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海

作者:曾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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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五)

      第二天,曾呈准时地到达玫瑰茶座,只见昨天的那男人已在座,曾呈不禁对他的准时起了好感。

      那男人一见曾呈便立刻站了起来,曾呈昨天并不发现原来他高得很,自己只及他的肩膊,今天他穿著整齐西服,样子比昨天清醒不少,实在是个好看的中年人。

      他对曾呈深深鞠躬并道歉道:「昨天我对小姐你的无礼真是抱歉极了。」

      曾呈笑着坐下来,道:「昨天的事也就罢了,我叫曾呈好了,请问先生呢?」

      那男人怔住一会,喃喃道:「曾呈,跟情儿的名字是一样的。」

      「先生你所说的情儿可是周珍情女士?」

      那男人点头头,说:「敝姓张,这时我的咭片。」曾呈接过那咭片仔细看看,张士文,曾呈有些愕然,这人竟是世界三大建筑师之一张士文。

      「曾小姐,你认识情儿?」

      「她是我朋友,就是昨天你见的那位先生的母亲。」

      张士文叹气,「情儿的孩子竟那么大了,二十多年就这样过去,果真时间弹指过。」

      曾呈问道:「恕我无礼,请问张先生你如何认识周珍情女士的?」

      张士文轻笑道:「怎认识,我也不知晓,仿佛一生下来就认识,一生下来就认定了对方,大学还没毕业便要回来订婚,但却又有谁料得到她会遇到殷先生。」

      「殷正元先生?」

      张士文有些意外,「你也认识殷先生?」

      曾呈点点头,「实不相瞒,我以前是殷先生的员工。」

      「啊。果真叫曾呈的都离不开殷先生。」张士文从皮夹里拿出一张相片,相中人儿穿著紧身荷叶短袖恤衫伞子裙,头发束成短辫子,样子美艳极了,曾呈知道她就是情儿,只可惜红颜薄命,活不过三十岁便结束这短暂的一生。

      曾呈皱眉道:「这时已是七十年代了,不是流行宽袖子迷行裙吗?」

      张士文莞尔,无论怎样的女孩子一提起装扮便精神万分,即使是这个样貌严肃端庄的女孩子,便道:「她在她表姐那儿看了套旧片,便学着女主角的装扮开玩笑,就是那天,她遇到了殷先生。

      那年我与情儿从法国回来渡暑假,她刚二十岁,我们预定顺道订婚再回法国完成大学课程。她刚赢了国际芭蕾舞大赛的冠军,风头十分大,家父要我们代他出席酒会,情儿不高兴,她是艺术家,怎能胡乱应酬有失风范呢,我好说歹说她才答应,却顽皮地打扮成这五十年代的装束好让家父丢脸。

      果然每个在场的人见到她的装扮都失笑起来,只有殷先生,只有他失神地看着情儿不发一言,从此情儿便每天都穿著紧身恤衫伞子裙到殷先生的办公室去找他,那时社交界人人都讨论着,说才女周珍情情陷富商殷正元,很多人都认为她是为了钱,其实情儿父亲在南洋是个巨富,只是为人低调,不十分多人认识他而已。而且那时殷先生才四十岁,看上去最多只得三十多,怎不看不出有个儿子只比我们少些许,商场上的人都称他为英俊的殷,情儿一见他便被他的沉郁俊朗所迷倒。」

      曾呈忍不住问道:「情儿移情别恋,你不气她吗?」

      张士文笑了起来,轻声说:「气,当然气,怎会不气呢。」曾呈发现他说话的声音十分轻十分低,一定要十分留神才听到他的说话,但却自有另一番韵味。

      「但当见到她为恋爱痛苦烦恼时却又不气了,原来一个人可以那样地爱着另一个人,我从来没有这样感受过,你知道吗,那时我问她可是真心爱着殷先生时,她哭着跟我说:『如不爱他,我断不会每天穿著他妻子喜爱的那些紧身恤衫伞子裙,为的只是让他多看我几眼。』

      那时我很震憾,那么骄傲任性的情儿,为了让殷先生多看几眼,竟每天穿著不喜欢的衣服,不理别人的闲言闲语,巴巴的走到殷先生的办公室去坐接待处,有时等好几小时也见不着殷先生一面。

      殷先生对她的行为很不理解,甚至找我谈话,希望我可以制止情儿,但倔强的情儿岂是有人可以劝阻,后来家父听到风声,对她说了很多难听的说话,又说要告诉她的父亲,但她就是不理会。

      我实在是被她感动了,便主动与她解除婚约,跟父亲回法国去了,也就免得情儿会被她父亲责怪。直到一年后,我才回来参加他俩的婚礼,那个婚礼十分简单,双方亲友加起来也不过三四十人,我本以为情儿会不高兴,她是如此追求完美的人,这简单的婚礼又怎能令她满足,不过事实上那天她快乐得像是得到了全世界一样,那时我想他俩应该可白头到老的。

      怎料隔了几年便传来他们婚变的消息,当时我很愕然,但事后想想也是有理由的,一个人又怎能永远以当别人的影子生存下去,何况那影子是好胜的情儿,日子一久,她一定不满足于自己只是影子,那么殷先生自然就会发觉她跟本不是自己已去世的妻子的替身,这样的婚姻又怎能永远维持。

      殷先生联络了我,希望我可以帮他劝情儿答应离婚,那料情儿听后像是发疯一般,把殷先生前妻的一切相片全部毁掉,差点连屋子也拆了,终于殷先生答应与情儿搬离那屋子重新开始。」

      曾呈灵光一闪,立刻问道:「那屋子可是在薄扶林道,门前的小道种满白兰花树的?」

      「是的,你知道那儿?」

      「我曾在那儿当店员。」

      张士文叹气道:「那屋子曾经那样令情儿深痛恶绝,恨不得把它拆掉才好,怎料到它竟比情儿的命还长。」

      「后来呢?情儿怎么了?」

      「她后来怀孕产子,过不了多久便逝世了。无论怎样,她仍是好胜,宁愿死也要跟殷先生的前妻看齐,明知有并发症却怎也要生下孩子,她就是这样的人了。」

      曾呈失望,他甚至认为殷采佳是殷正元的儿子,他根本怎么都不知道,那究竟殷采佳的父亲是谁呢?

      张士文凝望曾呈片刻,道:「你知道吗?你与情儿真的长得很相像。」

      曾呈惘然,再拿相片细看一遍,的确眼角眉梢是有点儿相似。

      张士文看了曾呈一会儿,道:「我常想,如果那天我与情儿没有出席那酒会,那么我俩可会一生一世呢?」

      曾呈认真想了一会,答道:「或许会或许不会,没发生的事又有谁知道呢。不过我可以肯定情儿到离去的那一天也没有把你忘掉,她会永远感激你对她的包容及宽恕,是你无私的爱成全了她任性的爱。」

      张士文不禁热泪凝眶,想起情儿临终时不停地对自己说谢谢的情景,像是解开了自己心头多年的结。

      张士文抹干眼泪对曾呈说:「真的十分高兴能认识你这个小友,曾呈,你以后有任何问题,请随时联络我可好?」

      曾呈笑着与张士文握手,道:「这时当然的,张叔。」

      张士文握着曾呈的手呆住片刻,那天与情儿手出席酒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怎地突然情儿会喊自己作张叔呢?定一定神才发觉这是曾呈不是情儿,顿时泪凝于睫,匆匆与曾呈道别离去。

      曾呈看看张士文的离去,有些惘然,情儿,你看,你的好胜任性让多少人痛苦,爱你如张士文,又或是不爱你如殷正元。如果当年愿意与张士文平淡过一生,或许你会更快乐,又或者你如果未曾结识殷正元才是令你最痛苦呢?

      曾呈一直静坐在茶座里,旁边的人都纷纷注视着这带些伤感带些惆怅的可人儿,却又不敢胡乱上前结交,惟恐冒犯了小姐。

      曾呈当然不知旁人对她的注视,直到手提电话响起才惊醒过来,原来是香玫的电话,要曾呈在这儿等着她。

      不到半刻钟香玫便到,一坐下二话不说便是哭,曾呈连忙问道:「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如意事?」

      香玫哭了好一会才答:「我长得这么大,从没与小叔分开过,这次他一走,也不知甚么时候回来。」

      曾呈奇怪,「他走开一会儿罢了,也不用哭吧。」

      「不,我知这次他离开,短则也不会三年两载内回来,他这个人我最是清楚了。」

      曾呈急问:「他要长时间离开这儿?为什么他要离开?」

      香玫刚忍住的泪又涌出来,「他就是这样,永远都为人着想,却把自己放在最后。」

      曾呈不能置信,还道他这次只是出门短游而已,那料他竟打算短期内也不回来,想到昨天两人温馨的在鱼棚上谈天跳舞,现在却不知那天才可再见面,曾呈不禁泪流满脸。

      香玫看着曾呈泪湿的脸,问道:「你爱上他了,是吗?」

      曾呈怔住,看着自己的好友,忍不住透露心底话,「只要他愿意,有谁能不爱上他?」

      香玫叹口气,道:「对,有谁能不爱他呢。只是现在小叔走了,连去那儿也不肯多说,只是临上飞机前才打电话告知我,我就知道这次他是真的要离开我们。」

      「是为香瑰吗?」

      香玫轻叹:「还有是谁呀。香瑰爱上了小叔你是知道的,你也知道爸爸要送走香瑰,小叔又怎会忍心,香瑰十七岁还不到,小叔决不会由她一个人到外国寄宿的,既然一定有一个要走,那么这次便是小叔走。但我宁愿走的是香瑰,这是她闯出来的祸,为什么却要小叔离去呢?」

      说到这儿,香玫又哭起来了,「现在他要走了,究竟他到那儿去呢?」

      曾呈知道,但没有开口说出来,既然殷采佳只愿意跟她说,那就让她幻想这是殷采佳让她保有的秘密好了。

      失去了殷采佳,曾呈并没有什么改变,仍是勤奋地念书,努力地做论文,还有积极地筹备往伦敦升学的事,与曾仲认真地商讨过这次升学的得失后,曾呈终于决定答应接受有线新闻网络的条件,在她快要二十二岁的夏天往伦敦去升学并兼任特派员两年。

      忙透了的生活正合曾呈的心意,只需忙碌忙碌再忙碌,倦极了便回家休息,那么便可什么也不用再想了,不用多想殷采佳,不用多想他为何连一句道别的话也不对自己说,不用多想他何时会归来,反正就是什么都不用想了。

      曾呈一下子清减了数公斤,原本已是窈窕的她,更是显得消瘦,却竟又有股我见犹怜的韵味。曾呈相信自己一直是掩饰得很好,所有人都相信她是为了忙碌而消瘦,曾仲还边对比她与曾呈的手臂边说:「小妹,你真是天生丽质,一直以来都身材窈窕,说瘦便是瘦,那像我,从十八岁开始永远超载三公斤。」

      曾呈这阵子忙得透不过气来,免不了对曾仲忽略了些,这会儿经她一说,不禁仔细打量她,的确曾仲在这数月是胖了些许,嘴角永远带着微笑,精神焕发,更显得亮丽迫人。

      「姐姐,你这会儿有什么快乐事吗?」曾呈亲热地靠在曾仲肩上问道。

      曾仲把头轻倚在曾呈的额上道:「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很久了,只是前阵子你忙,不想打扰你,现在你的考试完了,论文也交了,那么就算这次你毕业成绩不理想,也怪不到我了。」

      曾呈抬起头来,好奇道:「究竟有什么事呀?」

      曾仲微微笑,柔声道:「小妹,我决定要调职到上海。」

      曾呈打断她,「什么?上次你不是说可以不用长居在上海,只需每月到那儿数天便可了吗?」

      曾仲笑起来,道:「妹子,你总是心急的,请你耐心听我说完,我决定要调职到上海,原因是你要离开这儿,那我也不必一定再要留在这里照顾你,如我可在上海居住,公司固可省下不少交通费,对我的仕途也有一定的好处。当然,主要原因是因为,我要结婚了。」

      「什么?」曾呈有如晴天霹雳,不由得站起来道:「你要跟那来的人结婚?」

      「这人你也见过的,你可记得周显群?」

      周显群?曾呈不停在脑子里寻找,周显群,很熟悉的名字,却又让曾呈讨厌憎恨的名字,讨厌憎恨得可以忘记便忘记的名字,就是那个在曾呈父亲离世后不久就跟曾仲分手,让曾仲伤心痛苦的那个人的名字。

      「什么?」曾呈大叫起来,「又是他,你怎么又跟他在一起了?」

      曾仲按着曾呈的双肩让她坐下来,边揉着她的背边轻声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反对,但小呈,你要知道,这些年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从来没有,每个男生靠近我,都让我想起他,虽然这感觉在这些年来是愈来愈淡,但是,我从来没有忘记他。

      那年,我们的分手也是不得已,因为订婚时我们是打算大学毕业后一起到美国修读硕士的,但后来父亲却 ...,这我又怎能走得开。但他也有他家里的压力,决不容许他因为我而放弃念书的计划,终于他还是走了。当然如果我们都有决心去维持,也许我们仍是能在一起的,但你也知道,父亲初初离去的时候,我们是如何狼狈,还有什么精力去想什么维持,终于我俩也是不了了之。只是,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他。

      今年年初,我到上海公干,有天在街上乱逛,突然看见一个人,那人的背影跟他的很相像,我不由自主的竟着他走,一直都在看他的背,走着走着又觉得自己很傻,便决定回家算了,但走了不久,有人拍我的肩,我转过身去,竟是刚才的那人,而那人竟是周显群,他说他看见我的背,觉得很像我,便来确认,终是我们重遇了。

      原来这些年来,我俩都没有忘记过对方,又或是都爱着对方,于是我们重新开始了。他在上海的公司任职,需长居上海,虽然我也是要经常往来上海,但毕竟比我留在这里的时间还是少很多,我们都希望能经常留在对方身边,所以我们已经决定在你离开这里前结婚,在你往英国后我才调职往上海。」

      曾呈有些不满,为什么十年都过去了,曾仲选的还是那个人,曾呈不能原谅他对曾仲的离弃,但又不能否认当时年轻的他也是身不由己,只是一想到曾仲会离自己而去,也让曾呈睡不着好几晚。

      曾仲带着周显群来见曾呈,曾呈纵是千般不愿,但也不得不承认周显群与曾仲确是一对壁人,时间像没有在周显群及曾仲身上烙下太多痕迹,谁会想到离曾呈上次看到他俩在一起,竟已是十年前的事,在这一刻,曾呈不禁悉怀,只要曾仲快乐,那还有什么事更重要呢?

      在曾仲与周显群婚礼后的一星期后,便是曾呈离开的日子了。曾呈离开前不忘与殷正元告别,殷正元给了曾呈封了个大红包,曾呈原本不愿收下,但在殷正元坚持下,只得接受。

      殷正元说:「初见你时你还未正式念大学,那知三年竟就这样过了,瞬间你已长大了。曾呈,希望你多多保重,独自出门,事事千万要小心。」

      说着殷正元给了曾呈一张咭片,道:「这位是我在英国聘用的律师,我已请他派人到机场接你。」

      曾呈连忙道:「不用了,新闻社那儿会有人来接我的了。」

      殷正元摇摇头,「新闻社的人那儿能照顾得你周全,想到你女孩子单身一个人到那儿,我便怎也不放心。记着,答应殷老爷,有什么事,要立刻联络这位律师,他是英国通,当年也是他替我照顾采佳与香玫的,唉,当年香玫与采佳在一起,两人也算有个照应,你却只有一个人,有他照顾你也我才能放下心来,你便答应我,可好?」

      曾呈感激殷正元的细心,想到这一去两年,不禁流下泪来,伏在殷正元的膝上哭了,殷正元轻抚着曾呈的长发,低声道:「小曾呈,你可知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年我能待情儿如现在待你,那便能减下很多很多的遗憾。曾呈,我愿尽我所能让你一生快乐无忧。」

      曾呈却说:「只怕如当年你像对我那般对待情儿,才是令她最伤心。」

      殷正元怔住,想起当年那小女每天风雨不改准时九时正在自己的办公室出现,想起她红着脸对自己示爱,想起她笑着对自己诉说着梦想,想起她流着泪求着自己不要离开,想起她凄楚地要求着自己视殷采佳如己出,想起她含怨地离去,想起很多很多的事,却只有遗憾,没有爱,但还是绕缠了自己二十多年,到底是情儿这辈子欠了自己的债,还是自己欠了情儿的债,只怕谁也说不清。

      殷正元注视着曾呈的脸,叹道:「你的脸庞与情儿简直同一模子印出来似的,你俩性子也相近,一般的倔强好胜,不过可幸是你比她少了任性及娇纵,但愿你能比她幸运些许,能爱上一个爱你的人,在情路上不会跟她一样崎岖。」

      没想到殷正元一语成签,曾呈往后的情路的确崎岖,而且还是因为他的儿子而痛苦难过。

      曾呈离开的那天,除了曾仲夫妇外,香玫也到了机场送行,她拉着曾呈低声说:「你这次到伦敦,希望能见得着小叔,毕竟他在那儿住了十多年,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如果你真的见到他了,请跟他说我与爷爷都不会寻找他的,何时回来也随他心意,但请他无论如何也打个消息给我们,好让我们放心。」

      曾呈点头答应,不过就算殷采佳真的会回到伦敦,但这么大的城市,那能说遇上便能遇上。

      曾呈经过英国那麻烦繁冗的入境手续后,一边低声咒骂一边推着行李车出关,只见有一大名牌用中英文写着自己的名字,还有自己的照片,这样的行为,曾呈不难估到一定是殷正元指示的,曾呈实对殷正元那老顽童的玩笑哭笑不得。推着行李车,曾呈停在那举着牌子的人旁边,用英语说道:「我便是曾呈了。」

      那人放下牌,看着曾呈,只见坐了十多小时飞机的她疲倦不堪,却反而有股娇惫之态,看得那年青人竟犹自发呆。

      曾呈再说:「你可是来接曾呈的人?」

      那年青人清醒过来,对曾呈笑说:「是的,你是曾小姐吧,我叫张乐天,是卫氏律师行的员工,接到殷先生的指示来迎接曾小姐你的。」

      曾呈笑笑,「叫我曾呈便可了。」

      张乐天接过曾呈的行李,带她往自己的车子走着,并说:「殷先生希望曾小姐能住进殷先生在温布顿的居所,那儿的保安比较周全,而且有地铁直通伦大及曾小姐就职的新闻社,希望曾小姐能满意安排。」

      曾呈沉下脸来说:「我拒绝,请你送我到伦大的宿舍好了。」

      张乐天轻笑起来,「曾呈,你不介意我这样称呼你吧。」他见曾呈并不言语,继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便那么狷介,我知道你念的是新闻,那相信你也知道这城市的罪案率吧,有时人是要骨气要尊严,但也要看时间看地点。又没叫你白住在那儿,大不了多付点房租好了,也省得关心你的人替你日夜挂心,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当下如打了曾呈一大下耳光,自知自己的确不识好歹,连刚相识的人也忍不住说自己,可见刚才自己态度恶劣,便说:「那听你主意好了。」

      张乐天看着曾呈苍白的脸,顿时后悔刚才自己说话太锐,人家才刚下机,自己便急着一轮抢白,实在失礼佳人,再见曾呈垂头不语,原本束着的长发散乱了,显得曾呈的脸更形憔悴,更见楚楚可怜,便向曾呈道歉:「刚才我语气太重,请你见谅。」

      曾呈摇头,「不,你说得很对,有劳你送到那儿了。」说完便闭目养神。

      张乐天看到曾呈双目闭着,散乱的几根发丝落在脸颊旁,竟有丝在她清醒时不见的魅态。张乐天心神大动,不敢再多看曾呈一眼,专心驾驶。

      曾呈并没有真的睡着,在张乐天唤醒她前便起来了。只见车子停泊在一座大厦前,大厦约有二三十层高,在伦敦来说算是十分高的居住大厦了,张乐天挽着曾呈入内,行李则由大厦的工作人员提着,电梯停在二十三楼,张乐天说:「殷先生拥有这栋大厦所有二、三及八号层数的业权,他安排你住在二十三楼的 A 座,说希望你可以有生气又事事容易,而且科科拿甲等。」

      曾呈但笑而不语,随着张乐天入屋内,但见屋子并不算大,只得五百来呎,但却有睡房及书房,另外厨厕家电各设备全部俱齐,麻雀虽少但五脏俱全,想来殷正元肯定知道如安排自己的居住太豪华,自己一定是不愿意接受,想到这里,对张乐天说:「我十分满意这房子,请代我向殷先生道谢,并说我愿意付与伦敦大学相同的房租予他,多一元也付不起的了,问他是否愿意让我当租客?」

      张乐天喜出望外,原本殷先生一早吩咐说如曾呈不愿接受安排便随她所愿,但当自己一见曾呈柔弱娇憨之态后,实不愿她与不知名的同学共住宿舍,所以才会游说曾呈接受安排。

      张乐天替曾呈安置妥当后,看看时间正是中午,便问曾呈:「你要吃点东西吗?」

      曾呈道:「我宁愿留在这儿休息。」

      张乐天看看曾呈疲惫的脸,道:「也好,那我晚上来接你吃饭可好?」

      曾呈点点头,嫣然一笑道:「谢谢你。」张乐天被她一笑竟弄得连话也说不出。

      待张乐天离去后,曾呈一倒下床便沉睡,直到天黑。起来后有点不知身在何方,为何房间布致会完全不同了,要定定神才记得自己已经到了伦敦。

      曾呈刚梳洗完毕,张乐天便到了,见到休息过后的曾呈,真让张乐天有点怀念刚才娇憨弱态的她。精神焕发的曾呈太过端正,使张乐天不敢多言,惟恐得罪贵客。如刚才曾呈下机时是这样的姿态,张乐天决计不敢随便进言说她的。

      曾呈问道:「我们到那儿进膳?」

      张乐天笑道:「殷先生说殷二爷在市中心有间中国菜馆,问你可有兴趣到那儿一趟?」

      「殷采佳?」曾呈脸色一变便立即回复原状。

      张乐天当然不知曾呈心里正千徊百转,笑答:「没错。那儿的气氛十分好,而且食物也美味。」

      曾呈不语,当然,最会享受的殷采佳所经营的餐馆又怎会没气氛没美食。

      张乐天见曾呈转头看着车子窗外沉默着,便不再说话。

      曾呈随着张乐天到达一栋两层高的房子,二楼全是透明玻璃幕墙,每张桌子放着一个像水杯大小的小灯笼,十分有情调。

      张乐天点了十分多菜,只是曾呈胃口不开,吃得很少。张乐天见曾呈碗子里的饭几乎都没动过,便问:「怎么吃得那么少,难道味道不好?」

      曾呈笑笑,「不是,只是我向来吃得少。」曾呈整顿饭都默不作声,郁郁寡欢,这一笑只是抿抿嘴而已,那知张乐天竟被她忧愁的笑容深深吸引,不能自拔。

      曾呈用了十分短的时间便适应了伦敦的生活,每天不外乎白天上学三、两小时,然后往市场购买当日晚餐的材料,然后其它的课余时间都在新闻社那儿渡过,七时下班后便回家弄晚饭,跟着便开始温习及工作,偶尔有突发新闻需实时往现场采访,但这种情况并不多,反而新闻社希望曾呈能为后年的国会大选作出准备,这倒费了曾呈不了功夫,每天上班的数小时都是在联络各界人物做专访,回家后也要作资料搜集,但这也正合曾呈心意,否则时间这么多,生活那么闷,日子怎么过。

      曾呈在这里爱上了盆栽,整个露台都放着盆栽,尤其多蓝色风信子,张乐天常说这花香得离奇,在大门外已经嗅得一阵花香。在悠闲的雨天,曾呈喜欢坐在露台里喝着熏衣草茶看雨丝,张乐天就怀疑,在这沉闷的国度里,曾呈竟能毫无困难地生活得舒适写意。

      曾呈闻言都笑而不语,张乐天对曾呈的沉默寡言见怪不怪,也不介意一个人自说自话。对于这人常常跑来自己公寓里吃吃喝喝,曾呈倒愿意有人到来弄些声响,也算替屋子带来些生气。

      工作再工作,上学再上学,一晃眼竟已是一年多。曾呈因有工作在身,暑假寒假都不能回港,反而曾仲夫妇及香玫均有来英探望曾呈,还有张乐天经常在身边吵吵闹闹,生活也算过得不错。只是曾呈还是纤瘦,还是沉默,还是忧郁,还是挂念殷采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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