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不好

　　两人且笑着，桃花娘甩动藤条打破沉默：“好啦好啦！杨姑娘来了！真的没有姑娘想投注吗？真的真的没有吗……好吧，你们这些小东西，不上老娘的当……比试，马上开始！”
　　杨晓岭没有立即上场，而是转身对青衣丫头耳语道：“虎妞，你快回去照顾姐姐，一定记得按时煎药。我今晚不回去了。”
　　这个叫虎妞的小丫头，脸庞圆如满月，很有点虎头虎脑，真所谓名副其实。她狠狠点头，拉住杨晓岭的袖子嘱咐道：“小姐，你要小心哦。”说完，虎妞转身就向外跑，跑到帘门处，又扭头补了一句：“许姐姐上次说要给我岳阳的好吃的，你一定记得向她要哦。小姐，一定要赢哦，如果比剑比不过她，咱们就跟她比胸脯，那必胜的！反正不能丢面子！好，我走了！”

　　虎妞掀帘而出，杨晓岭却在大家的哄笑声中通红着脸走上精席。对面的许苇汀掩面扫了眼杨晓岭那必胜之处。浑然天成……再低头看看自己的，呃，她的确必胜……许苇汀胡思乱想着，不知自己脸已微红。她双腿略一运力，也不用手扶地，直接就从席子上站了起来。
　　许苇汀已经握剑在手。杨晓岭却还不知剑在哪里，只是把袖口放下，遮住双手。一声锣响，两人鞠躬行礼。先前担心杨晓岭不来的那几个姑娘，这时和那些喊“苇汀苇汀”的小丫头们对着干起来，大声齐喊：“晓岭，打她！打她！赢她一次！赢她丫的。”
　　杨晓岭振袖一挥，一柄极细的短剑顺袖滑下。观战的姑娘有懂剑的眼睛一亮，这是将军府的祖传名剑飒水剑。杨晓岭也不低头看，随手一握就握住剑柄。脚下不停，顿足捏剑向许苇汀倾去。剑锋递出，斜斜地破风而过，仿佛真有些氤氲水声。许苇汀足下动也不动，站得四平八稳，只是仰头向后弯去，刚刚好避开剑尖。短剑就贴着她前襟的红杏绣纹挥过。杨晓岭也不挪身，转动剑柄在掌中绕了个圈，然后横握剑柄向许苇汀回斩去。
　　许苇汀像无骨一般，腰还没直起来，顺势绕着杨晓岭的手臂右转，轻巧地挑动杏花剑的剑柄，剑尖便格住飒水剑的锋芒……
　　“叮……”悠长又悦耳的剑响，像倾坛而下的清冽美酒砸在山石上的长音。杏花剑在名剑飒水面前真是丝毫不逊色。观战的姑娘们大多紧张地吸气一口，又伸长脖子紧盯两人，生怕漏掉一招半式。两人都是用剑高手，比试连木剑都不用，直接使武器上场，添了风险自然也让对招更为好看。而且观众们永远有一个悬念：到底谁能先赢谁？

　　此时场上许苇汀右手悬剑急退。杨晓岭仗剑而追，剑气如长虹直升，攻向许苇汀的左臂。许苇汀左转不及，便飞剑脱手。杏花剑空中翻转一圈，被她牢牢握在手里，接着直迎飒水剑剑势振臂一劈。杨晓岭不由地皱皱眉，本不想硬接，可是剑势已出也收不住，只得聚力于右臂，扛下许苇汀这一劈。
　　谁知道这招竟是虚招。许苇汀突然挑剑向上，剑尖贴飒水剑锋，顺力转势。接着左手握住杨晓岭的右腕，右脚前跳半步，转身竟把杏花剑丢在身后，张臂搂住了杨晓岭。
　　“啊！”杨晓岭身已前倾，这下被许苇汀抱个死死的，顿时失去平衡。两个人很不风雅地向前栽去。摔倒间，许苇汀还不忘在空中翻转个身，让自己做了垫子。
　　“好！”桃花娘连甩三下藤条，在全场一片惋惜的嘘声中大声道：“果然又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平局。好了！今天比试到此结束，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都是习武之人，利落干脆。姑娘们迅速起身，依次去道场门口找鞋穿靴。许苇汀和杨晓岭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悄溜走了。道场中只剩下许苇汀的崇拜者和杨晓岭的亲友团。

　　“刚刚是谁喊许苇汀的第一啊。怎么样，傻眼了吧。”
　　小姑娘们正郁闷着，被这么一呛精神都振奋了，纷纷站起来斜眼道：“怎么着，你们家杨晓岭赢了咋的？”
　　“怎么着，说你们怎么着。不服比试比试啊。”
　　“比就比啊！谁怕谁啊大姐。我们碧螺十花怕过谁啊。”
　　“那你先打听打听我们京世姐妹团！来，一对一比试！”
　　“来啊！”
　　“搞起！”
　　两方姑娘正要抛铜钱决定比试顺序。突然飞来一柄古剑，夹风而来，深深插在双方中间！她们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响起桃花娘的怒吼：“习武不为逞凶斗勇，不为口舌之争！当然也不排除你们不打不相识的可能。但是我这要闭馆了，要打出去打去！否则我一手夹三个扔你们出去！”
　　早就听说桃花娘武艺深不可测，刚刚那一剑运力就远高于在场所有人。“碧螺十花”和“京世姐妹团”互相看了一眼，当即拍着彼此的肩膀大笑着出去。
　　“比试什么啊，喝酒去吧！”
　　“是啊是啊，瞧累的慌。”
　　“啊哈哈哈哈……”
　　门闩合上，铜锁扣住。黄昏短暂就要逝去。月亮探云而出，把清澈月光洒满京城大街小巷。

　　京武剑馆道场后是几幢矮阁。免费让剑术高超的旅京剑客借宿。矮阁的窗台在在剑馆内那一大片树影之后。这个时辰月光正好被树叶遮住，只剩下斑驳的月纹落在窗阁下。
　　杨晓岭跪坐在窗边精席的软垫上。来回张望许苇汀的房间。房间不大，收拾到干净整齐。并没有因是暂住就一切从简。杨晓岭觉得房内摆设比自己的闺房也差不到哪去。而且她每次来，都能发现多了点什么。三个月前她随口一提自己喜欢喝温酒。这次便看见窗边多了个小火炉。一壶花雕在炉火上温着，发出醉人的酒香。朱窗褐台，缀着红络花绳。虽说这是京武剑馆的标志，但杨晓岭总觉得许苇汀这里的红绳结比其他地方的都精致。不仅是窗台，连床榻头尾都挂了淡红流苏。夜风吹过，流苏徐徐而摆，说不出的雅致好看。

　　许苇汀打了井水来，倒在铜盆里洗净双手，然后跪在火炉边，用牛角钳夹了壶耳提壶到案上。杨晓岭一直注视着她一举一动，这时被酒气热到脸才反应过来，赶紧摆好两个酒杯。许苇汀抬眼看她，不禁微笑。带着这种浅笑，她利落倒满了两个杯盏。杨晓岭端起自己那杯深红的琥珀，举杯敬完刚要喝，就被许苇汀探指挡下。
　　许苇汀浅笑摆手，拿起酒杯伸手弯过杨晓岭举杯的手臂。杨晓岭这才反应过来，还未喝脸已微红。她也学许苇汀那样伸臂相绕。两人交杯而饮，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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