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织奇异事件簿系列

作者:浓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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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桥水(六)



      六

      “那两个人,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们。”盯着刚刚关闭的门,纱织肯定地说。

      “我也有同感。”撒加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方才还说笑的女孩们,看到他手中的东西,面面相觑了一会,突然间告辞而去,任谁都会觉得不对劲。

      “皆川经理不会也送过她们这个吧?”莫不是发生过什么不快的事情,纱织胡乱猜测着。

      “这两个人都是半年前才入住的,而这种兑换券是两年前发行的版本,就算皆川经理有送也不会是这一种。而且,她们看到兑换券的那种表情非常……有趣。”那样仓皇地离去,眼神像看到什么不洁的东西一样充满恐惧,事情越来越耐人寻味了。

      “我们可以和她们先交往熟了再去套话……这样目的不纯的交友,是不是有点卑鄙啊?”话出了口,纱织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双颊染上了热气。

      又是这种天真少女的道德洁癖……微微错开视线,代理教皇的声音里带上无力感:“以你的个性,还是不要尝试这种卧底这样高难度的调查了,这事我会再想办法的……不是要帮我梳理资料吗,两个案子的材料都看完了?”

      “两个……案子?!还有哪个?”纱织吃惊地瞪圆了眼睛,差点将面前的茶杯打翻。

      撒加眯起了眼睛,向前倾身:

      “莫非你一直不知道,那位结城先生,早已不在人世了。”他像是害怕惊吓到她似的,轻轻说道。

      **********

      以黑白两色为主基调的照片,加强了感官上的冲击性。死亡现场,被从不同角度忠实记录:带着艺术家气质的男子,两臂张开俯卧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转向一侧的面孔如苍白的大理石,微蹙的眉梢带着清寂的哀愁之色,深色的液体正从他的鼻下和唇角流淌出来,浸湿了栗色的头发,太阳穴处还沾着白色的流质,仿佛正散发着浓重的铁锈味……

      与第一份失踪备案相比,这份卷宗无疑要厚重得多,也血腥得多。

      身为女战神转世,纱织当然不是胆怯的小女生,但长时间注视这种画面也超越了她神经的极限,将目光转开,少女竭力让自己的声调听起来镇定一些:“没想到洋子的爸爸也出事了,真是……太不幸了……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失踪案后一个月。”撒加抽出了后面的记录,扫了一眼。

      “这像是……坠楼?”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类似的场面,不过艺术作品里的画面远没有现实中那样惨烈和震撼。

      “对,从五楼平台高空坠落,中间在花台上碰撞又滚落地面,颅骨骨折和原发性脑损伤是致命死因。”撒加的解释言简意赅。

      “自杀还是他杀?”总觉得是件太凑巧的事,使人从骨子里到四肢都弥漫着冰冷的不适感,纱织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撒加的回答里隐含着微妙的多层含义:“警方以自杀结案。”

      “好像有点怪……我在这住了一个多月了,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啊?”沉思了一会,少女摸着脸颊,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新来的几个房客都不知道吧,这和失踪性质不一样,房客跳楼自杀是会影响房产行情的,我若是皆川经理,也会设法封锁消息。”因为牵扯到个人利益问题,所以才要拼命掩盖对自己不利的事,人类总习惯用光鲜的外表去掩盖自己的阴暗面,去博取虚假的赞美……这点双子座男人早有体会。

      也因拜他所赐,奈桥公寓能在怪事层出的情况下维持着表面的和乐气氛,无人打算追究幕后的真相……不,或许是因为不想打破眼下的平静生活,所有人才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吧……片刻的失神后,纱织继续追问道:“警方判断结城先生自杀的依据是什么?”

      撒加将另一批照片换到最上面,在晕黄的灯光下依次排开,修长的指尖划过最上面的那张照片,照片上的结城的衣带被解开了一层,长长的左端打着弯。“验尸报告证明死亡时间是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因为死者带着摔坏的手表,后推测是两点;结城坠楼前虽然饮过酒,但衣冠整齐,也没有惊动邻居,警方认为不像意外坠楼……恰好头两日刚下过雨,所以警方在楼顶天台上提取脚印指纹也特别顺利。平台水泥地上只有死者一人的脚印,这是通往天台入口处的……这里是平台中心的,比较凌乱,像是多次徘徊后留下的……接下来是平台边缘的,两只脚印,尚算完整……这里是平台边缘护栏上留下的死者掌纹和指纹……”

      方才的呕吐感还没消退,再加上一叠频繁切换的图片和一堆灌过来的信息,纱织实在眼晕得很,不得不要求撒加放慢动作,以求将那几张足迹和指纹的存照看清楚——虽然也没看出什么异样的地方。只觉得无论是足尖毗邻深渊的两只脚印也好,还是椭圆形的两组螺旋指纹也好,大概都是经过了特殊的药粉处理的缘故吧,清晰得实在有点刺目了。

      “要越过一米多高的护栏,站到毫无遮拦的地方,大多人都会懗得脚软吧,但他却不惜从楼顶一跃而下……一个人住,就是容易钻牛角尖啊。”在深夜独自孤寂地死去,那是种怎样凄凉的绝望心境呢?她实在难以想象。

      “但他那时已与妻子分居,所以无人及时发现和制止,这是没办法的事。警察事后检查了他住的房间——就是现在小早川的公寓——里面很整洁,门锁完好无损,也没有指纹,没有第二个人进入的痕迹。”撒加的情绪看似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任何时候,保持清冷的理性才是调查者应有的态度吧,这是纱织自愧不如的地方。

      “有其他人和他密切来往,时常登门入室吗?”稍微反省一下自身后,纱织学着电视剧里警察模式提问。

      “我侧面探听过,应该是没有。结城太太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与楼内的主妇们有过一次口角之后,连带着结城先生都被孤立了。”

      这样啊,女儿失踪,和邻居关系不睦,婚姻也失败……“他那段时间一定很消沉吧。”纱织忽然觉得自己能理解那个可怜男人的心情了。

      “据说总精神恍惚,一副倍受折磨的样子。你该不是在同情他吧?”撒加敏锐地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

      “只是有点心情沉重……我真不想同情那个人。若不是他出轨,洋子的家庭不会破碎掉,如果他接到电话马上去接女儿,洋子也不会在台风来临的天气被丢在保育院门口……我若是他,也会被自己的罪恶感击垮的。”一想到这些,纱织就觉得自己还是无法原谅那个人,理智上不应该迁怒,可感情是无法控制的。

      “警方大概和你有相同的看法:若是结城因为这个就自杀了,一切都说得通了。”撒加将手中的资料丢回在桌子上,交叠起两条长腿,后靠在椅子背上,“……但奈桥公寓里的气氛又是怎么解释?出现这么多异常的事只能有两种解释——要么有人出于某种目的在捣鬼,要么——”他稍微加重了语气,“……就是存在超越普通人认知范畴的力量在作祟。”

      纱织的呼吸一滞:“这么说来是很奇怪,连同我们来到这的方式,都像一个天方夜谭……普通人没有这种力量,该不会真的有鬼魂在作祟吧?”

      尤其是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隐藏于黑暗之中窥伺着你的威胁,因为不可知,所以更恐怖。
      “这一点我还没搞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话说到一半便停住,撒加漫不经心地单手撑桌站起来,俯身靠近纱织,脸上露出的,是极为温柔,通常名为“白马王子笑容”的第一百零三号表情。

      “……什么?”纱织顿觉心跳加速,浑身发毛,危机感油然而生。她条件反射性地向后仰头,可惜身后是椅背,缺乏机动空间。动作过大过猛造成的后果就是——连人带椅子一起向后张去,险些摔倒在地,幸亏被撒加一把拉住。

      颇感好笑地挑了挑眉,年轻的代理教皇悠然坐回自己的座椅。“…………你被那东西盯上了。”
      **********

      没头没脑地说了那句话后,撒加没再找纱织讨论案情,隔天就跑得不见人影。

      走之前不忘嘱咐尊敬的女神不许出门,还有,不能单独待在房间里。

      真让人无所适从。

      好在纱织找到了平衡两种要求的办法。

      时值六月的梅雨季,东京的天空时常笼着氤氲的水云,隔三岔五的零星温雨,湿粘粘的空气和闷热的鼻息使老建筑的内部散发着陈腐的木香,被迫在大厦内串门的少女精神上越发倦怠,还要没话找话说。

      被搞得同样很郁闷的还有村山先生,倒不是因为这件事情。

      ……

      “也就是说,因为撒加身为管理员,却穿西装工作,大家又都一致赞同,所以连带着村山先生也不得不换装吗?”纱织以同情的目光看着村山一身束手束脚的装扮和略显憔悴的表情,按照日本人传统的职场习惯,我行我素惯了的撒加肯定被视作特立独行的异类,和这种人相处久了,村山会丧失自信的原因可想而知。

      “因为这种精英白领装扮实在不适合我们的工作性质,但是撒加先生穿得那样理所当然,又这么受欢迎,让我简直不敢把工作服再穿出来……抱歉,我好像在抓你诉苦啊。”村山苦笑着想拉松领带,继而想起自己是在异性面前,又慌张地将手放回去。

      “因为……撒加长期生活在国外,工作环境和这里不一样,他并非故意地无视前辈。是要我……和他谈一下吗!”想到要撒加穿灰色连身工作服挂叮当作响的钥匙,纱织实在没有说服对方的自信。

      “不用了,我并不是想抱怨撒加先生什么。不过奇怪得很……他的工作量比我大,却每天很闲。比如说昨天四楼东头的管道需要更换,我把工作分给他刚走开还没有五分钟,他就全做完了,质量无懈可击,头发一丝不乱,西装上连滴水都没沾上……总没事做,负责的地方却总一尘不染,井井有条——他是用光速在工作吗?!”这才是叫村山最吐血的地方。

      “……”被对方无意中吐槽,反而不知该怎样做答,纱织只好抽动着嘴角努力微笑。

      “帮你分担了工作,还要被你背后念,这就是所谓的男人的妒忌吧?”村山女士端着茶点进入,后面跟着小野太太。室内的两人急忙站起来向她们打招呼。因为天热,村山女士穿上了素雅花色的浴衣和白色足袋和草履,小野太太着浅色麻纱洋装,两位女士风采颇为动人。

      “……我刚才是在夸赞撒加先生,母上大人!”重新坐下之后,村山孩子气地向母亲抗议着。
      “那口气怎么酸溜溜的?怎么听都像是对着人家姑娘说家人的坏话。”村山女士掩口轻笑,连带着小野太太都忍不住噗哧一笑。

      “明明是羡慕的语气……”管理员表情很无奈地嘀咕。

      “我们之前在聊男性职员的着装问题。”纱织急忙转移话题来圆场。

      “啊!说起男性着装,我比较欣赏撒加先生的着装风格,真是帅呆了!”一样是来串门的小野太太,提起这种事两眼总是闪闪发亮,“我对看上去冷静干练的男人最没辙了,我家老公也是这种类型……男人就要干脆利落,若像结城先生那样处处讲究,连女儿和服配的足袋都要去村山女士那里定做,就太过火了!”

      “……”

      三个人很都没有接话。

      不知是否出于错觉,当小野太太说出“结城”这姓氏的时候,纱织感觉到面前的其他两人瞬间绷紧了神经,空气中凝固着一种特殊的紧张感,好像小野太太触碰了一个不可提及的禁忌话题,以至室内出现短暂的冷场。

      毕竟不是结城的旧识,纱织属于不知怎么接口的;管理员和村山女士还在面面相觑,保持着古怪的缄默,完全没有打圆场的意思;唯有小野太太还在兴致勃勃地张大了眼睛,语气天真地问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

      **********

      埼玉县和东京接壤,视野所及,处处是葱茏的成片杂树林和小山丘,沃野上点缀着整洁的农舍。大概是因为方才经过了几座温泉旅社的缘故,空气里一直飘散着一股新鲜水汽与硫磺混合的味道。

      坐在租来的汽车上,朝窗外张望的长发少女,眼神里透着隐隐的雀跃。自从莫名其妙住进奈桥公寓以后,纱织始终小心翼翼在以大厦为中心的一两千米范围内活动,难得出门。再加上前段时间的禁足令,算起来已经有些日子不曾正式外出了。

      “之后他们还有说什么?”驾车的撒加,思绪还在纠结在她所听到的对话上。

      “没再说和结城相关的事,话题被村山先生硬生生转开,我觉得气氛诡异,幸好接到你的电话,就告辞出来了。”

      ……皆川经理果然封锁了那件事,村山母子也不愿意碰触这个话题,东小姐和小早川瞳也不对劲……这个公寓里的人似乎每个人都有秘密啊——撒加在心里盘算了一会,但还没来得及细想,注意力就眼前的事情转移:“不要把头伸到车窗外去,很危险。”他严肃警告着。

      正准备这样做的纱织只好悻悻地缩回头:“我只是想开窗透透气……”

      “过一刻钟左右我们就到目的地了,再忍一忍。”撒加看了眼路旁闪过的路标。

      纱织换回了淑女的姿势,将两手放在膝盖上交叉:“知道了……这样大白天的来,是不是太引人瞩目了?是不是半夜出门更符合侦探小说里的剧情?”一想到要真刀实枪地寻访当年的当事人,少女两颊发热,连带胸口都扑通扑通地鼓动。

      “女神,我们只是在查案,不是上演午夜剧场恐怖片。”撒加啼笑皆非。

      “可原本故事一开始,我们不就是跑进恐怖电影里来了嘛。”对于同伴不肯配合地营造气氛,纱织有点小小的不满。

      “雅典娜,请允许我提醒你,我们现在不是在电影里,而是在三年前的某个真实的历史时段。”撒加继续泼冷水,要求上司面对现实。

      “真实的历史时期啊……”纱织歪头想了想,忽然大发现似的一拍手,“呐,要不要利用这个机会去圣域偷看一下二十五岁的你?”

      “你到底哪来的这么多奇怪的念头?”双子座圣斗士终于黑线了。

      ……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内,纱织一直致力于怂恿撒加去进行“历史上今天的圣域”的偷窥之旅,处于维护自身形象问题,撒加自然是抵死不从,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几分钟,见无法说服她,干脆开始装聋作哑。直到汽车平稳地停在一所看上去很有些年代的庭院前,纱织才算死心。
      “就是这。”
      看到这所宅院的同时,纱织觉得自己的心情一下子沉静下来。隔着木栅院墙和栏式木门的缝隙,可以看到覆盖着柔软的侩叶金发藓的地表,芒草围绕的小水池,带着野趣的黄杨与松树。门上油漆斑驳的牌子上写着“结城”的姓氏。

      “这里就是结城老夫人的住所吗,撒加?”纱织吃惊于这所宅院的过于幽静,总觉得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撒加点点头:“她是一个人独居,这也是结城洋子失踪后到报案前结城龙平曾来过的地方。”
      “乡下有这么大的祖宅,却非到城内租小公寓,结城先生可真奇怪呢。”

      “据说因为他当年和还在世的父亲不和,所以分开居住,详情就不知道了。”

      “嗯,我记得你还说过,警方因洋子被投巨额保险的事,对结城龙平有过怀疑,专门来这里调查过。就是说,我们还要再进行一次实地调查吗?”

      “这是掌握第一手材料的必要过程,而且结城龙平死亡之后,他的部分遗物也被送到这来。警方在这的调查并不详细,留下资料也很少。或许能有新什么发现——在车里等一下,我先去跟主人打个招呼。”撒加推开车门。

      木栅门原本就是半开,纱织目送同伴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院内,心中祈祷一切能顺利。来之前撒加有说过今天的调查目标是结城老宅,那时她还将信将疑。毕竟不是警察,他们想得到被调查者的配合怕是颇有难度。但之前在奈桥公寓女房客里,撒加的受欢迎程度简直到了夸张的地步,但愿结城老夫人也不是例外吧——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大约已经不算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了。

      今天撒加似乎费了些周折,足足过了二十分钟,他才带着满意的笑容出现在门口:“进来吧。”
      “探听到什么没有。”纱织有些紧张。

      “和警方记录差不多:结城老夫人说,结城在报案前两天回来度过周末,这是他的老习惯,只是那天回来的只有结城,没有带妻子和女儿让老夫人有点意外,别的就没什么了……过世之后,结城龙平的一些遗物被收在后院的工作室,跟我来。”撒加领着纱织从另外一条鹅卵石铺成的更狭窄些的道路向主屋后绕去。

      “在那之前,我是不是也先去和主人打个招呼?”纱织仰头望着这所占地颇广的和式房屋,隐约觉得这样不太妥当。

      “结城老夫人已经睡着了,短时间内不会醒来,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搅她了。”

      “……”

      “不要担心,只是个简单的催眠术,对普通人没有什么影响。”

      “……”纱织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该郁闷什么问题了。幸好这时候两人已经到了后院,纱织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个新鲜的事物上。让人意外的是,后院明显比前面宽敞许多,没有多少人工修饰的痕迹,到处是或浓或淡的绿色,还种着几株合抱粗的山樱树。浓密的荫凉下,一栋白色的小房子孤零零地立在靠近后墙的阴影里。

      “我们要进去吗?”

      “对,摸任何东西都要小心,不要留下什么痕迹。”撒加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方男用手帕递给纱织,自己则取出一副白色手套戴上。

      准备得真有够充分!纱织无语地跟上。

      居室的内部显然时常整理,榻榻米一尘不染,陈设着手工陶器的架子也擦得发亮。作为工作台使用的矮桌上,摆着一部手拉坯机和一块早已干裂的陶泥。隔门内的卧室铺着整洁柔软的床单,床头的壁橱内,叠放着整齐的制工考究的男用西装等衣物。尽管刻意维持着有人居住的样子,这间居室依然透出一股凄清的味道。
      “他有制陶的习惯?”纱织有点意外。

      撒加将拉开的抽屉轻轻推回去:“他的确有这爱好。”

      “结城老夫人,一直为儿子保留着这个房间呢。”纱织心里颇不是滋味。

      “据说结城龙平生前常来度周末,母子两人感情很好。”

      “撒加,这个……是给小孩子做的玩具吧?”陶器架上有什么东西突然吸引了纱织的注意力。
      撒加循声望去,在几件器皿中间,果然有件特别的作品——一只白陶捏的小兔子,小巧玲珑,表面还上了釉,看起来制作得很用心。纱织用手帕包住它拿起来观察,在腹部发现了“给爱女洋子”的字样。

      “是给女儿的。”背后的撒加也有点意外。

      “是啊,真没想到,结城先生曾给给洋子做过这种东西。”明明是个差劲的父亲……纱织有些诧异。

      “对某些人来说,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今天坚持的,或许明天就可以放弃掉。”撒加淡淡地说。

      纱织觉得这话有些刺耳,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见陶兔的其他部分没有什么异样之处,她小心地将其放回原位,开始打量陈设架的其他地方。不得不说,这位业余制陶者的手艺和艺术品位还不错,架子上的作品都是风格清丽灵巧的器皿,壁橱的最底层还塞着两件失败的作品——一只有裂纹的天青色细颈瓶和一只口沿破损的白色翁罐。在那里,撒加还发现了一个相框——嵌着一家三口的照片。照片上的年轻父亲看上去斯文清秀,怀抱着女儿,面带笑容,看上去像个好好先生。年轻的母亲完全不像传言中那么强悍,怎么看都是一位娇小纤细、我见犹怜的女人,只是嘴角微抿,透着倔强。

      “真是……人不可貌相。”做出这样的评价后,纱织见撒加还盯着照片看个没完,于是提议去院子里的再看看,撒加颔首表示同意。放回照片关上壁橱后,确认没有改变屋内任何物品的位置,也没留下明显痕迹后,两个人走向室外。

      撒加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在后门的车库旁又发现了一座制陶用的窑炉。纱织从前只是见过陶窑的图片和录像,还从没机会实际接触过,对此十分好奇。围着陶窑外面绕了两圈,少女发表感想:“果然结构和照片上是一样的!”昨天看到某张照片还不知道照的是什么,现在他们才发现原来那拍的是布满灰尘的砖窑内壁。“你方才说警方来这调查过,曾怀疑过结城先生什么吗?”

      撒加蹲下身去,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小巧玲珑的手电筒,照了照窑炉里面:“嗯,因为洋子被投了巨额保险,受益人是她父母。不过这个可能性后来被排除了。”

      “为什么?”

      “因为这两个人都没有经济上的危机,而且如果想取得保险金,先要让别人发现洋子的尸体,在法律上证实她已死亡,可洋子的生死至今无法证实。”

      纱织恍然大悟:“对,若按失踪结案,洋子的父母当然得不到保险金,这就排除了讹诈巨额保险金的可能,而且他们也不像……”在看到照片和陶瓷兔子之后,她也不相信结成夫妇是那样毫无人性的狠心父母。

      见纱织想明白这个问题,撒加赞许地弯了弯嘴角,继续打量窑炉的内壁。

      膛壁很干净,除了厚厚的灰尘外什么都没有,看起来像很久不曾使用过。撒加用手沾了点灰尘,捻了捻,有点疑惑地颦起眉峰,思索了好一会后,将目标转向了陶窑周围的地面。

      “有发现什么没?”学着撒加的样子在地面上找来找去却一无所获后,纱织蹭到撒加身边。

      撒加不答,只不停地用手扫开了几处土壤的表面,不停地比较,半晌才指着一处说道:“这里的泥土颜色和周围有很细微的差别。”

      “撒加的意思是,这下面可能埋着什么东西?”

      “我去车上取工具,要挖开来看看才知道了。”

      但挖地三尺的结果是一无所获。

      “奇怪……”

      “是不是还在更深些的地方?”

      “不会,到这里为止土层已经没有被动过了。”撒加在一米来深的坑里蹲下去又仔细查看了一次土层。

      “难道我们白跑了一趟不成?”纱织十分沮丧,干脆坐在地上。

      “那也未必。”撒加微微一笑。“在把这些土填回去之前,有必要再仔细地调查一下。”

      ……

      结城老夫人睁开眼睛,发觉拉门外的天空已经笼上了夕阳的金色。她从榻榻米上站起身来,轻轻按揉后腰。今天的午觉睡得太久了,头都有些发晕。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房间里坐着坐着,一不小心就这么睡过去。这所庭院一个人住实在太寂寞了,或许她该接受女儿的建议,搬去和她住在一起。

      对了,睡前好像有一个像外国明星似的年轻人来问路……

      后来发生什么了?

      ……

      完全想不起任何细节。

      记忆里如隔着一层雾气,连对方的五官都朦胧不清的。结城老夫人有些狐疑地走到庭院里四下张望,院门还是合拢着,四下寂静无声,完全没有外人来访过的痕迹。当注意到藤编的茶几上只有一个茶杯时,她哑然失笑:这人老了,就容易做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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