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分手当时

作者:专用灭害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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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我道以杀止杀


      荆棘将酒盏轻放,手撑着脑袋朝窗外看去。以她的目力不难搜寻到,东街口不少彪形大汉汇聚而来,手中长枪短棒各有不同,而脑袋上扣着一口瓷碗已然惨死的青年也是与他们一般装束。
      这素衣姐姐在他们二十余人正前长身而立,背影望去正如一副斩妖除魔的姿态。荆棘自然不插手,把眉毛一挑,偏首兴致盎然的看着。这年头皇帝都坐不稳,长安市面上治安差些倒在情理之中,可惹到这个女人,就绝不是治安差的问题了。
      “臭女人,洗劫我十三家镖行,五家银楼,在此竟还有品酒和谈论风月的兴致吗?”只听那带头的莽汉厉声喝问,意为壮胆的同时也彰显着自己并非无事生非。
      “哈,哈哈……”女子一阵轰笑在先,毫不迟疑的出手在后,且在出手同时伴着话音,“真是不长记性,镖行银楼被洗劫一空,却只带这些人马来抓凶缉盗。若我真是劫了你们镖行的人,你当我忽然就成泥捏的了吗?”
      她出手如电,没人见到她用的是什么兵刃,但荆棘隐约能推敲出那是一柄拂尘,每一根穗子都如一件暗器,雨点般击打在人体各个要穴上。常人眼都难眨的工夫,僵直的躯体便已倒了一地。
      俗话说手拿拂尘不是凡人,可倒在地上的全是凡人,差距如此悬殊,从这些惹事者的表情来看却没有半点意外。荆棘判断他们与这个姐姐不止第一次交手了,如此豁出性命不要的找茬,难不成方才对方所说是真?可看这姐姐仙风道骨,怎也不像是胡乱盗人钱财的不义之辈。
      好不容易从地上站起一个身材魁伟的大汉,显是身体构造异于常人穴道未点实,他咬牙不服输道,“让你逞凶一时半刻,等我们老大一来,纵你插翅也难飞。”
      “我不喜欢等人!”这女人全然不惧,说出的话语似经过内力加持,散播极远。
      闻听的众多百姓耳边都嗡嗡作响,荆棘也顿感脑内一阵晕眩,当即收了视线,运功抵御。待耳聪目明,再朝那方向望去之时,实是估算不出时间过去多久,好似只浑沉了两三个呼吸,又好似已经过了几个时辰。
      恰好看到那道素衣背影在空中起落,单足落地,稳稳立在某个地上躺着的人身旁。这倒霉蛋还没意识到祸已临头,刚要说些什么,便被一步踏在腹部关元穴上,雄浑的冲力自内而外迸发,使其五肢齐飞,场面倍加血腥。
      丝毫不弱于四个霹雳震天雷炸开的威力竟是这女人抬脚落地间信手拈来就发出的?如今的荆棘眼里,哪还有什么刚刚把酒言欢过的陌生姐姐,唯见一台谁惹谁死的人形自走炮而已。才暗自庆幸,好在刚才那声“姐姐”叫得早,不然纵使连她也会被定住手脚,“撕拉”一声扯了肚兜开了衣襟,再把肠子抽出来跟舌头打个结。“呜呼哀哉”喝顿酒即被分了尸,挺划不来不是。
      当街的行人全被骇得用蹲坑的姿势倒在路边,双手捂头,眼睛都不敢睁,又或者根本未从刚才那道音波中醒转过来。
      这女子素衣纤尘不染,但看得出已在场中转了一轮,遍飞的尸体也在她身旁叠了一摞,甚至嫣红的鲜血在路旁低洼处聚成了一条河流。
      “唉…唉……”荆棘悲天悯人的善心不能抑制,勉强开口喊到,“喂喂喂,人家也是混口饭吃,赶尽杀绝不好。”
      女子对背后传来的话音很是惊讶,遥遥相问,“看来姑娘行走江湖,能撑场面的确实单是这张嘴了,单凭你一句话就要贫尼网开一面吗?”
      荆棘难为的捋捋眉头,采用迂回说法道,“小妹与你一见如故,本想多喝几碗酒,而我看了血会头晕,就没人再陪你畅饮喽。”
      女子回转身,略微正视这个一脸平淡的小姑娘,她虽有酒量,却从不曾以酒会友,今日举杯畅饮亦让她一解心中郁结,于是略带宠溺的摇了摇头,不得不收起杀意。冲地下说到,“凡事有因皆有果,你们钱粮被劫却随意冤枉人,想过会是这种结局吗?更何况贫尼甚至不知你们所谓的镖局银楼都在何处,这几番纠缠简直不堪理喻,不想财尽人亡就别再来纠葛。”
      她明明杀红了眼,却未管是栽赃还是对方受人蒙骗,似乎错全不在自身,“正义”牌坊只在她家限额销售别无分号。
      那带头的硬汉此时两只手臂全断,忍着剧痛叫嚣,“在长安地面上我们真传派绝不能让人压过一头,还望互通名号,叫我们老大以后有机会能够讨回胜场。”
      “还真那么不怕死?”荆棘一人在远处客店中拍拍额头,一脸莫名。
      只听万籁俱静的街头,女子冰冷而磅礴的声音再次响起,“名号不敢当,区区两个字,阴后,祝玉妍。敢问你们老大又是何方神圣,连阴后都要低他一头?”
      帮派众人脸上都唰得变绿,若能动弹,此时也该直接跪了。
      “呃!你…你……您就是阴后?”又有另一人,周身不带伤的,从一边角落疾步上前道,“我…小的没听说帮派里还有啥老大老小,别听刚刚那人瞎说。阴后,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万不要计较啊!此前铺子里被拿走的货物其实都是孝敬您的,您那儿若嫌不够,没关系,长安附近由我们老大罩着,啊不,是我们管辖内的镖局银楼还有三两家您不曾光顾,您能赏脸一至,必定蓬荜生辉。”
      这人衣冠楚楚,放在平日必定眼高于顶,这时却显得甚是卑微,说话时喉结中连连吞着唾沫。
      “祝玉妍”许是怕露了真容,背转过身,不与其交谈半句,森冷的下了清场的命令,“滚的时候,小声一点。”
      这衣冠楚楚的公子朝她背影微一皱眉,无暇思考,快速替手下解开穴道,吩咐能动的连滚带爬赶紧撤离。至于已经不能行动的那些,一个也没有带走,惟叫他们自求多福了。
      “祝玉妍”牵了荆棘一只手,不待人做出反应,两个身形就已到另一条街的酒肆坐下了。在双眼圆睁的荆棘注视下,她淡淡说到,“姐姐让你长了一回脸,不敬我三杯聊表谢意吗?”
      荆棘两眼瞬间眯缝成月牙,极为镇定的回答,“小妹敬三十杯也没问题,关键是我还没弄明白,姐姐到底跟他们结了什么怨。”说着举杯饮酒,也管不上隔壁那条街的客店老板会不会跑来找她要账。
      “那些都是邪派中人,该是被黑吃黑受了气,与上头不好交差才跑来聚众闹事。”女子柔媚的身躯斜倚在桌,很无辜的与奸邪撇清关系,“其实贫尼也并不清楚原委,为何会找上我?本不与其一般见识,今日几杯酒下肚,确有冲动之嫌。”
      荆棘一句话也没接,只端着酒静静的看着,用凌乱涣散的眼神。
      “姐姐,既然人已死了,就不去管这么多了。”荆棘还是关心到,“其实亲手沾染太多鲜血,你也不会好受不是吗?所以这酒,以后还是少喝点。”
      “祝玉妍”抬手将两人杯中的酒斟满,叹了口气道,“正是因为出了家,心里没了寄托,才喜欢上这种醉生梦死的感觉。当年何尝不是正经本分的守着清规戒律,可惜仍盼不回心中所想的人,想着想着,心不由自主就会醉。后来我想到,要让心不醉死,或许得让身先醉,就偷偷的,凭着师门所传的一点本不让人看得上眼的技艺攒了些酒,又凭着给予的特权,即便灌出了酒瘾也没什么人发现,到年岁越来越大,再无人管我了。”
      她每次酒醉时或许还能看到那个人的,想起当年被强拉着手于帝踏峰百花丛中跑来跑去时眼底所见的其腰间别一杆洞箫弥漫一身仙气的惬意姿态,可惜自己不会乐器,未能与她合奏。而今当年人不在,仅剩的感觉却又回来了。
      “小姑娘。”
      “干什么?”荆棘觉得此人实非祝玉妍,忽显亲昵的语气亦叫她一时难接受。
      对方充满柔情蜜意的道,“你真像我师妹。”
      “那她兴许是我孪生姐妹呢,何不介绍我认识?”荆棘随意搭着话。
      对方显露一丝难让人察觉的伤感神色,稍作解释,“你有所不知,我师妹在二十年前就离开了,那时的她才与你一般大。”
      荆棘料来这位“姐姐”是睹物思人了,痛快的干下一杯,试着询问,“说说以前的事?”
      “我可不愿意提及过去,记忆里都是伤都是痛,全是叫人无可奈何的遗憾,不予人任何挽回的余地。”
      荆棘看着她,突然有感而发,“生活不就是这样,往往你看到的幸福会从指尖溜走,可握在手里的却总不以为是种幸福。且把心放宽,无论什么人都会发现其实自己未必过得不好。姐姐你风华正茂、绝姿绝色,作为女子的我都为你感到心动呢。”
      女子佯装微怒,实是心中略有甜蜜的道,“小姑娘,贫尼的年龄说不定是你三倍还多,竟如此消遣于我。”
      荆棘捧道,“三倍?有这么老吗?姐姐看上去最多也就比我大个两三岁而已。”
      “这是捧我还是损我?老身三十年前就已看破红尘,你也许会不信,问我既看破红尘又为何留着这副皮相,其实我还是有点私心的,盼望着到地府时能有个端庄秀丽的模样去见那人。”
      荆棘终从她几句话里听出她所说的那个人是什么定义了,眯起眼睛问到,“噢,姐姐也曾有喜欢的人吗?我不是窥人隐私,也没有亵渎神灵的意思,只觉得无论出家在家,若没有感情就不能称之为人了,连人都不算那还求什么佛,所以喜欢人是没有错的。你不承认吗?你不能不承认,因为我不是别人,是能够看透你心事的小妹妹。”
      这句话落在女子耳中,已分不清如今和往昔有什么区别。同样不在乎身份道理,同样自甘堕入世俗人情之中,忽然好想拥起这张脸,做她以前从未做过的事。
      “你!姐姐你怎么?”荆棘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刚才还大杀四方一身武功的女人会在自己面前掉眼泪。
      女子当即收起回忆,大感失态的道,“让妹妹见笑了。你说得不错,我不该怀疑你出家人的身份,大道有殊异,你所求的道虽与世俗的人不同,但那是一条怎样的路,我稍微能看到一点了。”
      荆棘不禁疑惑,连她自己都从来不曾摸索过的途经,真的有路吗?只得似禅非禅的说一句,“人虚度一世,人索求一世,人浑浑噩噩来,清清白白去,凡尘里都是苦都是累,炼一份心,求一份真,不管得到得不到。其实呢,上天对人的种种磨难都是不错的,让人有活下去的勇气。”
      “呵呵,如此相信自己眼中看到的世界,在不远的将来你总会吃亏的。”少女面孔的“老妇”始有些老气横秋的说到,“老身三十年前初入尘世也如你这般,叫不止一个出类拔萃的男儿牵动心房,为我肝脑涂地。时至今日,那些年轻时候犯下的糊涂事总还会有些报应,我劝你也别锋芒太露,省得以后幡然醒悟时,才发现误了一批人的大好年华。”
      “我锋芒毕露?”荆棘吐舌头道,“姐姐说错了吧!我不过寻常女子,兴许练过一些微末武艺,可绝对不够姐姐看的,也没有那些值得称道的经历,在这江湖上如履薄冰,哪有锋芒可以显于人前。”
      不管荆棘如何自贬,女子就是将她高看一眼,让她都怦然心动了,又岂会是寻常。还不吝大大夸赞道,“只凭你在看过刚刚那场大战后还正儿八经跟我说话,又哪里能是一般人?是否连你自己都不清楚你满身冒着熠熠金光,还是你喝得真有那么醉了?”
      “我不知道姐姐你在说的什么了。”被如此光彩夺目的人赞赏,荆棘都羞愧难当,八竿子打不着的问到,“你……你叫什么名字呢?”
      女子神情一慌,搪塞道,“你还不知道?我刚刚分明报过名号,怎么你竟装起糊涂来。”
      “名号谁都可以报,我也可以说我是如来佛主玉皇大帝,甚至说是天王老子的八辈祖宗也不会遭雷劈。既然姐姐芳名不欲相告,那我就不问好了。”荆棘面上的红晕已分不清是因羞意还是醉酒所致,醺醺然换了个问题,“我要到哪里再去找你?”
      与荆棘相处久了,女人处事也不再规矩,狠狠心拔下稚首一生未曾换过的珠钗,扯了一块衣料在其上写下几个字,一并交给荆棘道,“以后遇上解决不了的麻烦就派人拿着信物到这上面所写的地址,如果能帮得上忙,我大概不会看着不管。”
      如果,大概?这一点也不像个牢靠的信物。荆棘将所收珠钗随意插在自己发髻上,布帛收进荷包,都不曾看一眼就道,“地址我留下了。可我不要你的信物也不需你帮什么忙,姐姐以后想我的时候,妹妹会亲身前往的。”
      女人瞧了一眼已被插上头顶的珠钗,心里恼怒信物既已送出她为何又说不要?而且话语里的前后逻辑似有不对,可也仅是一笑带过,翩然起身道,“也好,没有任何信物能够比得上亲自见到来得有效。和你是萍水相逢,却不想折了这份缘分,保重。”
      这就要走了吗?荆棘心里一阵失落,突然跳起来道,“还有,姐姐别忘了,我的名字叫荆棘。”荆姑娘人世几番轮转,第一次毫不掩饰的道出了自己的本名。
      “荆棘?”听到名字的女人却微微一愣,腹诽道:不愧是李阀家处事圆滑的三小姐,本以为已经敞开心扉,怎料最后得来的却不过是个化名,看来自己是瞎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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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敬我道以杀止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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