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海

作者:曾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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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四)

      曾呈从未见过殷采佳这样呆头呆脑的样子,不知为何心情突然快乐开朗起来,问道:「我可以去参观了吗?」说着对殷采佳甜甜一笑,美丽得令殷采佳只能想到一句英文词语「掠过了一跳」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殷采佳抬抬眉,「有何不可呢。」

      「你放心吧,我不会参观要你的睡房的。」曾呈豪气地拍拍殷采佳的肩膊。

      「你当然可以参观睡房,不过我可是要收入场费的。」殷采佳暧昧地对曾呈眨眨眼。

      「你神经病。我只想参观你的书房。」

      「不愧为书虫一条,走到那里都要去看书。」

      「你就是虫。我只是想教授们的办公室的书又多又乱,那你也是博士,就想看看你的书房可又是乱脏脏的。」

      殷采佳领着曾呈往二楼走,只见整层几千呎的地方除了洗手间外都是没间格,一排排书架整齐地放满了书,其中有一个近书桌的大柜子是放着计算机中央服务器,而书桌则是放在露台的落地玻璃门旁边,不远处还放着一张十分大的桌子。这里并没有曾采佳式的种了一大堆植物,想来是因为怕植物会惹来昆虫,那么书本就难以保养了。

      曾呈赞叹连连,「你的书房好棒啊。」

      「那也要感谢我的母亲。」

      「是。她留了一幢很适合你的房子给你。」曾呈望瞭望个放计算机的柜子,问道:「你要那计算机服务器干么?文书档案的话,一般的计算机硬盘的容量已经是足够储存的了。」

      「那是因为我将好些年来的报纸扫描储存了,用了计算机程序将它们作分类,还让这房子的所有计算机都可以读取,自然要用服务器。」

      「为何你要作这些呢?」

      「数年前我父亲的那书斋把旧报纸都丢掉,你知道大部份公共图书馆都有菲林存案的,所以书斋就不另作存案了。但我可是把多年的评语都放了进去,当然不舍得把它们弃掉,故把它们都拾了回来,可是却又占地方太多,那我就聘了人帮我把它们连同我的评语都作了计算机扫描。」

      「那共有多少年的报纸存案?」

      「香港主要的几份报纸大约有三十年吧。而我在英国时看的报纸都有共十多年的存案。」

      「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殷采佳开了放在书桌上的手提电脑,用鼠标按了个键后,就出现了一个类似图书馆目录分类的画面。

      「你可选择从时间或是报纸作出筛选,又或是你可在空格内输入检索词语也可,那就会出现你想要的报纸新闻了。」殷采佳边解说边示范,计算机立即出现一大串的新闻标题,只要再按一下就会出现这份报纸新闻。

      曾呈「哗」了声,「好厉害的程序,而且连这些冷门报纸也有。」一会儿又叫道:「什么?除了英美外,连德国、法国、荷兰、西班牙的报纸也有?还有评语?你怎会连这些都看的呢?」

      「我可是要念财经的,这些都是欧洲的经济强国,当然要看这些国家的报纸增进啦。不过我可没看懂挪威文呢。」

      「你的存案可比公共图书馆还齐全呢?」曾呈低头想了想,「我可借用吗?」

      「什么?」

      曾呈双手合在一起作拜神状,「拜托。我的论文是这十年间财经新闻内幕揭露的转变,当然我是有些资料在手,但也不及你这里的齐全,而且还可加入外国的例子呢。怎样?拜托你帮帮忙啦。」说着又对殷采佳拜了拜。

      殷采佳立即摇摇手,「借你用好了,那就请你不要再拜了,我又不是死人。」

      曾呈预期到这次论文的分数,不禁咧嘴大笑。

      随后的好几星期,曾呈为了专注做好她的论文,连报社的兼职也辞了,常常一大清早就提着手提电脑往殷采佳的住处跑,恰巧的是殷采佳原来也辞去了他那摄影师的工作,故两人竟日夕相对起来。

      想不到这为人轻佻的殷采佳竟是曾呈见过最最严守纪律的人,放假中的他每天早上七时就起床往海滩游泳,八时回家沐浴吃早饭,然后料理他的花儿草儿,九时半开始翻看十份以上报纸,十二时半吃午饭,一时半后不知在埋头苦看什么资料,六时后收拾一切看电视新闻,七时吃晚饭,八时会到自家里的篮球场打球,然后再打理花草,十一时前准时沐浴睡觉。星期一至五天风雨不改,六、日则全情休息或玩耍,故此恕不招待客人,曾呈也就只得把握平日时间尽情打扰。

      相比下,曾呈就自觉懒散得多,放假时不到日上三竿不起床,而且对做运动完全提不起劲,是典型的晚上不愿睡觉,早上不愿起床的人。

      对于这点,殷采佳答道:「在英国时无聊得很,不编排好每天的工作,有时真是不知做什么才好。做着做着也就成习惯了。」说罢又继续研究他的资料。

      曾呈看着坐在另一张书桌前的殷采佳,描了描他身旁的书架,「你在看什么呢?一叠叠的那么多。」

      「啊。无聊没事干,随便看些资料罢了。」

      「既然无聊,为什么不去打理你的铺子呢?」

      「我已请人代为打理了。」他抬头看着曾呈,「怎么样,我在这里对你有困扰?」

      曾呈故作气结的样子,「我只是好奇已而,不问就是了。」说着起身伸伸腰,这时风吹动了挂在窗前的透明玻璃风铃,上面绘有一朵淡粉红色的玫瑰花,呤呤作响,曾呈道:「这串风铃真是漂亮。在那儿买的?」

      「这是香玫弄的,全世界只有一个。」

      「香玫的手工真好。」曾呈轻轻拨动风铃,「很好听的声音。」曾呈转身对殷采佳说话,不料竟看到在书架后的角落放着个壁琴。

      曾呈笑道,「我竟到现在才发现这里有一钢琴,这样的观察力真是不配念新闻。我可以试弹吗?」

      殷采佳打开了钢琴旁边的窗子,「当然可以。」

      曾呈弹了一首莫扎特的曲子,但因久疏练习,弹得不太顺。

      殷采佳鼓掌道:「弹得不错。」

      「你懂得弹吗?」

      「喜欢听什么歌曲呢?」

      「你知道小狗华尔滋吧。」

      殷采佳笑道:「我也喜欢这首曲子。」说着连琴谱也不用翻便弹了起来。

      曾呈不得不承认殷采佳弹得实在好,问道:「你学了很久了吗?」

      「七八年吧。」

      曾呈惊叫,「才七八年?实在估不到,你弹得那么好。那你几级了?」

      殷采佳摆出双手,曾呈气馁,「七八年就十级,我学了十年还没到八级。」

      「你因懒惰不练习已而。」

      曾呈并没回答,有时间都拿来赶了功课或是睡觉去了,那里还有空闲练琴。

      「可想再学钢琴?」

      「不了,我的手指也硬了,再学也不会有大进步。」

      「你年纪还轻,当然还会有进步。像我,我就是十六七岁才学的,还不是学得懂。」

      曾呈叹口气,「你不说还好,十多岁才学,几年就考到十级,罢了罢了。我还是当书呆子好了。」但想到人家在自己这年纪时已在念博士班,不由得再叹气,人比人比死人。

      殷采佳看着窗外,「南国的春雨最是浪漫的了。」

      「没错。『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多么诗情画意。」

      「这样的雨天,真是不想工作。」

      曾呈坐在钢琴前,弹着『彩虹衔接』,微风阵阵的吹来,琴声夹杂着风铃叮叮的声响,当真今天不是读书天。

      曾呈抬头,殷采佳已不在原处,只是书房太大书架太多,曾呈只得四处看看,忽尔闻到楼下传来歌声,曾呈认得这首歌,由女歌手娇柔的声音旖旎地唱着玫瑰人生。

      到一楼处,只见殷采佳手执香槟倚在趟开的落地窗旁,窗前挂着一串串透明的琉璃珠帘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不难想象这也是殷香玫的杰作,放眼灰天蓝海,曾呈莞尔,「这可是玫瑰人生的现身说法?」

      殷采佳递过另一杯香槟给曾呈,对曾呈举了举杯,调皮地说:「什么?这可是铁树人生、万年青人生又或是仙人掌人生呢。」

      曾呈「噗」地笑了出来,「我看你过的是无聊人生又或是无赖人生才对。」

      「对,你说对极了。来。为我的无聊又无赖人生干杯。」殷采佳说着仰头把香槟一喝而尽。

      曾呈看了看手中的玫瑰香槟,玫瑰人生?曾呈希望有一个月假期,一个不用念书不用考试不用工作,还有不会病不会痛、不会变胖不会变瘦不会变丑的假期,呵。曾呈肯定立即躺在床上连续看百本好看的小说,然后再连吃十盒两公升雪糕,那样就真算是玫瑰人生了。曾呈伸伸舌头,发梦好了,大啖喝了口香槟,只觉香气袭人,顿时满口生香,简直是人间极品,不禁道:「不过肯定的是玫瑰人生必定要有玫瑰香槟。」

      殷采佳大笑起来,「那应该是香槟人生才对呢。」说着喝了口香槟,又问:「你到过我的花房没有?」

      曾呈还陶醉在那杯玫瑰香槟的余香里,突然听到殷采佳的问题,随口答道:「呵。那个徘徊海。」

      殷采佳闻言一怔,「徘徊海?」

      「呵。古人认为玫瑰的香气徘徊不散,故称玫瑰花作徘徊花。」曾呈初次进入殷采佳的花房时,第一个闪进脑海的词语便是徘徊海,整个千多呎的地方清一色的种满了玫瑰花,熏得曾呈晚上睡觉是还是觉得自己仍一身玫瑰香。

      「这名字诗意极了,比玫瑰、蔷薇更好。」

      「你种的那些玫瑰花十分漂亮。」

      「你不是问过我为何这儿的花园只种草科植物的?」

      曾呈点头,「只除了花房的玫瑰,倒真的是没有其它花儿。」

      「我第一次到来这个花房,没头没脑的种着一大堆玫瑰,奇怪极了,却又偏偏相配极了,所以我在这幢房子中不喜欢玫瑰以外的花朵。」

      曾呈笑道:「你母亲想来是十分喜欢玫瑰花了?」

      殷采佳摇摇头,「岂只花儿。这里的酒窖,成千枝的酒全是玫瑰香槟。还有唱片夹中,只收藏着一张唱片。」曾呈接着道:「玫瑰人生。」

      「不错。很奇怪吧。」

      「所以你在这房子里还是只种玫瑰花,只喝玫瑰香槟,只听玫瑰人生,可是?」

      殷采佳没有可答,只是转头看着海,曾呈默默地凝望着他的侧脸,很明显,殷采佳正被什么烦扰着,曾呈可感到殷采佳的改变,以往他是轻佻的二世祖,偶然才会露出正经的一面,这些天来,他却一改他以往开朗的态度,非常的沉默,像是在思考烦虑些什么,只有今天才稍为活泼一点。

      这时殷采佳突然说:「我父亲书斋的那条小道种满了白兰树,夏天时真的十分漂亮,你可觉得?」

      曾呈点点头,「你在山顶道的老家却种满了海棠花、牡丹花。」

      「呵。我在英国的房子种满了茶花,一到冬天,每家每户都是红玫瑰,只有我一家开满了白底黄点的茶花,到最后所有路过的人都赞我家的花种得好,气得邻居的那些老太婆死。」说着又得意的对曾呈眨眨眼。

      曾呈翻翻白眼,「你果真是无聊又无赖极了的人。」

      这次与殷采佳的详谈,曾呈更觉殷采佳实在不是自己当初所想的那种恃着家底丰厚的无赖二世袓,事实上他为人认真勤奋,虽然有时口头上略为轻佻,但从不动手动脚,还算是一个君子。

      不经不觉的曾呈借用殷采佳的数据库已有个把月,就在曾呈预备最后一天往殷采佳家搜集资料的日子,曾呈碰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这天曾呈起得特别早,一早到殷采佳的家里去,不料竟摸了空门,看看手表原来还不到八时,殷采佳可能还在海滩游泳,曾呈便坐在殷采佳门前的石椅等着。

      坐了不久却又下起微雨来,曾呈不慌不忙的撑着雨伞,仍旧静静的坐着。

      这时突然有人抓着曾呈喊道:「呈儿?」

      曾呈举头一望是一个十分斯文英挺的中年男人,又知道自己的名字,便问道:「你认识我吗?」

      男人深深地凝望着曾呈,「你还是一样的呈儿,呈儿,你还是如斯美丽,你还是如斯年轻,变老的只是我。」说着竟流下泪来。

      不知为何,曾呈立即明白这男人找的是谁,绝对不是自己,是周珍情,情儿,殷采佳的母亲。

      曾呈正想解释,岂料这男人竟把曾呈紧紧拥进怀里,曾呈不禁惊得大叫起来。

      「你在干吗?」曾呈听到有人大声喝止这男人,是殷采佳,曾呈顿时放下心来,别小看殷采佳瘦巴巴的,原来是武术高手,三扒两拨的竟把那男人打得落花流水,到后来曾呈才知道这殷氏一族都是好武之人,从小就要接受武术及危机训练,以防遭绑架。

      曾呈好不容易争脱那男人的怀抱,连忙深呼吸数下,才看清殷采佳已把那男人按在地下。说来可笑,连下了好几天雨,地上都满是泥泞,那男人自被弄得满身骯脏,但最好笑的还是殷采佳,他的上衣相信是与那男人拉扯时被扯去,幸好松巴巴的短裤还在,头发湿漉漉乱七八糟的披在头上,好不狼狈。

      这时殷采佳打起手提电话来,曾呈连忙阻止,「不要报警,他不会再胡来的了。」殷采佳摆摆手算是答应,便退到一旁去。

      曾呈蹲在那男人身旁,低声道:「你快走吧,明天下午二时我在玫瑰茶座等你,记得来。」然后便挽着殷采佳进屋。

      殷采佳有些不满,一直在啰唆,「他这样放肆你还轻易放他走,这次幸好我在附近,下次他又纠缠你你就没这次好运。」

      「他只是情痴罢了。」曾呈总觉得能在那男人身上打听些什么,这人可能会与殷采佳有什么关系,曾呈不敢告知殷采佳。

      「很多时凶杀案都是为情困,你要小心点。」

      曾呈感激殷采佳的关心,「今晚请你吃饭作谢礼。」

      「吃饭后可还有余兴节目?」殷采佳调笑道。

      曾呈习惯了他的轻佻,也不理会。

      曾呈坐在殷采佳的书桌前作最后努力,平常的话,殷采佳都尽量不会打扰她的,但今天他好几遍在曾呈眼前晃来晃去的,曾呈终忍不住说:「有话请说,只要你停止在我脸前晃来晃去。」

      殷采佳扭扭泥泥的咕噜着,「我明天要出门,我已请了花王来替我料理花草,但也要告诉我的帮佣一声,免得吓着她,只是我...」

      「只是你什么?」

      殷采佳停住了很久才答,「只是帮佣这几天请了假去旅行,我联络不到她。」

      「那就写字条给她好了。」

      「没错。」殷采佳有些懊恼的抓抓头,终道:「但有些字我不懂写。」说着拿了张纸给曾呈。

      曾呈见他尴尴尬尬的,便努力的按耐住笑,但当一见到他的字条后,终忍不住的哈哈大笑,「殷采佳殷采佳,这次终给我抓着你的弱项,原来你的中文字是那么丑的。」

      「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好了。」

      「没问题,不过...今晚你请客好了。」

      殷采佳怪叫起来,直呼不公平,「我以命博命,保你安全,你还要我请客,没良心。」

      曾呈扬了扬纸,殷采佳便立即禁声,「请或不请,一句话。」

      殷采佳不情不愿的道:「我请我请,帮帮忙吧。」

      曾呈得意的笑笑,挥笔便疾写起来,还边写边嘲揶,「替你重写一遍好了,免得你的帮佣都弄不懂你在画什么符号。」

      殷采佳有求于她,自然吞声忍气。只是一看曾呈的字条后不禁赞叹,「你的字写得真好。」

      「书法是我唯一的兴趣。」曾呈自小就喜欢把功课不停地誊写至满意为止,却在不知不觉间变成重复温习,考试时不用多费力就能拿取高分数。

      「你真好,能写一手好字,那像我那些『鬼画符』。」殷采佳仍赞叹着曾呈的字,弄得曾呈心花怒放,但也不忘说:「你赞还赞,饭还是要你请客。」

      「请就是了。」殷采佳拍拍心口,豪气地说:「你的工作完了没有,快点儿,我带你去好地方。」

      「已经完了,否则我也不会替你写字呢。」

      殷采佳看看自己的汗衣短裤,说:「那你收拾一下,我去洗把脸更衣,最多十分钟。」说着转身走上楼,却又停下来对曾呈道:「你好象没到过楼上吧,有没有兴趣参观呢?」

      曾呈喜出望外,自己从未到这里二楼以上的地方,但殷采佳不提,曾呈也不好意思主动要求,这次却由殷采佳自动邀请,好奇心旺盛的曾呈当然忘不失的答应。

      「那你自己请便,但四楼是我的睡房,要是看见我更衣,可要你负责的。」

      曾呈笑骂句神经病,便连忙收拾一切,踏上往三楼的楼梯。

      只见三楼与二楼一样,除了洗手间外便无其它间隔,铺着发亮的长木条地板,四周都一面面的大镜子,就连落地玻璃门也是一幅镜子,在角落放了一座十分大的三角钢琴,是有叶门的那一种,看得出十分明贵。

      曾呈咋舌,数千呎的跳舞室,恐怕专业的跳舞室也没这里宽敞。

      曾呈拿起在放在钢琴上的小相架,内里的相片黄黄旧旧,应是多年前的照片,相中少女最多二十岁左右,穿著芭蕾舞衣,头发束成小小的髻子,

      「这是我母亲。」曾呈转头,看见殷采佳穿著一贯的白恤衫黑西裤,靠在墙边说。

      曾呈看着相片,「相片太蒙了,看不太清。」

      「是吗?」殷采佳拿走曾呈的相架,微笑道:「既看不清便不要看,来,送你回家换衣服,咱们去吃顿好的。」

      殷采佳驾着他的开蓬跑车,刚才还下着微雨的天此刻却清朗无比,跑车在清凉的春日下午飞驰。

      殷采佳在曾呈家楼下等不到二十分钟,曾呈便已出现,殷采佳只觉眼前一亮,曾呈穿著一件浅蓝色的及膝纱裙子,外罩一件白色薄外套,仍是束着长辫,虽没化妆,却更显得清秀可人。殷采佳吹吹口哨,道:「这回我可不用吃别的,只吃你的秀色便可餐了。」曾呈笑骂:「贫嘴。」

      「那还等什么?出发吧。」殷采佳催促着。

      「我们要去那儿?」

      「好地方就是了,你那么紧张,怕我卖了你吗?」殷采佳笑嘻嘻道。

      不怕你卖,只怕你怪,怕殷采佳那怪人又有什么想头,像是要穿晚装去大排档吃饭这等丢脸的事,但见他兴致那么高,死便是死了,大不了命一条,曾呈豁出去道:「怕就是老鼠,快走。」

      因尚未到下班时间,不用一小时车子已驶到西贡,曾呈恍然,「原来吃海鲜,没甚新意。」

      殷采佳不服,「喂喂喂,吃人嘴小,那么多话。」说着便领曾呈上了快艇。

      「到船上吃海鲜香港仔就有了,到那么远干么。」

      「我带你到的地方如果香港仔有的话,宰割随你。」

      曾呈耸耸肩,「倒也不必,我们究竟到那儿去?」

      殷采佳笑道:「你总是心急好奇,瞧,我们到了。」

      船正驶往不远处的一个大鱼棚,啊,这回曾呈倒真是想不到。

      殷采佳扶着曾呈上了鱼棚,这大鱼棚用一个个的小鱼棚围着着中心的一幅大木板形成,木板上搭了所小木屋,内有洗手间及床铺,而木屋外的地方则放着些竹制的台椅,简陋得来却不失整洁。最特别的是木板中央搭了一个花架,内里放着的是一盆盆兰花,曾呈愕然,这种地方种兰花?不是说兰花最矜贵的吗?

      鱼棚的主人向曾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下来吧。」并倒了杯茶给曾呈。

      曾呈坐下,只觉微风缓缓吹来,迎风送来阵阵海水味混着花香,蛋黄般的夕阳仿佛正要沉入海底,却又照得海水变成金黄色。曾呈喝一口茶,只觉香味浓郁,正是那年在老书斋喝的茶,连忙问:「这是什么茶呢?」

      殷采佳答道:「这是熏衣草,我喜欢这茶极了。」从此这也成为曾呈最爱的饮品。

      「我不知道原来熏衣草可制茶的。」

      「这植物可制的东西可多呢,香玫在法国有所别墅,连着一大遍熏衣草原。在这时份正是花期,有机会的话你去看看,真是美。」

      店家捧来一碟碟海鲜,全是清蒸的,殷采佳说:「海鲜只有清蒸最有鲜味,最怕那些老外老是又焗又炸的,吃来像吃蜡般。」

      曾呈吃得慢,菜式又多,一顿饭竟吃了几小时,饭后两人坐在滕椅里乘凉,曾呈问:「你怎会懂得这好地方呢?」

      殷采佳双手交枕着头,懒洋洋的答:「那年我到澳洲去潜水,认识了这家店主。」手指了指天,道:「看,是室女座呢。」

      「我只认得北斗星。」

      「相传室女座是农业女神,她的女儿误吃毒果,每年有四个月毒发时要到冥府去,她的母亲在这段时间因挂念女儿而无心于农业,致使草木枯萎农田荒废,相传人间的寒冬就是由此而来。是一个关于母爱的传说。」

      曾呈叹气道:「但她的女儿大半时间是可与母亲相聚,算来也算是幸福了。」起码比自己及殷采佳幸运吧。

      殷采佳但笑而不语,此时店家对殷采佳道:「你多留一阵子可好?我要到别的船家一趟,数小时即回来载你到岸上去。」殷采佳看看曾呈,曾呈表示同意,殷采佳对店家笑道:「限你三小时内回来,否则人家闺女贞节不保,你可要负责。」

      曾呈翻翻眼,别过头去也不再理会他,倒是店家哈哈大笑,恐怕大声得连岸上的人也听得到。

      殷采佳扭开无线电,向曾呈递了手,问:「跳舞吗?」

      曾呈笑笑握着他的手,「怪不得你要我穿裙子了。」

      殷采佳扶着曾呈的腰肢,只觉圆润纤幼,他将下巴搁在曾呈的额上,道:「我可受不了与穿裤子的人跳舞。」曾呈莞尔,无线电传来男歌手响亮的声音:「明月夜,月醉了,夜风添一分凄迷。明月下,怀抱你,是依依不拾的美丽。」

      由于殷采佳待会儿要驾驶,故曾呈也跟着没有喝酒,只喝茶,但这刻她却觉得自己似醉还熏,只是不知自己是陶醉在这旖旎的环境和歌声中,还是陶醉在殷采佳的怀里。

      「‧‧‧微风正飘过轻摇长裙,光阴带走了痴迷时辰,相相抱紧,完全地贴近。」

      殷采佳站开了些,见曾呈的纱裙被风吹得贴着双腿,长辫迎风飘散,简直美丽不可方物。

      殷采佳将曾呈拥入怀,问道:「这是什么曲子呢?那么旖旎浪漫。」

      曾呈想想,「是『蓝月亮』。」

      「蓝月亮?」殷采佳怔住,与曾呈不约而同的举头望向天,曾呈叫了起来,「是蓝月亮。」

      对蓝月亮这十分罕见的现象,西方有传说说如能见到蓝月亮,便能得到美满良缘。殷曾二人对这传说也十分熟悉,只微笑带过。

      此时歌曲转为陈年的武侠剧主题曲,十分激昂的那种,两人对望半刻,不由得大笑起来,二人大跳起牛仔舞来,边笑边跳,比跑半哩路还要倦。

      曾呈倚在殷采佳的怀里,只希望时间能够停住,只是快乐的时间不知为何总跑得比忧愁的时间快,离开鱼棚时竟已是凌晨一时许了。

      殷采佳坚持送曾呈回家,到了曾呈家门时,曾呈才想起,「你说你明天要出门,到那儿去呢?」

      「黄金海岸。」

      曾呈羡慕地说:「那儿的阳光海滩美丽极了,那你会在那儿逗留多久?」

      殷采佳沉默,几秒后才答道:「肯定不会一两天。」

      曾呈听到也不再追问,便向殷采佳道别。

      殷采佳惯性地靠倚在墙边,定定地望着曾呈,曾呈见他站在低自己几级的楼梯不动,一时间竟不能自已的亲吻了殷采佳。

      带着些腼腆,曾呈轻轻对殷采佳说:「谢谢你给我这美丽的一夜。」

      殷采佳脸容镇定,仿佛刚才的亲吻不是什么一回事般,只是微笑说:「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说着便离去,却在消失前转身道:「曾呈,你是我遇过最迷人的女郎,不是轻佻话,真的。」

      曾呈晃然若失的看着他离去,只是那时她不知道对她来说是示爱的亲吻,对殷采佳来说却是个普通的道别吻。后来曾呈常想,如当初自己愿意直接把对殷采佳的爱意宣之于口,两人后来的路可会平坦些。不过无论如何,这次的分手,曾呈再遇殷采佳是在一年半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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