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燃

　　“你别担心！”余烬急切道，“我绝对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
　　单柏的目光变得饱含深意起来，“哦？你怎么保证？”
　　“因为声名狼藉的人是我啊，你不用担心的。”
　　余烬淡淡地笑着，乖巧地抱着膝盖缩坐在椅子上，垂头道：“你也听说过我家的事情了，就算我妈已经从良了，可在大家眼里，所有人都还认为她跟过去一样，是个、是个……”

　　他说不出那些侮辱性的词汇，例如人尽可夫的婊子、卖弄风骚的妓女……这些都是他躲在厕所的时候听到其他人议论的闲言碎语，但那是他的母亲啊，哪怕在家里他只是个可有可无、被边缘化的人，并不会被她多看一眼，他也无法忍受有人这样说自己的母亲。
　　所以刚入学时每次他听到这种话都会冲出去为自己的妈妈辩驳，但每次都会被那些人眼里鄙夷的目光和嘲讽挤兑的话伤得遍体鳞伤，数不清多少拳打脚踢落在身上，那些人毫不留情地斥责着，像他这种脏东西应该离大家远一点儿，直到后来，他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那些既成的事实和来自周围人的根深蒂固的偏见，他才逐渐变得麻木起来，对那些人、那些话视若无睹，甚至顺从他们、重复、承认他们口中的谩骂，才会让那些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如果……如果你有点儿喜欢我的身体的话，”余烬局促地低着头，视线漂移，“我……我也可以的……”
　　单柏蹙紧眉头，他有些没听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放心！就算你跟我走在一起，别人也不会怀疑你的取向的，因为……他们都会以为是我主动勾引你的。”
　　余烬鼓起勇气抬起头，见单柏依旧居高临下，无动于衷，紧接着说道：“别看我这样，我会很多地讨人喜欢的手段呢。”
　　说罢，像是急于证明自己的价值一般，余烬直勾勾地盯着单柏的眼睛，伸手就要把肩膀上的T恤褪下来，露出瘦削突兀的锁骨，歪起脚踝，把自己上半身蹬起来，这样他就变成了跪坐在椅子上，挺直了腰，发旋就到了单柏的下巴处，他仰着头，两只手抚在单柏的胸膛上，“你喜欢我的身体吗？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把它献给你，我可以跟你私下里保持秘密地、长久的关系，满足你所有的欲望，你不是不喜欢女生么？一定憋很久了吧……我……我什么体位都可以配合的，跟我在一起好处很多，就算暴露了，大家也只会抨击我，我会一力担责，绝不会把你拉下水的！”

　　单柏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有意思。
　　他倒是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他的确对余烬产生了一丝丝兴趣，可也没这么垂涎，也没这么露骨，更没这么低俗。
　　原本欲盖弥彰的欲望被余烬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让单柏皱起了眉头，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抵触。
　　果然婊子的儿子跟婊子没什么不同，这种人怎么值得自己为他犯险。
　　单柏攥紧余烬的手腕，把他毫不客气地从自己身上推开，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余烬：“是多看你两眼罢了，你到底在自作多情什么啊。”
　　单柏扯了扯唇角，“看来你还真是缺爱缺到家了。”
　　“是，是啊。”
　　余烬瘫软地坐在脚后跟上，脸上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笑容里露出明显的勉强，“我缺爱，你缺身体，我们彼此交换，不好吗？”
　　明明是个互利共赢的交易，谁也不亏的。
　　他只需要一点点温暖就好了，只需要一点点被需要的感觉就会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余烬痴痴地看着有些生气的单柏，此时的他仿佛能够看穿单柏的想法，对方一时的反感不过是被他的话惊吓到罢了。
　　单柏需要他。
　　作为一个发泄情绪的渠道。
　　越是压抑自己的本性就越是痛苦，尤其是像单柏这种整天戴着面具度日的人，无时无刻的约束之下，藏着的是被挤压到极致的充气球，说不准哪天就会爆炸反弹。
　　而单柏绝不会允许自己赤裸的内心暴露给人看的。

　　“那你也该知道我的家世，我想要什么样的都有，不过是懒得搞罢了。”
　　单柏不动声色地盯着余烬，双臂叠抱，好像在估量一件被人丢弃在地上的东西是否有被捡起来的价值。
　　他短暂地犹疑了。
　　“像你这种瘦成竹竿儿一样的细崽，我嫌硌得慌。”
　　余烬立即打蛇随棍上：“我发誓，我会努力把自己吃胖一点儿的，其实……其实我的身上还是有点肉的，不信你摸摸！”
　　说着，他飞速地抓住单柏的手指，带着它们放在自己转身翘起来的屁股上。

　　“你他妈有病吧！”单柏一瞬间变了脸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抽回来，然而不到一秒钟的接触，就给单柏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余烬的脸上露出伤心的神色，“再也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了，不是吗？我就在你随手可及的地方，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可以随叫随到，你不需要我的时候，就把我当空气好了。”

　　单柏的心荆被动摇了，他的呼吸不再平稳，眉头逐渐蹙起。
　　那种在指尖上的柔软的触觉仿佛一直没有消失，放在身后的手指不停地碾动着。
　　他像是在斟酌一件令他很烦躁、又很苦恼的事，望向余烬的瞳孔中充满了防备：“秘密一旦被别人知道了，就不再是秘密，我凭什么把自己的把柄交到你的手上。”
　　余烬用力地摇着头，他把自己看得比尘埃还要低：“你救了我，我只是想报答你，绝对没有其他心思。”

　　在余烬看不见的头顶，单柏用一种看可怜虫似的目光盯着他。
　　眼前的人就像是宴会上一颗掉在果盘以外的樱桃，仿佛只要有人愿意将它捡拾起来，它就天真地对那人感恩戴德，甚至主动把自己送进那人的口中，被吃得核都不剩。

　　单柏后退一步，没说话。
　　弯腰从一旁的烟盒里再次抽出一根烟，点燃，一边吸着，一边打量余烬。
　　他评估了一下眼前人的使用价值，勉勉强强……可以称得上是“废物利用”吧。
　　不过——
　　既然要作为被自己使用的东西，就该好好地改造一下，他的身边可不需要任何不入流的玩意儿。

　　“既然你都这么恳求我了，我再拒绝的话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了。”单柏终于松了口，他熟练地吐出一口烟雾。
　　浓烈的烟味呛得余烬一阵咳嗽。但他听出了单柏话里的意思，忙不迭地挥开眼前的烟雾，用一双铮亮的眼睛望向单柏，生怕他会突然反悔。

　　“要跟在我身边也可以，”单柏道，“只有一个简单的要求，听话。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吩咐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要做像刚才一样擅作主张的事情，明白吗？”
　　余烬忙不迭地点头。
　　“还有，如果我们之间的事被任何人知道的话，身败名裂的人只会是你，知道吗？”单柏冷冰冰的说道。
　　这件事对单柏而言也许影响很大，但对余烬而言却是最无关紧要的事情，他身上的脏水已经足够多了，根本不在乎多这么一件。
　　当然，他是绝不会让单柏有被自己连累的丝毫可能性的。

　　——太好了。
　　余烬维持着跪坐的姿势，两手直直地撑在膝盖上，低下着头挡不住那张写满了开心的脸，红晕沿着他的脖颈逐渐蔓延到耳根上。

　　单柏叼着烟，转身坐在了离余烬最远的一张椅子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周遭再次变得静默起来。
　　盯着这幅表情的余烬，单柏有些无语。这家伙不会是精神有什么问题吧。

　　“这么高兴么？”手头上的烟马上要抽完了，单柏终于把话问出了声。
　　余烬脸上的红尚未消退，夏日的清凉抚不平他身上的躁动，他抿住了总忍不住上翘的唇角，抬起小鹿一般湿漉漉、小心翼翼的眼睛望向单柏，“嗯。”
　　虽然只有一个字，可语气中的开心不似作伪。

　　天文馆里昏黄的灯光不知为何忽然灭了，整个天台陷入一片黑暗，余烬只能凭借忽明忽亮的烟火判断单柏的位置。
　　没过半分钟，那烟尾巴上的火也熄灭了。
　　这时，远处的单柏淡淡地开口，“过来。”
　　余烬一怔，从椅子上下来，可是不熟悉天文馆的他根本看不清脚下的路，虽然只有十几步，可是摆在地上的桌椅让他把这一段路走得格外跌跌撞撞。
　　忽然，脚下一个踉跄，余烬向前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而这个怀抱此刻本不该出现在离余烬这么近的距离。

　　莫名地，余烬咧开嘴唇偷笑起来。
　　黑暗中朦胧的两道人影彼此靠近、交缠，余烬肩膀上的衣服又一次被脱下来，只不过这一次换了个人来操作。
　　个儿高的那道影子把手探向怀中的那具躯体，抚摸过自己觊觎的每个地方，动作略显急促。
　　单柏没想到，一向自控能力超强的自己竟然会在眼前人的身上栽了跟头。
　　从方才被强迫摸到了眼前人的屁股开始，他就隐隐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以及耳根火辣辣的，浑身开始止不住地燥热，而现在，当自己的手与眼前的躯体紧密相贴，连衣物的阻隔也失去了的时候，他这才意识到肌肤相贴带给自己的是多么令他流连忘返、情难自禁的体验。。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脑，甚至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器官，就连汗毛都在直立着，叫嚣着再近一点儿！再靠得近一点儿！
　　他终于忍不住低下头，想要去追逐那离他更近的、更加柔软的地方。

　　然而，就在即将亲吻眼前人的前一刻，单柏的意识突然回笼了。
　　他忽然止住了动作，脑海中产生了一瞬的空白。
　　——他到底在干什么？

《他捧玫瑰》
他的玫瑰长在了一片荆棘里，他要带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