，不如找机会好好和他谈谈吧。”小百合秋子建议。
　　“也许吧。”日下部栗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医院。“我现在比较担心左端。”
　　“诶？”小百合不明所以地望着日下部栗，“她哥哥不是说没什么大问题么。”
　　日下部栗摆了摆手：“不是……算了，早点回去吧。”——希望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搭了医院门口的巴士赶到车站时，东京的繁华才刚刚露出一小片衣角。
　　身材纤瘦的少年一边轻声说着“对不起借过”一边努力挤出拥堵的人群，浅紫色的头发末梢翘起，显得主人有些力不从心。
　　“呼……”
　　好不容易来到站台，幸村精市扶住膝盖喘了口气。
　　好久没来东京，人群真是越来越拥挤了。
　　“哟，幸村。”
　　视线里出现一只递纸巾的手，抬头看去，正是自己要找的人。
　　“……柳。”
　　幸村拿过纸巾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看向表情淡定的柳莲二。
　　完全看不出来这家伙也是从那么巨大的人群里挤出来的啊。
　　“嘛，其实我很早就到这里了。”柳莲二淡淡然地打开笔记本，开始讲述，“而且经过我的了解，不同时刻不同的位置，还有走进人群的方式都影响着速率，所以我……”
　　幸村无力地挥了挥手，纸巾在空中形成一道抛物线，准确无误地落入了车站的垃圾桶里。
　　“抱歉让你久等了。”
　　他避重就轻地回答。不过显然对方并不愿意就这样放过他。柳莲二反正笔记本，语速比平时稍稍慢了些：
　　“据我所知，幸村你抽完签逛一圈市里，喝杯饮料稍作休息，而且以你的习惯肯定不会走太远也不喜欢逛街，为了方便也会尽量离车站近些，本来我还以为你早就来了，今天遇到什么意外情况了么？”
　　说完还做了个推眼镜的动作。虽然他鼻梁上没有眼镜。
　　幸村深深地叹了口气。
　　每次柳莲二见完他在东京的好朋友，就会意外地比平时多话。而且会无意识地去做推眼镜或者拿饮料瓶那样的动作。网球部里的部员们心底都明白，不过谁也不想去惹训练制定的人啊。
　　“遇到了以前的同学。”幸村精市揉着额头想，列车怎么还不来。不过似乎来了也没用，他和柳莲二的位置是并排的。
　　“哦……”柳莲二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音节，在笔记本上写着字，“根据我的分析对方为女性的几率大于男性。而且如果是普通的同学的话，最多闲聊几句绝不会浪费这么长时间的。”
　　来了——幸村精市闭了闭眼睛平定心情——浪费时间。
　　柳莲二终于把他在列车站等待他的抱怨说出来了。
　　“好吧，是转来东京的女性朋友。而且顺带去看了一年级的时候做义工的孩子。”
　　幸村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他现在宁愿去做体能训练，也不想和变身八卦达人的柳莲二呆在一起。
　　“东京，义工，还是一起的啊。”柳莲二挑出重点字，写记录的笔停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开始改变。“难道……等等，我好像有印象了！”
　　幸村捂着脸，在心底暗暗发誓下次绝对不和柳莲二单独一起了。真田多好啊，至少他没那么八卦。当初他怎么就因为柳莲二了解情报而把真田放到家里休息了呢。
　　“难道是这个人！？”
　　柳莲二的声音淹没在列车进站的哄闹中。幸村精市捏了把汗，抬起脚赶紧往前走。

　　*

　　走进公寓大堂，管理员叫住晚归的忍足侑士。
　　“唔，这是？”
　　递到面前的是大约A4纸的大小，薄薄的一份包裹。上面没有写投递人，只标明了“忍足侑士收”的字样。字迹工整秀气，应该出自女孩子的手笔。
　　“半个小时前送过来的，拜托我一定要交到你本人手中。”
　　管理员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不过精神抖擞，对住在公寓里的年轻人很照顾。忍足侑士虽然平时早出晚归，不过与管理员的关系是很好的。假期里不回关西的日子里，偶尔会跟管理人一起乘凉闲聊。
　　忍足疑惑地接过包裹，掂量着，很轻，而且感觉里面应该是写纸张。
　　“是什么人送来的，您知道吗？”
　　管理人摸着耳朵想了想，“哦，是快递公司啊。”看着忍足变得有些黯然的脸色，管理员半开玩笑地说，“不会是哪个暗恋你小子的女孩寄情书来着吧？”
　　“……哪里。”忍足把包裹夹在腋下，虽然心中满是疑惑，还是礼貌地和管理员道别，“那我先上去了，您辛苦了。”
　　“哦好好，早点睡啊，现在的年轻人哟……”
　　管理员挥挥手，背过身走开了。
　　忍足侑士转身进了电梯。他有些疲惫，靠着轿厢慢慢撕开包裹的封口。
　　一页纸从里面滑了出来，飘飘忽忽地落到冰冷的金属地面上。
　　良好的视力让忍足第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字，葡萄紫的瞳孔骤缩。
　　“这是……”
　　他的身体晃动着，勉强扶住轿厢壁，半晌才俯下|身去捡起那张纸。

　　……看清楚了。上面写着谁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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