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海

作者:曾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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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六)

      十月的伦敦还是惯常的下雨,曾呈撑着伞在街上漫走,看着手里拿着这晚当作晚餐的面包,不由得叹气,张乐天这家伙一个月前出发到纽约公干,这一去便是大半年,他在身边时曾呈总烦厌他常说过不停,好不容易这烦人走了,总算乐得清静,但此刻却又有些儿怀念他的活泼健谈。

      曾呈摇摇头,笑自己的矛盾,拉紧大衣深吸口气抖擞精神,既有难得的清静,今天晚上定要赶上论文的进度,而且还要为采访下月召开的党大会作好准备。

      途过经常光顾的花店,曾呈习惯性地停下来观赏摆放在店外的花卉,店员见到曾呈到来,便说:「曾小姐,今天有新到的风信子,可有兴趣看看?」

      曾呈与这家店的店主十分谂熟,她叫常喜,是个著名的音乐家。常喜身材高挑瘦削,头发削得短短,远看还有点像男生。听说他的丈夫才是这花店的店主,不过他另有生意,很少时间留在店里,倒是常喜经常待在这儿,偶尔常喜会在店里弹弹钢琴,她说算是为客人提供免费娱乐。

      曾呈随店员入店内,听着叮叮当当的钢琴声,是常喜在弹琴吧,曾呈并没有多理会,只专注看花。店员也没再理会曾呈,随便曾呈在店内赏花,转头招呼其它客人。

      曾呈看着新送来淡紫色的风信子,其实风信子是春开的花儿,在已入秋的英国应该是十分罕见,只是常喜知道曾呈喜欢这花,便着人多送些来。曾呈并不是特别喜欢这花的花形香气,只是很喜欢它的名字,风信子,风带来的信子,充满祈盼的名字。

      这时乐曲忽然转为轻快的节奏,是“衔接彩虹”,曾呈愕然,因常喜从来不弹奏非古典类的乐曲,她说这是她艺术家的尊严,那么这当然不是常喜弹的钢琴,曾呈犹由猜想,弹琴的人一曲既毕,抬起头来,与站在钢琴前的曾呈打一照面,两人都不禁大叫一声,此人正是殷采佳。

      曾呈曾在脑在幻想千百遍,想着究竟会怎样与殷采佳再遇,只是随着时间过去,这念头也渐渐淡去,那知今天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再见殷采佳,实令自己惊讶不已,又或是惊喜不已,又或是惊慌不已,一时间曾呈都不知自己在想什么,竟是呆住了。

      殷采佳先回复过来,与曾呈打招呼,「很久没见了,曾呈。」说着微微一笑,左颊的酒窝还是惯常的陷下去,曾呈一时犹如在梦中,仿佛了半响才响应殷采佳,「是的,很久很久了。」

      殷采佳想到年前的出走并没对曾呈说出真相,难怪她语气似有怨怼之意,便好声气说:「你怎么来了英国?来旅游吗?」

      「不,我是来这儿念书。」

      「在那儿念书?还有来了多久了?」

      「我在伦大大学学院念书,来这儿一年多了。」

      「什么?」殷采佳有点不能置信,「我回英国也快要半年,现在就在经济学院帮忙做研究,怎么从未遇过你呢?」

      曾呈睁大眼睛,「你现在也在伦大?」

      「是的,我现在的住在洛定山,那儿不远处好象也有所你学校的宿舍。」

      曾呈「啊」的一声,「我没有住宿舍,我现在是住在殷老爷在温布顿的公寓。」

      「难怪了,幸好今天我俩都来这花店,否则也不知在那儿才能碰面。」

      殷采佳完全没变,仍是一样的身材,一样的短发,一样的穿著,还有一样的语气。曾呈有些放心,也有些不甘心,这年来自己为他茶饭不思,他还不是过得好好,想到这儿不禁生自己的气,还有殷采佳的气,不由得瞪了殷采佳一眼。

      殷采佳见曾呈轻皱眉头,继而又杏眼怒瞪着自己,不知她又在气恼什么,不过不皱眉、不瞪眼的曾呈又那是曾呈,只是不知这些表情全都在他走后消失了,在重遇他时才再现。

      殷采佳仔细打量曾呈,还是长辫子,还是卡其裤,还是美丽可人,只是久违的曾呈比一年半前消瘦不少,穿著毛衣围着围巾的她,脸像只剩得巴掌那么大。

      「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曾呈打量一下自己,「还不是一样。」

      「我知道定是英国的东西太难吃,弄得你现在活像潇湘妃子般。来,让我带你去吃顿好的。」

      曾呈扬扬手中的面包,道:「我已买了晚餐了。」

      殷采佳一把夺走曾呈的面包,「难怪你瘦那么多了,吃这个又怎会长肉,这个当早餐也嫌少。」

      「当午餐还差不多是不是?」曾呈记得殷采佳在午餐时习惯吃得十分少与清淡。

      殷采佳见曾呈还记得自己的习惯,不由得大笑起来,「真不愧是曾呈书虫,记性还是那么好。」

      曾呈正想还话,这时常喜却出现,见他两人相谈甚欢,奇道:「哎吔,怎么世界那么少,我的两个朋友竟是相识。」

      「还不是。」殷采佳唱道:「世界真细小小小,小得真奇妙妙妙‧‧‧」曾呈弹起钢琴陪奏,跟着一起唱起来,「实在真系细世界,娇少而妙俏。」

      常喜问道:「这是什么奇怪有趣的歌词?」常喜在英国土生土长,对中文也只能勉强表达而已,当然不懂这曲子的中文版。

      曾呈续唱下去,「人人常欢笑,不要眼泪掉,时时怀欢乐,不必心里笑‧‧‧」

      待曾呈一曲既毕,殷采佳才道:「曾呈你的钢琴进步了不少。」

      「这年来我重新练习了,不过在两位高人面前表现当真献丑。」

      殷采佳音即摇着手否认,「我不是,常欢才是。」

      常欢呶呶嘴,指着殷采佳,「这人才是,当年他不屑进音乐学院,我才能补上他的位置。」

      殷采佳笑道:「我是知难而退。」

      曾呈问道:「你们是同学?」

      「可以这么说,我与殷是跟同一老师学习钢琴的。说来气人,他来学习三年而已,竟比我先通过音乐学院入学试,你说是不是气煞了人。」

      殷采佳左言而右顾之,「你又在说些陈年话了,常欢,你真的老了。」

      「老你的大头鬼,本小姐今年才十八。」

      曾呈看看手表,不得打断他俩拌嘴,「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殷采佳追出店外喊住她,「不是去吃饭吗?」

      「不了。」难得这些日子终于稍为可以放下他,曾呈不愿再与他有大多瓜葛,这人太飘忽、太浪荡、太难触摸,喜欢上他实是为难自己,曾呈不愿再试一次。

      「我还有工作,下次再约好了。」曾呈掠掠头发,潇洒的走了,但却走了一半又折回来。

      「愿意去吃饭了?」殷采佳自信的微笑,曾呈是拒绝不了他的,从来也不。

      曾呈还是摇头,「我差点忘了,殷老爷及香玫一再叮嘱我,如见到你要我跟你说,请你跟他们报声平安。」

      「我一直有跟他们通信,放心好了。」

      「是吗?」曾呈笑笑,「那我走了,再见。」

      殷采佳看着曾呈的背影渐渐走远,没有再挽留,没有拌嘴没有发怒的曾呈,殷采佳一时间还不能消化,是长大了吗?还是工作太忙?怎会变得那么沉默寡言?怎么瘦了那么多?怎么还是这么美丽?怎么对自己态度冷淡?这年来过得好吗?有没有想念我?

      殷采佳很希望能对曾呈说,这年来每天每夜,她都随时在自己的脑海出现,不论时间,不论地点。不能说挂念,只能说她已是脑海的一部份,永远存在。

      在离开香港的最初数月,他在澳洲的外祖父那儿渡过,每天钓鱼潜水,生活虽写意,但眼看到的却一直是曾呈的那套蓝色纱裙。

      告别了外祖父后,他正式向伦大报到。在香瑰事件后,他正为前路感忧虑,是走还是留,走要走到那儿,干些什么?留要怎样留,为着香瑰,家是断留不下的。加上大哥已向杂志社那边施压,好逼自己回公司上班,但从商从来不是殷采佳的兴趣。他喜欢研究经济,但却不喜欢真正从商,又或应是不喜欢跟着殷采岚从商。

      这时刚好在伦大时的教授联络他,说英国政府聘用了伦大,为加入欧元体制的利弊作出资料分析及见议。由于殷采佳精通德语,教授希望他帮忙到德国一年作数据调查,然后再回英国进行分析,这题目也是殷采佳的兴趣,于是他便辞去了杂志社的工作,四出搜集了些这课题的资料,那些就是曾呈在他家里见到一叠叠的资料了,直到半年前殷采佳才从德国完成工作回到伦敦。

      殷采佳从未想过在港的最后一个月竟与曾呈发展出感情,他不是不想与曾呈明言,只是不愿她向香玫透露,才逼不得已不对她说出,包括不对她说出自己的感情,那一个告别吻是最好的结局,当时殷采佳是这样想的。只是再遇曾呈,令殷采佳数夜都辗转反侧,难道真是最好的结局?

      同样,曾呈也是不得好眠,想到与殷采佳待在同一城市,实在既喜且忧,喜的是自己终能遇到她,忧的却是怕自己会再陷入,再陷入殷采佳的魅力中不能自拔。

      总编见曾呈顶着一个大黑圈上班,令她更形憔悴,以为她为着工作,不禁好言劝着她:「工作固要紧,但自己身体也不能不顾。」

      曾呈只是笑而不语,她感激总编的关心,只是她...却忘不了殷采佳,她是如此气自己,为什么还是如此想着殷采佳,自己与他既无深厚情谊,也不是恋人,为何还要一直记念着他。

      曾呈看着镜中的自己,都不像曾呈了,以往人人口中活泼开朗的人到那儿去了,那镜中的人又是谁?曾呈轻轻叹口气,准备收拾东西下班。

      这时有接待处的电话着她到接待处去收件,曾呈也不为意,以为只是收取普通文件,但收到的却是一大盆嫩黄色的风信子,还有...殷采佳。

      「你怎么到来?」

      「没什么?常欢说你在这儿工作,今天顺路经过便来看看你。怎样,花儿漂亮吗?」

      曾呈看看手中的盆栽,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风信子,黄色的花球大得连双手也包不住。

      「很漂亮的花,是你种的吗?」

      殷采佳耸耸肩,「我从来没有种过这花,是在常欢那儿买的。你想要我种的花?」

      曾呈不答,转而说,「谢谢你的花,我还有事忙,有空再找你吧。」

      殷采佳不在意的答:「你去忙吧,我在这儿等你好了。」

      曾呈连忙拒绝,「不,不用等我,我还要在这儿多待一阵子,你还是先走吧。」

      殷采佳看着曾呈微笑不语,又是那令人害怕的眼神,曾呈垂头不去看他,急道:「再见。」便立即奔回办公室。

      曾呈旁边的同事见曾呈回来便即冲上来问:「那英俊的男子是你的谁?那么明目张胆地送花到办公室,不怕你的张乐天知道?」

      曾呈有些负气,「他什么也不是,张乐天也不是我的。」说着将已收拾的档案重新摊开来看。

      曾呈的同事以为殷采佳是曾呈的追求者,羡慕道:「如有这么英俊的男生送花给我,我一定立即嫁给他。」

      曾呈也不回答,同事知道曾呈一向严肃正经,便不敢再说下去。

      同事们陆续下班,英国人一向懒散,七时一到,各同事实时鸟兽散,一个不留,最后离去的总编临走前一再叮咛曾呈:「这个稿件你已做得很好了,不用再修改,快点回家休息多点,留点精神明天上课。」

      曾呈却道:「我想多翻阅一遍,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不会留很久。放心,我会负责锁门的。」

      总编拿曾呈没办法,知她一向倔强自负,容不下一点瑕疵,何况曾呈被递到这儿当特派员也是主要为明年的英国国会大选前哨作采访,这次执政党会议对她来说当然是不容有失,便道:「好吧,回家时小心点。」

      曾呈点点头算是答应,低头再看牢文件,直到再一次修改完毕已是十时许,曾呈伸伸懒腰,转头看着放在桌上殷采佳送的风信子,看了又看,只觉愈看愈心烦,便拿起它想把它丢进垃圾筒去。

      「怎么把它丢掉?是因为不喜欢它,还是因为不喜欢它是我送的?」

      曾呈震惊的抬起头来,只见殷采佳轻倚在她的桌子旁,正微笑地看着她。

      「你为何还留在这里?」

      殷采佳拿走曾呈手中的盆栽,坐到曾呈对面,从容道:「我说好要等你下班的,当然在这儿。」

      曾呈差点忘了他的无赖,有点无奈的道:「我在这里是工作不是游戏,你这样会影响我工作的,如我上司知道也会不高兴。」

      「你上司?是不是陈先生?如果是那你不用担心,是他留我在这儿的,还有他一再交待我要送你回家。」

      老编?曾呈实在气他的诸事八卦,见殷采佳犹坐在对面微笑着,知他赶也是赶不走,便道:「好吧,我也要下班了,你多等会儿让我收拾。」

      「不用急,慢慢来好了。」

      看着曾呈仔细地收拾文件,殷采佳知道她一向十分正齐整洁,可说是有点儿洁癖,那时在他家里工作,曾呈也常忍不住帮他整理档案,看着她勤努却又永远美丽的模样,殷采佳实实在在地对自己承认,承认曾呈是他第一个真正喜欢上的人。

      曾呈对殷采佳扬扬手,「我可以走了,你有驾车来吗?如没有我要电召出租车。」

      殷采佳问非所答,「你不饿吗?」

      曾呈摇摇头,淡然道:「不。」

      殷采佳感到曾呈对自己的冷淡,却不介意的笑道:「你很喜欢对我说不,但我最不喜欢人家对我说不,所以我决定你是肚饿了。」

      如是以前的曾呈定会声声无懒的喊,殷采佳静待她责骂,但曾呈却柔声道:「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你知道我不会,我现在累得很,很需要休息,你就让我回家吧。」

      殷采佳静住了,曾呈见殷采佳不语,便再道:「殷采佳,这样说可能你会觉得奇怪,我是不想再与你有何瓜葛了,我也不防老实跟你说,我喜欢你,但你不是我需要的那种人,我不想浪费大家时间,请你不要再这样纠缠,我现在没有口不对心,我说的是真心话,请你离去吧。」

      殷采佳没理会曾呈的话,只问:「是因为气我才瘦了那么多?」

      曾呈不答,但眼泪却不争气的流出来,忍不住凄凄楚楚的哭了起来,殷采佳叹了口气,将曾呈拥入怀中,只觉怀中佳人纤幼瘦弱,轻声道:「不要气我了,我送你回家可好?」

      曾呈也不回答,殷采佳便拥着她离开。沿途曾呈柔弱地倚在窗旁,竟是睡了,殷采佳不忍唤醒她,便把她载回自己的家。

      曾呈像是很久没睡得那么甜,竟是一夜无梦直睡到天明,揉揉双目,发觉这儿竟不是自己房间,也不着急,只是缓缓走出睡房外。

      殷采佳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曾呈醒来,便道:「昨晚你累得睡着了,我见你睡得很熟,便带你回我家。怎样?精神点没有?」

      曾呈有些惘然,只看着殷采佳发呆,殷采佳见她还没睡醒孩子气的模样,便搂着曾呈回到沙发坐着,曾呈在沙发上再睡了会儿才完全醒来,只见自己正倚在殷采佳的怀里,便立即坐正起来,看着殷采佳。

      殷采佳问道:「你饿了没有?」

      曾呈摇摇头,看看手表,叫道:「天,我今天有早课的。」

      「现在已是下午两时了,就算有课,相信你也错过了。」

      曾呈估不到自己睡了那么久,久得错过了课堂,只怪自己粗心大意,竟然睡过头,有生以来第一次缺课。

      曾呈站起来,「那我回家了。」

      「不用那么急吧。」殷采佳拉着曾呈,「昨天你上司说你今天也不用上班,不如吃过饭才回去吧。」

      曾呈自觉身软软的,没有气力争辩,便由着殷采佳张罗,自己则到洗手间略作整理。吃过东西后,曾呈又躺回沙发里睡着了,再醒来时只见殷采佳正看着自己。

      曾呈与他对望着,谁也不想说话,就算对他说什么狠话,但总不是真心的。曾呈知道自己只希望能永远像现在般倚在他怀里,看着他,感受他。

      殷采佳柔声对曾呈说:「曾呈,我是真的喜欢你,接受我吧。我或许不是最好的,但请你不要逃避,好吗?」

      曾呈看着他,听着他的话,只觉犹如梦中,说不出话来。殷采佳见她迷惑的样子,忍不住深深的吻住她。

      那天后,曾呈与殷采佳走在一起了。

      曾呈从来不知伦敦可以这么美,雨天与殷采佳一起漫步,整个伦敦看起来像是那么古老庄严,雨后偶尔还能在古旧的建筑物旁看见一丝彩虹,曾呈只觉伦敦充满色彩,一点也不灰暗阴沉。

      能与殷采佳在一起,就算生活还是跟平日一样,但与殷采佳一起笑笑说说想想,只觉乐趣无限,日子充实满足。

      殷采佳坐在曾呈身旁问道:「还在赶论文?」

      「不,是为下星期执政党党大会作准备。」

      「你负责采访?」

      「是的,跟着再忙到下年三月的民意调查报告,我的工作便告一段落。」曾呈看殷采佳手中的八卦杂志,问道:「你不用赶报告?」

      「不,我不会下了班还工作,我的工作时间只到六时。」

      曾呈笑道:「这样还念完博士真是天无眼。」

      「什么?我努力的时候你不知道而已。」

      曾呈收拾东西,道:「今天我的进度已完成,不如出外吃饭吧。」

      「不用迁就我,继续忙你的吧,明天是周末,也不急着回家。」说着便继续看他的杂志。

      曾呈知他无聊,「不了,我有点儿饿,陪我吃饭好吗?」

      「不如我弄点吃好了。」

      曾呈满脸怀疑,「你?殷二爷弄东西给我吃?」

      殷采佳扣着曾呈的脖子,「敢看轻我,好大的胆子。」

      曾呈顺势把头轻靠在他肩膀,殷采佳紧抱着她,柔声道:「天气有点冷,你身子薄,还是留在家里好点儿。」

      曾呈闭着双目,感到殷采佳说话时在她耳边呼出暖气,暖得有点儿想睡,不知不觉真的睡了起来,殷采佳把她放在沙发中让她好眠,跟着便着手弄晚饭。

      「曾呈曾呈,大懒虫,快点起来吃饭。」

      曾呈揉揉双目,见殷采佳在摇着自己,笑道:「不要摇我了,再摇我便要散掉。」

      曾呈见他弄出两道菜来,味道也算不错,不过他却有点儿不满,「今晚我没有准备下厨的,没买什么材料,只好委屈点儿,明晚我再弄好的给你吃。」

      曾呈柔顺的答:「好的,明天下午我陪你去市场。」

      「那上午呢?」

      曾呈伸伸舌,「我不是你,虽然工作是赶上进度,但我的论文还是要写的。」

      殷采佳知道曾呈一向勤力,也不再说什么,道:「那今晚你早点儿休息,我明天下午来接你。」说着便告辞。

      曾呈知道很多同学都与情人同居,但自问生性保守,实在不喜欢男友在家中过夜。殷采佳也知她脾性,故不用曾呈催赶便识趣告辞回家。

      第二天殷采佳下午接曾呈外出,建议道:「不如到常欢那儿好吗?」

      曾呈点点头,知道他其实与常欢的丈夫董书形才是朋友,问道:「你是怎么认识他俩的?」

      「那时我突然爱上植物,常到花店那儿去看花,认识了老董,他另外在苏格兰自设花场,我一有假期便到他的农场游玩,他还教晓我种花。后来我想学钢琴,他便介绍我到斯洛尔老师那儿学习,我便是在那儿认识常欢。」

      「常欢那时已与他认识了吗?」

      「那时他们已是夫妻,常欢十分年轻时便与老董结了婚。」

      「是吗?但董先生好象年长常欢很多,初见他时以为他是常欢的父亲。」

      殷采佳笑笑,「那岂不像我的父母?」

      曾呈怔住不语,殷采佳知她生气,轻拥着她道,「说笑而已。」

      曾呈望着他,叹了口气,「你就是喜欢说笑,但我最怕人家说笑。」

      殷采佳也不将话儿放在心上,转道:「你喜欢吃什么?」

      其实刚才话一出口曾呈便后悔了,虽然殷采佳为人不拘小节,但自己刚才口出怨言确是不对,便对殷采佳微笑道:「你弄什么我就吃什么。」

      「你喜欢吃鱼,可惜英国的海鲜少之又少,不如弄三文鱼如何?」

      「好的。」

      殷采佳挑挑眉,「怎么突然这么温柔了?」

      曾呈没有回答,只是俏眼看着殷采佳。殷采佳被她眼神弄得心痒难奈,把她拉到街角拥吻起来。这一刻,曾呈真的愿意能与殷采佳永永远远在一起,永不分离。

      从市场带着一大袋食物,殷采佳与曾呈两人到常欢夫妇家串门子,常欢一见他俩,就喃喃道:「难得的周末又来搞局,现在还买一送一,干脆搬家好了。」

      殷采佳往屋子内喊道:「老董老董,你的好小殷来了。」

      老董立即由屋内迎出来,「来了吗?快进来,今年真反常,还是十一月天便变得那么冷了。阿欢,快唤人弄热茶来。」

      殷采佳朝常欢胜利的眨眨眼,常欢只抿抿嘴便唤人召呼客人。

      「来来来,孩子,今天我在美国的伙伴给我们带来好消息。」这时老董才看到曾呈,「咦,你不是常到花店光顾的小姐吗?」老董业务繁忙,很少到花店,故此就算常欢已与曾呈混熟,但他对这美丽的小姐只是略有印象已而。

      「不是吧,老董,这么美丽的女生也不认得,你真的是只懂得花,还是被你家的婆子弄得你老眼昏花了?」

      常欢刚到客厅听到殷采佳的话,冷笑道:「你赞你的女友便算了,何必拿我当底垫。曾呈,我就说你又盲又聋,有个大好张公子你不要,偏偏选着这烂人殷采佳。」

      「啊。你便是常欢常提及的曾呈了,当真估不到,你竟是小殷的女朋友。」老董略略打量曾呈,「这是小殷第一次带来女友让我看看,曾小姐,真的很高兴认识你。」

      曾呈笑容可掬,「叫我曾呈便可以了,董先生。」

      老董实在没见过比曾呈更美丽的女生,不愤的撞撞殷采佳胸口,「你这小子真好本事,竟能追上这么美丽的可人儿呢?」

      「呿,你这是带你女友来耀武扬威是不是?殷采佳,你现在得意了,但是人无千日好,曾呈什么时候拋弃你这烂人,记得告诉我一声,我送一支大香槟给曾呈庆祝她脱离苦海。」

      殷采佳与常欢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亦乐呼,曾呈与老董看惯他俩吵嘴,也不理会他们。老董再打量曾呈,道:「小殷怎么样照顾你的,看你人比黄花瘦,多点来这儿让我老董弄点补品给你吃,养养身子要紧。」

      常欢插嘴进来,「我就说这小伙子是烂人,曾呈,回头是岸,张公子真的比这烂人好上千陪。」

      「喂,你这刁妇,不要对曾呈胡说八道,你以为我不知你的计谋,想把我们激走,好留老董被你一人独占。」殷采佳奸笑起来,「只怕你的如意算盘打不响。」

      「你这小子知道就好,董先生好不容易回来,你又来搞局,做人知情识趣点好。」

      殷采佳粘住在看电视自得其乐的老董,道:「你的董先生就是喜欢我,怎样,说不定他是因为我才回伦敦,你这弃妇还不快多谢我。」

      「谢你的头,你的曾呈也对你忍无可忍,跑到厨房去做菜了,还不快帮她。」

      「好吧,这糟老头便交还给你,我去找我的可人儿。」

      殷采佳一径儿的跑到厨房去找曾呈,只见菜已弄好大半,「都是那常宽惹的祸,要你一个人弄菜,余下的都让我来,外加饭后清洗碗碟。」

      曾呈笑而不语,只站到旁边帮忙。殷采佳一直觉得美中不足,以往的曾呈牙尖嘴利,好勇斗狠,说她一句被她反驳十句,而现在的曾呈却沉默恬静,实让殷采佳真的有点怀念以前的她。

      「想什么这么入神,看,菜都快被你洗得脱色了。」

      殷采佳正色地看着曾呈,「你与我一起快乐吗?」

      「很快乐。」曾呈简直连想都不用想便答。

      殷采佳有说不出的满足感,平常曾呈端壮严肃,说不得笑,但这刻她轻言细语,温柔可人,殷采佳把她紧拥在怀,问:「那个张公子是什么来头?」

      曾呈呆住,跟着便大笑起来,笑得腰也弯了,殷采佳装作负气道:「不说拉倒。」

      曾呈好不容易才收住笑,一本正经道:「小张?我认识姓张的吗?就算认识也一定不太谂熟,否则我怎会忘了这人。你说是不是?」

      殷采佳对答案满意得不能再满意,拉着曾呈坐在流台旁的高椅子,道:「你看着我弄菜,陪我说说话儿可好?我喜欢听听你的声音。」

      「别说得我像哑巴般,我唱歌给你听,你想听什么?」

      「我喜欢『世界真细小』,还有『衔接彩虹』。」

      曾呈轻声地唱着,偶尔夹杂着殷采佳的笑声,让这阴天寒冷的下午变得十分温馨。

      「喂喂喂,你俩请不要在我家厨房卿卿我我,这么缱绻旖旎,也不管别人受不受得了。」

      曾呈听到常欢的话,立即涨红了脸,殷采佳知她害羞,便道:「曾呈,你跟常欢出去坐坐,由她弹琴陪奏,你唱『玫瑰玫瑰我爱你』给我听。」

      曾呈也忍不住笑骂道:「你快神经病了。常欢,让我听听你弹琴。」

      「连你都觉得他有神经病吧,殷采佳,我介绍个好医生给你看看吧。」

      「那定是你看过觉得好才介绍吧,是不是专医神经病呢?」

      见常欢被殷采佳抢白得脸也红了,曾呈也对这对冤家无可奈何,便拉着常欢到钢琴室里去。

      听着常欢弹奏钢琴,打量这著名钢琴家的琴室,曾呈在心里只想着如果这是她自己的琴室,首先二话不说,立即把乱掉在地上、桌上及沙发的琴书速速归位,才能有心情练习钢琴。

      「你听过殷采佳弹琴吗?」常欢弹奏完毕,边按摩手指边问。

      「有,但他很少弹琴的。」

      「他弹得很好吧?」

      曾呈笑笑,「一定比我好。」

      「也许他到现在还是比我好,只是没机会比较而已。」常欢问曾呈:「他都喜欢弹什么?」

      「没什么,每次都是我要听什么他便弹什么,你这样问我我都不懂得回答你了。」

      常欢叹口气,「无论他弹什么都弹得好,尤其是萧邦的,他练琴时都是弹萧邦。」

      曾呈好奇,「他跟你是同学时是怎样的?」

      「他?」常欢点了烟,深深吸了口,「那年他才十六七岁,小孩子一个,他自己自学钢琴年余,渐觉困难,故老董便将他推荐给我老师。我那时已在老师那儿学习了一两年,老师同学们均认为我颇有钢琴天份,相信我不久便能考进音乐学院作研究生。后来,殷采佳进来了,老实说这让我觉得很不是味儿,你很难相信原来世界上真是有天才,每次老师稍作指点,他便能立即纠正,不到三年,他竟能从零考获至演奏级。

      老师深信他是天才,故把他定作首位推荐给音乐学院的学生,其实我也没觉得什么,毕竟我对他真是五体投地,而且我自问那时我还未对音乐开窍,实不能与他相比,而他也很成功地获得音乐学院的研究生资格。但想不到的是,他竟推辞了学院,他说他学钢琴只是闹着玩,没有很认真,所以机会应留给别人。但我知道,他是很努力练习的,每次他都能完成老师的所有要求,这不是只有天份就能做得到。我气他恨他,他却笑笑口说他兄长要他念博士课程,没空与我斗气。」

      常欢顿住,再吸一口烟,「这便是他了,总是轻易地获得别人渴求的一切,却又对这不屑一顾,上天都总是眷顾错人了。」

      曾呈不知道殷采佳是不是错人,但肯定的是他一定是得上天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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