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文慧太后传

　　回到天祚宫时，夜色已经褪去，天际隐隐泛起鱼肚白。车马在天祚宫里走了半晌，方才在修元殿前驻足。
　　“至尊，太妃娘娘请您和慧妃娘娘移驾萱莪宫。”司马无射的声音从车帘外传了进来。
　　“知道了。移驾萱莪宫。”拓跋昊依然用手支着头，眼皮抬也不抬，只淡淡开口说道。
　　我掩口打了个哈欠，昨夜拓跋昊带我出宫的事姑姑想必是知道了，此番叫我和他过去，不知她会怎样发作。
　　“等下姑姑要是问起，至尊会作何回答？”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笑问眼前假寐的人道。
　　“朕就说，母妃，是你侄女哭着求朕要去看花灯，朕被她哭得烦了，不得已就带她去了。”他未睁开眼，嘴角却微微翘起。“爱妃觉得如何？”
　　“甚好！”懒得理他的打趣，我只靠着车壁，闭目小憩。
　　转眼间车驾到了萱莪宫前，拓跋昊半抱着我下了车，我方站定，却觉得两脚一软，险些跌倒在地上，坐了这许久的车，我的两脚竟是半点知觉也没了。
　　“真是没用！”拓跋昊皱眉提起我，将我背到他背上，大步向姑姑宫里走去。
　　我静静靠在他的背上，只看着他乌黑的发髻发呆。他的背很暖，最初靠在那上面的一瞬竟让我感到了久违了的安然。可这个男人，不会是我的良人……
　　“怎么了？小东西，朕除了芜莲那丫头可就只背过你，难道你还心存怨怼不成？”拓跋昊朗然笑道。
　　“臣妾谢至尊。”我轻声答道，缓缓趴在他背上，只用两手交握勾住他的脖子。方才我心中的那一瞬安然，现在只让我感到不安。
　　感受到我的靠近，他的背似乎微微一僵。他止住笑，只默默背着我进了宫室。

　　“太妃，您瞧瞧，至尊和慧妃娘娘这小夫妻俩儿多恩爱啊！”宫室中，宗公公似乎刚服侍完姑姑服了药，见拓跋昊背着我进了来，他随着众人施了礼，起身后在姑姑耳边笑道。
　　“母妃安康！”拓跋昊放下我，对姑姑施礼道。
　　我亦紧随其后开口施礼道：“母妃圣安！”
　　“都起来吧，你们小夫妻恩爱是好，但千金之子不犯险，这个道理还是要懂得的，荒唐的事以后还是不要再犯了。”姑姑脸色略有些苍白，只淡淡开口道。
　　“朕是看昨夜花灯热闹，一时兴起，想要与民同乐，便私自做主带了爱妃出去，母妃勿怪！”拓跋昊拉着我在姑姑面前坐定，淡淡回她道。
　　我心中轻笑，他刚刚在车中的话果然是打趣我的。下一瞬，我脑中闪现的是于栗烈将裴舲掩到身后的一幕，一时我心中暗惊，只埋头匆匆喝了一口茶酥，暗笑自己糊涂，他怎么可能会是于栗烈，我又怎么会是裴舲？
　　“哀家岂敢怪皇儿？”姑姑笑得云淡风轻，端过宗公公递上的清水，呻了一口，轻漱了一下口，旋即将水吐入牡丹雕花金盆中。
　　“母妃可是身体有恙？晟弟明明回朕说您已经大安了。”拓跋昊瞥了瞥宗公公吩咐宫人拿下的药碗皱眉道。
　　“哀家前些时日确实是大安了，最近只是上了年纪，又染了些风寒罢了。”姑姑笑笑，接过宗公公递上的帕子，轻轻擦拭了下嘴角，瞥了瞥我道，“十七丫头，哀家看皇儿刚刚背着你进来，可是你哪里觉得不舒服？”
　　我摇头瞥了眼正笑眼看我的拓跋昊，答姑姑道：“回姑姑，孩儿没事，只是在车中坐得久了，腿脚失了力气，至尊是矜怜孩儿，方才背着孩儿进来罢了。”
　　“原是如此。”姑姑冲我点了点头微笑道。她看了看拓跋昊，拓跋昊咳嗽一声，端起茶盏，没有看姑姑，只低头喝了一口茶酥。
　　“太妃娘娘，曹医令来了。”一个小宫监从宫门外进来，低声道。
　　“如此，曹医令既然来为哀家请平安脉，不妨就让他在此先给你把把脉吧？”姑姑抚着我的手轻笑道。
　　“是，姑姑。”我答姑姑道。我这许久未传出有孕的消息，姑姑想必也是等得急了吧？
　　内侍缓缓将竹帘放下，我和姑姑端坐其中，透过帘幕，我看见拓跋昊本是低头喝着茶酥，瞥见我放在桌上的泥娃娃，似是想起什么，竟兀自笑了起来，旋即他望向我，唇角依然含笑。我被他笑得有些莫名，不待我思量，曹医令已然入得门来，施礼上前后，便吩咐女医在我手腕上悬上丝线，他执着丝线的另一端全神摸起脉来。须臾，我只见他神色大变，好似加重了他指尖的力道，重又诊了起来。
　　“臣恭贺至尊，恭贺太妃，恭贺娘娘！”片刻后，曹医令令医女收起了丝线，自己跪地，激动得寸把长的银须都抖成一团。
　　姑姑凤眸一亮，看了看我，似有所悟，高声问他道：“慧妃娘娘可是有了龙种？”
　　我愣然，垂首看了看自己平坦如昔的肚腹，有些茫然。我的葵水一直不准，因有太医请脉，所以一直也不以为意，却不想……
　　“娘娘此前脉象一直微弱，臣不敢断言，但今日臣测娘娘的喜脉，已是十分明显，臣敢断言娘娘已有了月余的身孕。社稷之福，大巽大喜啊！”
　　耳边传来曹医正的声音，我木然抬起手，缓缓拢上自己的肚腹，自问，我的孩儿？在这儿？抬起眼，我只看到跪拜贺喜的宫人，帘幕内一脸笑意的姑姑，还有帘幕外脸上顷刻间笑意全无的拓跋昊……

　　崔弁，字静庐，颖左寒门也。谨重好学，颇通经济之术。湘左宋慕枫故交也。武威十二年，北至晋城，投慕枫门下。时慕枫颇得圣意，遂荐之。帝移席以谈，未几，受侍中之位。初，帝将议革变旧风，大臣并有难色。又每引宋慕枫、崔弁等，常与规谋，共论政事。而国戚谓遂疏己，怏怏有不平之色。帝乃令静庐私喻之曰：“至尊但欲广知前事，直当问其古式耳。终无宠彼而疏国戚旧人意。”乃稍解。
　　——《轩辕志崔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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