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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不贪心
我们回祁府时,老夫人夫人都惊动了,她们不好责备我,宝宝毕竟无事,只说了几句“以后不要这么任性,告知我们一下。”也就罢了。
祁翾和苏弗去了皇宫。并没有西域公主到祁府来。或者那位公主与苏弗一道去了皇宫?晚间,却只有祁翾与苏弗回来。祁翾上前几步扑通跪在老夫人面前,苏弗还有些不适应这礼数,他跟着祁翾跪下,但跪下的霎那他的目光找到了我,他深亮的眸子对着我笑,蕴满情思,他并不抑制情感的澎湃,目光莹然如溢满了倾泻九天的银河的水。
拜完老夫人拜夫人,然后祁翾半跪在老夫人膝前,握住老夫人的手,哽咽出声,泪流满面。他们都想到了再也回不来的祁广,整个厅堂的人都在哭泣抹泪。
苏弗来到我身边,在那么多人面前他毫不避讳地看着我,他的眸子湿润黑亮,他的不掩饰的爱袭击我五脏六腑。泪花蒙上了他眼睛,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爹爹!”宝宝清脆的童声打破一室的悲伤,苏弗微微发怔地、惊喜地看着那小小人儿走过来。也许是苏娘教导的,宝宝竟然跪下行礼,苏弗一把把他抱起来,将小脸贴到他的满是风霜的脸上,眼望人群后的苏娘,欢喜唤“苏娘!”
那真是一个开心的日子,一直到晚间合家团圆宴罢谁也没有提西域公主的名字。
苏弗变了,三年的战场生涯使他成熟成长,比以前更俊美也更有魅力了。岁月流光赐予男人的是礼物,赠与我的希望是更多的温暖与爱,而不是发丝中被思念浸染的白发吧。
我其实是想问他的,但他怎给我机会?他热烈地拥抱我,将我笼罩在情感里,让我眩晕、沉醉。
苏弗爱我,那怎会变呢?他的目光依然纯净澄澈,他的言语动作依然深情温柔,与当初爱我的时候不差半分,我感受着他热烈的爱,结果我们自始自终没提西域公主的名字。
看着苏弗的所有表现,我简直怀疑西域公主这个人根本不存在。因为如果有这个女子,他怎么也得对我有所交待,不会这么清爽如水没有一丝波澜。难道是我弄错了?平白无故折磨自己一番?
第二日苏弗和祁翾上朝去了,我和宝宝还有阿微苏娘在院子里玩捏泥人,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出现,请我去老夫人那里。“有什么事吗?”我觉得那丫鬟的神情非比寻常,眸中有故事似的。那丫鬟顿了一下说:“有一位自称单善国双花公主的人找上门来,现在老太太那里,老太太请大少奶奶过去。”
我满手泥巴站在那里,阿微飞快地说:“大少奶奶不舒服,病了,服了药方睡着。她若要见大少奶奶让她到大少奶奶房前候着。你就这样回老夫人,一个字也不许改!”阿微前所未有的严厉,那丫鬟“是”了一声,忙退去了。
我瞧着阿微苦笑:“哪里躲得过去的。”
阿微说:“二哥不过缓兵之计,并没有遵皇帝旨意招她为妻,现恳请皇上更改旨意认她为义妹,她已允诺二哥留在西域,为什么违背誓言找来祁府?她要做什么?过分执着贪心并不是好事。这件事你不用应对,交给我好了,你带宝宝去后花园玩,我去你房前和她谈。”
原来阿微知道得这么多,我说不出什么,但这样委托阿微似乎不妥,阿微已道:“有事弟子服其劳。阿弗若敢这件事上对不起你,我和他没完。”
我很感动,因为阿微竟是我的坚强后盾。
我去了后花园。阿微处理复杂事务的能力比我强多了。
过后我问阿微怎样,阿微笑笑:“你放心,她再不会烦你们了。”
他没细说,我也没问。
午时苏弗没有回家,小厮传话说与祁翾一起有应酬。晚饭他也没回来吃,掌灯时分苏弗回来,容色都变了,他勉强对我一笑算打了招呼,转身就去苏娘院子了。
他那狂风暴雨的样子是强压着呢。我心不安,偏在给宝宝换衣服,忙将宝宝换完衣服交给苏娘,我追到苏娘院子里去,听那边一声响,不是好声音,我跑过假山,见苏弗正将阿微揪着衣领抵在墙上,那一声响是他动武的声音。
我惊了。苏弗看见我,铁青的脸收不回颜色,手却是放开了阿微。他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阿微手抚着胸口,好一会才缓过来,他向我笑了笑,容色非常不好看。
“怎么了?”我问。
“我杀了那位西域公主。”
我惊呆。阿微,阿微。
阿微勉强笑了笑:“二嫂,我走了。”他转头就走,挺直了脊背,强撑的身影倔强依然。
我的心陷在无底洞里。我没有想到阿微解决问题的方法这么决绝,苏弗接受不了的。
我回到香远益清院,见苏弗坐在转廊的一角,黑暗的阴影里低头掩面。
我不知他在为那个西域公主伤心,还是在为与阿微发生争执伤心。他并不曾对我提西域公主一个字,我也就当做不知好了,我悄然离开。
我坐在妆镜前,好长时间不知道做什么,我其实是有些如释重负的。我并不是不知怜悯,只是大约每个妻子对觊觎自己丈夫的女人都会憎恨。世间那么多男人,为什么贪求别人的男人?
苏弗进来。我没有办法回头向他打招呼,他已走到我身后,摘下我的发钗,拿起象牙梳为我梳理长发。他的手柔和温暖,我的心有些跳,以前,他都是这么为我梳发的。我的头发柔顺黑亮,向来是他的心爱。我知道他有话要说,不知为什么打岔道:“我好似有了一根白发,阿圆说,揪掉一根会长两根,所以我没敢让她揪下来。”
苏弗将我的头发拢在手心:“不用理会。阿期,在我这里,你永远是世间最美。”
我的心一颤,没想会听到他这样的话,一时不知为什么想落泪。
他坐下来,说:“阿期,双花公主的事我没想告诉你,因为我以为已解决好了,所以不用你知道。我怕你多心。谁想还是到你面前。你放心,我没有对不起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是你爱了别人,我怎么办?所以我也不会。”
他抱住我的腰,头抵在我的发上,道:“阿期,你是我世间最珍贵的珍宝,没有人可以和你的一根头发相媲美,在我就是这样。我不喜欢说这些,是因为觉得说出来的不及心里想的,总有了偏差。你讲过那么多真挚的故事,你说,你喜欢至真至性、重情重义、一往情深的人;你说,你相信世间总会有一对相爱的心,走过光阴,永恒不变。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也成为我的理想。我有了你已是此生之幸,我从不贪心,也不是那样的人。”
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手这样温暖。他说:“双花公主的事是战场上的不得已。我先以皇命推脱,给皇上的奏本里请求认她为义妹,谁想单善国也递交了求婚国书,皇上准了这婚事。我告诉她这婚事不能成就。我劝说她留在西域,此生以兄妹相处,她答允了,谁想还是找来京城。她也许以为征得你的同意就可以了——”
苏弗歉疚道:“是我的错,给你带来烦恼。可是阿微,他不能这么做!双花公主也许有些泼辣蛮横,但她曾救过我的命,帮助我,付出很多,我可以劝说她离开京城——”
我想我理解此时苏弗的心情。他对那位公主的死愧疚,又怕我多心。我方才自长廊上悄然离去他定是发现了。让他将灵魂剖开、表白,对他来说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我问他:“可会影响两国邦交?”
苏弗道:“阿微用的挽天功,人皆以为她跳楼自尽,除了我,没有人能知她的死因。”
他言语间是难过,我回转身,将苏弗的头抱在怀里,抚摸他的头发,安慰他,安慰他的良心。
他们三兄弟中,苏弗无疑是良心最多的那一个,所以也最柔软。在我的怀抱中,苏弗那么战场上争杀出来的将军,恢复了孩童依赖,他的歉疚与温存,让我所有的心都软化沉浸。他的所有表现,使我相信我是他此生的心灵所依。他对我的完全的信赖与依从,让我对情感有了更深的感动。
世间的女子,我自然不是最好,是他,让我变得在他心目中最好。
苏弗很是消沉了一阵子,我知他是为了失去兄弟情而懊悔。因为阿微走后的第三日,苏弗就劝说苏娘搬回苏园,与阿微住到一起。毕竟我们这里一大堆人,阿微那里孤零零一个。阿凡此前与苏弗征战,战争结束后没有回京城,而是留在边地做了军官,姜惠也留下来陪他。阿凡大约是怕当今的皇上,所以不敢回京城吧。
苏弗被贬了官职,罚了俸禄,大约与西域公主的死有关。京城开始流传祁家大公子有个悍妇,将奉旨来成亲的美丽的烈马一般性子的西域公主都暗害死了。而且我还有帝姬的身份,坊间八卦自然少不了的。不过这样也好,估计再没有人敢打苏弗的主意了。
老夫人、祁夫人再见我都疏远了很多,但表面客气还是有的。
祁府里风平浪静,只小宝宝问:“三叔呢,苏奶奶呢?”清脆的声音让我心痛。我告诉宝宝三叔与苏奶奶有事回家了。宝宝说:“那我们去他们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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