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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侯门女儿入宫阁,唯将心事藏胸腋(上)
“娘娘胎息平和,只是素来体质有些湿寒,臣开些温补的药,娘娘按时服下,应是无碍。”
“有劳曹医令。姑姑的病这些时日将养得如何了?”
夏蓂宫内,雪色初融,我在珠帘之内任医女收好我腕上的丝线,静静听完曹医令的话,便开口轻声问他道。
自那日在姑姑宫中被曹医令诊断出喜脉之后,这半月,上自姑姑、拓跋昊、宇文皇后,下自各宫主位、朝廷命妇,莫不遣礼道贺。若不是姑姑吩咐不得扰我将养龙息,恐怕我这夏蓂宫此刻早已是访者如云。
“太妃娘娘的病只在将养,好在隆冬已过,天气回暖,再过些时日应无大碍。”曹医令在帘外恭敬答道。
“如是就好,姑姑有病,我这个侄女不能在她身侧伺候,就劳烦大人代我这个侄女多多费心了。”
我在帘内接过晚晴递来的茶酥,打开茶盏,只见里面奶白色的茶汤熬得正好。来了北巽这许久,不知何时起,我对这茶酥竟也喝得习惯了起来。
“曹医令,本宫尚有一事不明,烦请大人赐教。”
曹医令看无事,本欲告退,却被我的话问住,只恭敬道:“娘娘但说,臣知无不言。”
我抿了一口茶酥,轻笑道:“若是本宫没有记错,上元节那日大人刚为本宫请过平安脉,本宫既是有孕,为何大人那日没有诊出?就算是本宫胎相不显,只隔了一夜,为何就让大人您诊了出来?”
曹医令静默片刻,只恭敬跪倒道:“臣医术不精,上元那日确实是未能诊出龙脉,是臣有罪,险些碍了娘娘将养,请娘娘责罚!”
我放下手中茶盏,挥退宫中众人,自己起身走出帘栊。曹化仁未料到我竟如此大胆,吓得慌忙低头,不敢看我。
“医术不精?曹医令妙手回春,武威六年进宫为太医令以来从未出过纰漏,怎会在龙脉之上出此大错?依本宫看,你只是太过忠心,太过忠心于本宫的姑姑。可是本宫实在不明白,姑姑既然一开始要你掩盖本宫怀有身孕之事,恐怕是想等本宫腹中骨肉养得稳了再做分说。可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姑姑不愿意再等下去了,让她令你在至尊面前堂而皇之地说出本宫身怀有孕之事?”我站在他面前细细说道。姑姑既然一心要我为拓跋昊生下子嗣,照理她不会选择在我胎息未稳的情况下急急令人说得人尽皆知才对。
曹化仁依旧低头不语,只两肩抑制不住地轻抖。
“曹医令,本宫记得武威五年,大人的前任郑图大人就是因为帮着本宫的姑姑私配死药给思皇后被至尊下狱,未及发落,他便自尽于牢中。赐死思皇后是姑姑的懿旨,皇上发落不得她,却是尽可以发落她手下之人。怎么?大人想步郑医令的后尘吗?本宫或可以对至尊说说大人追随前任的心意!”我微笑在他身前坐下,静待他言。
“娘娘!”曹化仁猛地抬首,颤声道,“听臣一言,太妃娘娘绝不会害您!”
我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对他叹道:“曹大人是不想说了,那也好,本宫也乏了,大人领了赏金便回太医署吧。”
我说罢起身,只向内殿走去。
“娘娘!太妃娘娘的妇人病沉疴已久,如今就是医神在世也是无法,太医署的药也不过是助着太妃娘娘拖些时日,可臣看,太妃娘娘的病怕是拖不过今年年冬了。太妃娘娘本来也正如娘娘所说,想让臣先不说出娘娘有身孕一事,以防宫中鬼怪作祟,但是太妃娘娘近日来觉得宫中内外似乎有异动,她怕再这样下去她不但自保不得,也再难护得慧妃娘娘和你腹中龙裔安然,上元节那夜至尊带慧妃娘娘出宫,太妃娘娘更怕至尊不明就里,伤了慧妃娘娘腹中龙子,这才让臣当着至尊的面将慧妃娘娘身怀有孕之事讲出……”
曹化仁的话徐徐从我身后响起。
我转身,踱步到他身前,叹道:“曹医令,烦请你告诉姑姑,本宫自有分寸,要她……安心养病。”
“ 她,毕竟是哥哥留给我的唯一骨血……”
姑姑的话犹在我耳边。时至今日,不管我曾对姑姑有多怨恨,都不得不承认如今天祚宫中最想护得我平安的就是她了。可因为怨恨未消,方才这番话,我无论如何都难以当面对她说出。
“娘娘的话臣定当带到。臣请娘娘为了大巽,为了太妃娘娘,也千万要保住您腹中的龙裔。”曹化仁重重冲我磕了个头,起身告退。
看着他的背影,我不由叹息,姑姑执掌朝政多年,既然觉得有异动,为何不有所举动?坐以待毙可不像是她的作风。除非这个对她生异动的人是她不愿动之人,而这个人只能是拓跋昊。姑姑虽从未向我说起过她和巽文帝的过往,我却深知无论她心中的人是否是他,他对她的嘱托都是她不可能辜负的承诺。回想起庆功宴那日拓跋昊的举动,他不率百官宗亲如往常那样向姑姑致贺,是否就是一个讯号,一个向世人宣称他才是名符其实的大巽之主的讯号?如果姑姑这个棋手不保,我这个棋子又将何去何从?
我踱步到宫门前,清朗的艳阳下,不远处的修元殿越发庄严恢弘。我对着它淡淡而笑,抚了抚自己尚未显怀的肚子,也罢,也许一开始布置这盘棋的人就不只是姑姑,而我,只要在别人布置的棋局里下好我自己的棋就好了。
“主子,宫外风大,您身怀有孕,还是不要久站了。”不知何时,尤嬷嬷将云兔软皮披风披到我身上,轻声对我说道,“您要奴婢查探的事,奴婢已经查清,溧阳侯如夫人原是高棉人,曾在晋城卖唱为生,五年前,据说有恩客将她赎了出去,两年之后,再有她的消息,便是在东洛……”
我摸了摸披风上云兔雪白柔软的皮毛,淡淡问她道:“如此说,她出现在东洛,引得燕云隆注目,进入东宫,可能从头到脚就是他人布置的一局棋?你可有查清赎她出去的人究竟是谁?”
尤嬷嬷扶着我走到内室道:“溧阳侯如夫人曾经卖唱的瓦舍已在她被赎出的第二年走了水,里面的人一个都没能逃出来,这些旧事,还是婢子的人从坊间拼凑查得,知道详情的人已经再难寻得了。”
我暗叹,好阴毒的手段,杀人灭口,再放火毁尸灭迹?却为何要在赎走韩却要之后的一年为之?什么人要在燕云隆身边布下韩却要这般艳丽的棋子,在东洛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盘活了全局?
“溧阳侯最近可还有和拓跋昱走动?”我半卧在竹榻上问尤嬷嬷道。
“没有。倒是溧阳侯如夫人和靖亲王王妃相处颇佳,时常走动。”尤嬷嬷恭敬答道。
我笑了笑,揉了揉额头,棋局如雾,让人仿佛看清,又丝毫摸不着头脑。
“最近朝中倒是有两件大事都和靖亲王爷有关。”尤嬷嬷一面用美人拳帮我轻捶着双腿,一面淡淡笑道。
“哦?这么说他的腿好了?哪两件大事?”我微微合上眼,单手支住额头,侧躺着轻声问她道。
“靖亲王大安后,便向朝廷请立其子拓跋琮为世子,至尊已经准了……”
我闭目暗思,拓跋琮,那日紫宸宫内,宇文皇后口中所说的母不详的“野种”?依照宇文绣纥的性子,她若是没有将靖亲王府闹得天翻地覆,我倒是真要佩服拓跋昱的手段了。
“还有,踢兰节那夜,靖亲王爷瞧上了出来观灯的平南侯庶女,已将她抢入府中……”
司马姑洗?我挑眉,拓跋昱竟然在他谋划大事之时,抢了司马邦彦的爱女?
“娘娘,最近坊间传闻说,平南侯庶女和您长得有八九分相像,靖亲王见了她便想起了娘娘和他在北上途中的旧情,所以才会抢她入府……”
旧情?我冷笑,我和拓跋昱有何旧情?他三番四次欲置我于死地的旧情?市井传闻,想来真真好笑。
“这半个月,平南侯就没有去和靖亲王理论?他不是颇为宝贝他的这个庶女吗?”我睁开眼,嗤道。
尤嬷嬷轻笑,收起美人拳,按着我的腿道:“平南侯和世子急得就差出马攻打靖亲王府了,可是靖亲王借口腿伤未愈,就是不与他们相见……”
“有趣,有趣,他这腿倒是想痊愈便痊愈,想不痊愈便不痊愈。”我轻笑。
司马家和拓跋昱越是牵扯不清,我便越觉得自己的棋局可下之处颇多。
“主子,至尊已有半个多月未来夏蓂宫了,主子可有什么想法?”尤嬷嬷扶我起身轻声问我道。
“腿长在至尊身上,他来或不来,岂能是本宫能决定的?”我起身淡淡答她道。
拓跋昊自从那日在姑姑宫中得知我有身孕后,便对我赏赐不断,他自己却有半月未再踏足夏蓂宫中半步。姑姑的懿旨对的是内外命妇,他这个皇帝倒是遵循得更为干脆。我轻叹,这样也好,那晚在他背上那一瞬的安心总让我不安,我不想再对他除了恭顺之外再多了其他的情感。
尤嬷嬷对我摇了摇头,却不再言语,只招呼桃枝、桃叶等婢女进来伺候我进药。
“主子,紫宸宫今天可有热闹瞧咯。”晚晴和红药端了些果脯进来,晚晴冲我嘻嘻憨笑道。
“什么热闹?”我轻轻呻着曹医令开的温补之药,问她道。最近我足不出宫,着实有些怀念宫中的是是非非,听这憨丫头说说也好。
“皇后娘娘宣了靖亲王王妃,叫她把府里的妖精带了进来,说要帮她打妖精出气。皇后娘娘传令各宫主位都去看她打妖精呢。”晚晴眉开眼笑道。
妖精?我慢慢饮尽玉碗中的汤药,暗笑,宇文皇后真会指桑骂槐,司马姑洗和我有八九分相像,她当着各宫主位的面责罚她和责罚我何异?
“桃枝,为本宫把发髻梳理好,本宫带你们也去皇后娘娘那儿瞧个热闹。”
我放下玉碗,用金匙捡起一片蜜藕细细嚼碎。
“娘娘,紫宸宫人多手杂,小心伤了龙裔……”尤嬷嬷皱眉劝我道。
“嬷嬷多虑了,皇后慈悲,紫宸宫大吉之地,怎会伤及龙裔?”我轻笑答她道。依照宇文皇后的性子,她即使恨我入骨,也无法在光天化日之下伤及我腹中骨血,我又何惧之有?事关司马家,我不可不去。
尤嬷嬷见劝我不住,终是叹息一声,悄然退到一旁。
我淡淡对她一笑,只起身让桃枝帮我梳理发髻,便登车前往紫宸宫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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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五十五章侯门女儿入宫阁,唯将心事藏胸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