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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江南的六月总是雷雨阵阵的,放佛天下的水都下了那一个地方,每日,整个城都会似水洗过一般的通透。而沙漠,这个可怕的地方,却像永远都没有水这个东西一般,天与地都是干燥的,枯萎的。
“哈——”虞梦之重重地叹口气,趴在骆驼的背上,“那个九碧山究竟在哪里?为什么我看见的全是一片黄沙!”
我们已经从落马镇出发半天了,这半天,入眼的除了蓝色的天,就是天边起伏沙线。今晨,我们买了镇上的三头骆驼,是客店的老板介绍的买卖。深入沙海,若想活下去,除了足够多的水,便一定要带上骆驼了,这如同我们自己生命一般宝贵的坐骑,自然价格绝对也很宝贵,老板拿走我们身上所有的银两和铜板,才勉强牵来三匹。
此时,虞梦之正坐在其中一匹上面叹气。
“你现在见到黄沙才是对的,若你连黄沙都看不见了,恐怕,哼哼——”秦宝仰头坐在最前面的一匹骆驼上面,轻蔑地看着虞梦之。
烈日当头,我都有些疲倦了,缓缓地慢些了脚步。手搭个凉棚远眺,的确同虞梦之说的一样,入眼一片金黄耀眼。
秦宝说那九碧山在沙漠极北之地,要穿过这一片茫茫的沙海,才能见到山头长年不化的雪山,我问她要走多久,她沉着脸说不知道,因为沙漠,总是这样叫人难测,你永远不知道上一刻还是烈日高照的晴朗天空,不知何时会刮起叫人恐惧胆颤的狂风,可能,你能幸运的活下来,也可能,你再也睁不开双眼了,被巨大的沙丘掩埋,同伴也找不到你的尸体,化作千万颗沙砾,只在无月的黑夜唱着悲伤的歌。
比起那满目死寂的鬼哭谷,柔和的沙地或许看上去温柔许多,可是这温柔,却是最要人命的,每走一步,都会是与死神在招呼。
这绝不是在吓唬人,这样的地方,这样的烈日下,连文七都少了许多话,我也少了玩笑的心情了。
所以,当我们见到这个人的时候,我简直连笑都觉得万分艰难了。
这是一个死人,我见过许多死人,昨天就见过一个,见到死人总不会有什么好事情的。
岑亦打算上前几步去看清楚,刚要迈步,突然一声喝:“别去!”
文七看着一脸严肃的秦宝,“为什么?”
“他要是上前去,也会和那个人一样的下场!”
尸体的半截身体已经埋在地下,半截半垂半立在沙面上,旁边是一片干涸的乌血,零零散散散着一些碎骨头,我不知道他下截身体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他的上半截,着实已经不能称为一个死人了,而是零散的骨头,破烂的衣片,一颗圆溜溜的白色的圆球掉落在一旁,那是他的眼珠子,但是另一颗却不知道去了哪里了。一群黑色的蚂蚁正成群结队得爬上他没有几星肉的脑袋,又成群结队的爬下来,每一只蚂蚁都举着一点肉星,当一批蚂蚁下去的时候,那头骨就又白了几分,本就很少的肉又少了一点,头骨耷拉在支撑身体的脊骨上,摇摇欲坠,只要一点点微风,就会掉了下来,幸好,现在没有风,所以他才得以保存着头颅。
我已经没有办法用任何语言来描述现在的心情了,这具尸体,着实是我见过最可怕,最骇人的情景!
“他……他……”虞梦之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误入了沙坑,定然是挣扎不起来,被活活窒息死了!”秦宝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我盯着地上散乱的肋骨不说话,抱着手抿着嘴,细看起来。
秦宝翻身下了骆驼,小心地沿着尸体旁边远远地一圈看了起来。
文七皱眉道:“窒息死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的确,难道是那些蚂蚁?
秦宝见我又看着地上一条黑线一般整齐的黑蚂蚁,道:“不是蚂蚁,沙漠的这种黑蚂蚁,什么都吃,死人,死马,死骆驼,但是,它们只吃剩的!”
“那是什么?”
“狼!”秦宝凝重着脸。
她蹲下身指着地上道:“所幸,现在没有风,留下了狼的足迹,只是,这里是沙坑,连最熟悉沙漠的恶狼都不敢久留,所以,这个人才勉强还留点血肉。”
她直起身,又站的远了些。
“那!那我们也会遇见那些狼?”虞梦之声音有些微颤。
秦宝看了眼他,却不说话,只“哼”了一声。
这个可怕的地方,我看着依旧忙碌的蚂蚁,就在几句话的时间,那具尸体的血肉更加稀少了,连小小的虫蚁都聚集起可怕的力量。
阳光晒着这具转眼就要化成枯骨的尸身,他的颈间反射出一瞬的光亮,是什么?
却是一道身影略了过去,岑亦的长剑一闪,他已经挑起尸骨颈间的光亮甩在我的脚下,又掠身回来。
那光亮却是几个擦得晶亮的铜板,被条红绳串起,做成项链的摸样,铜板一层油腻的包浆,显然是被人佩戴许久,我手一抖,看着岑亦文七。
有人爱钱,有人爱色,爱色的已经为色而死了,那爱财的……我们同时扭头看向那森森白骨。放佛听到了那“咳咳”不停的声音。
“他……”岑亦微闭了眼睛。
“昨夜,眉山五鬼的痨病鬼,气鬼,馋鬼连着色鬼的尸体一同不见了。”我道。
“痨病鬼在这里,那其他几个呢?”文七道。
我摇摇头,道:“他们似乎起了争执,一同走了,没想到……”
秦宝走过来道:“沙漠的狼只有夜晚才会出现,他一定是昨夜死的。”
岑亦道凝着眉,看了看四下,道:“地上还有足迹,已经极淡了。
”
我也细看起沙坑边上的沙迹,果然,除了秦宝说的狼足,还有几个凌乱的人的脚印,眉山五鬼一向义气相称,就算昨夜起了争执,气鬼和馋鬼也不会扔下痨病鬼走,只是,眼前的事实却教我不得不相信:地上脚印显然走了几时,最后便都向外走去了,一人脚印深些,一人浅些,定然是其中一个背着色鬼的尸体。
唉,做人时自称为鬼,便真的变鬼了。
我拿起脚边的铜钱项链,擦擦上面的血污,看着泥坑中的痨病鬼,突生悲怆。
随即接下骆驼上绑水囊的麻绳,一头套在坐鞍上,一头握我在手上。
岑亦拉着我:“行衣——”
我看着痨病鬼的尸骨道:“相识一场,还是让他入土为安吧!”
秦宝无奈道:“方公子,你不必多此一举了,没有用的,沙坑吸力巨大,不可能搬得出他的尸骨了,他会慢慢沉下去的,你若是另挖他出来埋掉,恐怕,他真的连具全尸都没有了。”
我问道:“为什么?”
她看看天边,冷笑道:“沙漠的狼到了夜晚,会寻着气味刨出他,到时候,只怕他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半点!”
我握着麻绳的手僵住了。
“连他的同伙都不管他的死活,方老弟又何必多管这闲事,万一把自己搭进去可就不划算了?”虞梦之阴阳怪气起来
我瞪了眼虞梦之。
岑亦拿过我手上的麻绳,又重新绑起水囊道:“走吧!”
我深深叹口气,收起手上的项链,看一眼那凌乱的白骨,只得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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