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迷度

　　刺目的不是天际那道不切实际的光。
　　是你投注在我身上的轻蔑。

　　*

　　“说起来真是巧。青山夫人听从了医生的建议把雨之转来了东京，我正好在医院遇到了，所以……”
　　“你……你的记忆恢复了？”
　　“一点点啦。”

　　傍晚的时候，暮色四合，川流不息的东京街道上，幸村和迷度并肩而行。
　　街灯还没有全部打开，彩色的霓虹灯和交错的车灯合着阴影从人群身上闪过，庞大的阴影覆盖了城市上空。
　　又一天即将过去了。

　　“幸村君你怎么来东京了？”迷度侧过脸，看着紫色头发的少年问道。
　　“是网球部的事情。”少年眯起了眼睛，迎面而来的一辆车速度飞快，裹挟着肆意的风，掀起了他的衣领。“反正也不急着回去，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医院看看雨之。”
　　“好啊，雨之他一定会很开心的。”迷度撩起一缕发，夹到耳后，“那孩子记性特别好。”

　　回到东京综合病院时，正好在门口遇到叶一郎。不用看也知道他一定是来向秀度求助的。
　　“哥哥送我到一汀路就去学校了，叶哥没有给他打电话吗？”
　　看着焦虑的叶一郎，迷度掩住嘴轻笑着。
　　“我怎么知道那个家伙会去学校啊他不是说请假了吗！混蛋啊……教授刚才威胁我……”
　　叶一郎翻出手机，按下数字键才想起来这里是医院，又怏怏地放回口袋里去了。
　　“你身体好了么，怎么就出去了啊。我记得涪江医生说有检查来着。”
　　刚才起就一直没有说话的幸村一愣，看向微笑着的迷度：“左端你住院？”
　　“阿勒。”叶一郎瞪大了眼睛，朝幸村靠近了些，“我有在相册上看过你的脸啊……呜，就是比赛的那个……”
　　“您是？”幸村疑惑地问。
　　迷度才想起来自己被叶一郎抓着东问西问，竟然忘了做介绍。
　　“啊我想起来了！”叶一郎夸张地一拍脑袋，“你是我弟弟网球部的部长嘛！”
　　幸村更疑惑了：“您弟弟？”
　　“幸村君，这位是真田弦一郎的哥哥，真田叶一郎。他和我哥哥是一个学校的。”迷度觉得自己在说绕口令，做个介绍都费神，“叶哥，这位是幸村精市，你已经知道了。”
　　“因为我很少回神奈川，所以都没机会见到弟弟的朋友啊，真是失礼了。”
　　叶一郎突然变得文质彬彬起来，俨然一副优秀兄长的模样。
　　迷度转过身吐了吐舌头。他的形象早就在像猴子一样抓耳挠腮的时候毁灭了。
　　“哪里，一直听说真田有一位优秀的兄长，今天才见到。”
　　幸村也毫不含糊地夸赞道，可见反应能力和适应能力都很强。
　　“你们准备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啊……”迷度阴沉着脸，“那边的护士好像要叫保全了。”
　　叶一郎和幸村对视一眼，松开了手。
　　“幸村，迷度麻烦你了。我要去找秀度，就这样拜拜~”
　　“叶哥——”
　　叶一郎已经随手叫了辆停在医院门口的出租车，长腿一伸车门一关就走了。
　　“真迅速啊……”
　　迷度有些汗颜地背过身。
　　“没想到真田的哥哥是这样的人啊。”幸村喃喃自语，迷度疑惑地望着他。对方露出清明的笑容，“相比真田严肃的性格，叶一郎前辈真是平易近人啊。”
　　——虽然已经不记得真田弦一郎是什么样的人了，但从幸村的言语描述中想象，那大概是个做事一丝不苟的严肃少年吧。

　　“我们去看雨之吧，他和我在同一个楼层。”
　　“诶，你不是有检查么，太辛苦……”
　　“没关系的，只是例行检查而已。而且时间在晚上，不着急的。”

　　*

　　忍足侑士走出车站，列车的轰鸣充斥着耳膜。他把手中已经空了的饮料罐扔进附近的垃圾桶里，铝制的罐子发出一声微弱的响声。
　　他停在原地，抬手抚上了额头。
　　有点冷。
　　手指移到眼角旁，细长的睫毛摩擦着指尖，十分微妙的感觉。
　　……好累。
　　他叹息了一声，抬起沉重的脚步往寓所走去。
　　抄近路，要穿过一条沉长的巷子，没有路灯。平时忍足侑士是绝不会去走的，因为他不喜欢没有光亮的地方。
　　借着附近高楼上的霓虹灯，忍足慢慢地走着。
　　巷子口近在眼前。

　　“侑士。”
　　有个清脆的女声，叫着他的名字。
　　忍足侑士在东京没有亲戚。除了个别好友，朋友之间的称呼都是是姓氏。
　　他顿住脚步，停留在巷子口。
　　漆黑的入口就在他眼前，没有一丝光亮。
　　那个说话的女生朝他走进了一步。
　　“我们谈谈吧。”
　　忍足微低着头，下颌线隐没在阴影里。许久，他弯了弯嘴角。
　　“谈什么？解除婚约的事？”
　　女生一愣，有些不自在地别开头。
　　“我想你是知道的，以你我现在的年纪，是不能反抗家里的。”
　　“那还有什么好谈的。”
　　忍足转过身，靠在巷子口的墙壁上。他半个身体都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是有关——”女生往前走了一步，晚风扬起她浅色制服的裙摆，胸口的“帝”字校徽露出一角，“左端的事情。”
　　忍足的眼皮掀了掀，瞳眸中的一点光亮慢慢暗下去。
　　“你想说什么。”
　　最后，他闷闷的声音传来。
　　“你看左端的眼神，还有对待她的态度。”女生的声音冷冷淡淡的，“你表现得很矛盾。”
　　仿佛被刺中了什么，忍足侑士站直了身体，逼近了女生。他的脸色有些冷意，态度咄咄逼人。
　　“别多管闲事，日下部栗。”
　　说完，他吸了口气，转过身走进了漆黑的巷子。
　　日下部栗没有追进去，她只是在巷子口喊道：“不管你我的事情怎么样，这和左端都没关系！她是我的朋友！”

　　女生的喊声在巷子里回荡，最后化作风消散了。
　　忍足侑士停下脚步，手掌覆盖了眼睛。
　　世界一片漆黑。

　　“左端……迷度啊。”

　　*

　　“抱歉，难得幸村君来看他，那孩子做完检查就睡下了。”
　　“没关系的夫人，我下次再来。雨之的身体近况如何？”
　　“医生说好了很多，说不定再过几个月就可以回家治疗了。”

　　女人欣慰地笑着回病房里去了，幸村和迷度对视一眼，有些尴尬。
　　“幸村君什么时候回神奈川？”
　　“唔，大概要七点左右吧。我还有个同伴去看他在东京的朋友了。我们约好在车站见面。”

　　然后……然后要说什么呢？迷度急躁地想。
　　本来高一时候与幸村的接触就只限于被政治老师差遣和偶遇吧？
　　而且在车祸后有一段时间不记得以前的事情，现在想起来的也只是片段。虽然说有时候想起幸村或者见到他本人的时候会紧张，心跳加速，并且隐约回忆起来他似乎是自己憧憬的对象，但是……
　　自己果然是个不善言谈的人啊。
　　迷度深深叹了口气，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幸村轻笑出声。
　　“怎么了幸村君？”
　　看着笑得格外轻松的幸村精市，迷度一脸茫然。
　　他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了吗？
　　“啊，没有。”幸村止住笑，不想戏弄迷度，“只是突然想笑而已。”
　　……这是什么理由。
　　“离七点还有一个多小时，不介意的话，医院有个小庭院，和神奈川的差不多，我们可以去那里坐坐。”
　　迷度绞尽脑汁想医院有什么地方可以和朋友坐下来的，本来想邀请幸村去底楼的咖啡厅的，不过似乎这两天都关着门。现在只好去那个小庭院了。
　　天已经黑了，不知道东京在这个时候会不会有蚊虫出没。
　　幸村只觉得迷度似乎在焦虑着什么，她刚才的神情和叶一郎一模一样。
　　“好啊，反正也无事可做。”
　　迷度松了口气，放心地领路了。

　　“对了。”
　　坐电梯回到底楼的时候，迷度看向转角处的自动售货机，对幸村说，“我请你喝柠檬茶吧。”
　　“那样的话就谢谢了。”
　　幸村也没有推脱，微笑着回答。
　　“记得一年前，我们选的也是柠檬茶呢。”
　　看着女生的背影，他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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