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篱

　　08

　　叶篱跟她们都不熟，自然不会在意别人说什么。

　　她也是从Lily这里知道，这个学员一次性掏出的报名费课时费的数目，在国际部那边的话不好说，但是在国内学部是排的上号的，不晓得从哪里空降来的大客户。

　　说到底，还是她走运，感觉很不真实的走运。

　　等晚上最后两节课上完，她又想起一些事情，去了Lily那里说话。

　　幸好Lily还没走。

　　叶篱很认真的和Lily表达了她给这个学员上课时遇到的一些问题，“我之前和领导说过这个学员的课程安排，如果这次试讲通过了，原先那个学员的课程就不能继续带着了，明后天拜托你在领导面前帮我提一提，别耽误人家孩子的课。”

　　“没问题，这小事儿我都能帮你把课调开。”

　　“不是调开，是我没时间了。”

　　Lily无奈，“行行，我看看，让别的老师帮忙接手这个学生。你放心，绝对找好老师！比你还好的老师，行不行？”

　　叶篱听她再三保证，因为课时费高就临时换学生的罪恶感少了一点。

　　最后她签了今天的试讲报告，回绝了和Lily一起吃夜宵的好意，她收笔放进自己的包里就离开了。

　　Lily视线从叶篱手上十块钱地摊货的“环保手袋”帆布包上扫过，道了别后稍微收拾了一下，等时间一到拎起自己新买的巴宝莉包包也下班了。

　　叶篱出了电梯在一楼大厅里找了个休息区的沙发坐下，掏出手机预约出租车，这会儿许多学生也都陆续回家，打车很难。

　　就算暂时小有积蓄，她也舍不得直接打那种随叫随到的vip豪车，就只能慢慢等着出租车和网约快车接单。

　　几分钟后，她手机“叮”地一声，推送消息有人接了单。

　　叶篱看了眼就是辆白色别克轿车，算着时间，到了点踱步慢慢往外面走。

　　蒋静哲坐在车里玩手机，眼看就要消完最后一个，手机屏幕一震换成了来电显，不怎么高兴地接起电话，身子往后一靠，松散地转着脖子活动颈椎，出声道，“嗯？”

　　电话另一边是张辉。

　　他漫不经心的说话，往车窗外看，笑道，“……不去，忙着呢。……嗯，你二叔那事儿你别瞎参合，能成就罢了，要最后成不了还不都是你的锅。
　　……得了吧，郑亦南跟我相亲？你可真逗，沈璀和她什么关系，我能跟她相亲？沈璀和郑家是不是脑子集体坏了。”

　　“老板，出来了。”

　　前面的司机老苏转过头跟老板指了指新梦想大厦的正大门。

　　蒋静哲继续打着电话，抬抬下巴示意司机跟上去。

　　叶篱站在路口出租车停靠点等顺风车，不妨一辆黑色轿车从左边开过来缓缓地停在自己前头，她看了一眼车牌号和标志，并不是自己约到的车，退了两步打算往旁边站一站。

　　这时，眼前这个车子后座玻璃窗降下来，露出今天下午上试听课的那个人的脸：
　　“去哪里？送你一程？”

　　蒋静哲把手机往边上拉开，像是意外碰到熟人一样问候。

　　叶篱笑笑，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不用了，谢谢，已经约了车。”这如果是孟鑫那个小孩，免不了要叮嘱好好复习之类，不过这人就免了。

　　蒋静哲把车窗玻璃升上去，示意老苏走。

　　老苏捏了一把汗，此时松口气，缓缓的开着车走了。

　　蒋静哲从后视镜往后看，看到这女人果然目光在他车尾标志上停留了一下，不由得嘴角往上翘了翘，收回目光继续和张辉打电话。

　　对付这种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让她看见自己多有钱。

　　“泡妞呐？”电话里的张辉听见了刚刚的对话，传来一声戏谑。

　　蒋静哲啧啧两声，“有意见？”

　　“谁敢对你有意见！什么样的妞儿，改天带出来一起见见？哦对了，肖扬他老子最近不知道怎么走了哪条路字，这两天给队里施了不少压力，肖扬那小子嘴里没把门什么都敢说，他那些货的上线应该就是胡彪了。”

　　南州边陲三角洲的头目胡彪。

　　大家都知道胡彪是前面的人，他后面的人才是重点，不过能扯出这条线索，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

　　张辉尽管知道蒋静哲之前在干什么，却不是很明确的知道胡彪就是蒋静哲一直锁定还没有动手的目标之一，他兴奋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对于肖扬供出来的这个肥羊势在必得。

　　这些消息蒋静哲都有翻阅过卷宗，一边打着电话说肖扬这个事儿该怎样怎样，一边让老苏跟上叶篱刚才上了的车。

　　老苏心中暗暗叹气。

　　进入主干道，满大街出租车艳俗的颜色在霓虹灯五颜六色的衬托下，十分鲜明亮活，叶篱坐的那辆小车混在车流里挺容易跟丢。

　　叶篱好容易约到的网约车临时放了鸽子，然后她及时在等车的地方打了一个空的出租车，幸好她手快。

　　司机老苏不紧不慢缀在两三个车后，即使跟丢了也不怕。

　　他对南州道路很熟悉，就算是这两年发展特别迅速的大学城、南州理工大学那边，来过一次就都记住了路线。

　　随着出城车流减少，快到大学城这边时已经没有别的车可以给他们打掩护。

　　老苏眼力好，足足比那辆出车慢了几百米，即使拐弯路也没有跟丢，……最后那辆出租车停在南州理工大学对面，那里是红火的城中村，各种小商小贩火热的摊子摆满了这一溜儿的街道。

　　蒋静哲从车窗遥望百米远叶篱下车进村，他不禁皱眉。

　　这什么脏乱差的破地方。

　　老苏把车停的挺远，问，“老板？”

　　蒋静哲结束了半死不活的游戏，不明白这游戏有什么意思，索性关了手机屏幕往外看。

　　他看见叶篱非但没有回学校，反而往城中村走去，一时好奇这个叶篱想去做什么，便脱下外套挽起袖子下车活动，“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

　　老苏只能说好。

　　蒋静哲自认为没什么问题，但其实他的年龄、装束、气质都跟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尤其是那辆迈巴赫。

　　一下车他就引起周围女大学生的吸气声，毫不意外地吸引了周围几个路过人的瞩目，成为这边摊位上坐着的一群男生女生们被讨论的对象。

　　老苏坐在车里看着老板往那小姑娘走的方向走去，心里憋着这么大个八卦实在太难受了。

　　那小姑娘说不定就是去吃个夜宵，老板你有必要这么猥琐的跟着吗。

　　尤其这姑娘和小夫人长得太像了，该不会是小夫人家里的亲戚吧？那也不对，小夫人娘家那个叫做郑亦南的老板就没看上。

　　老板的心态很不对。

　　外面的夜市因为有大学城无数的学生供养，热闹非凡，蒋静哲绕着小吃一条街的外圈走，远远地跟着叶篱，看她买东买西。

　　最后她在烤肉摊和煎饼摊前犹豫不决。

　　叶篱挣扎了一分钟，然后买了一现现炸的臭豆腐、一份铁板豆腐，提着这些小吃坐到某个摊子前，再要了一份鸭血粉丝和一笼小笼包，兴致勃勃地找了个拼桌的位子吃起来。

　　过了会儿，她好像被辣子辣到了，嘶嘶伸着舌头又问老板要了一瓶廉价橘子味汽水。

　　那嘴唇红艳艳的，比下午在教室里白炽灯下的颜色鲜亮多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蒋静哲觉得有点饿。

　　他看着那油腻腻的桌子，不知道有没有洗干净的筷子，蒋静哲忍着胃里的不舒服，坐到远远一家馄饨摊子上，要了一碗馄饨，不紧不慢的搅着充满了味精和盐组成的汤水，皱着眉头想问题。

　　然而他坐下才不过五六分钟，就有两个身材很好长得也不错的女生个子过来找他搭讪。

　　不胜其烦。

　　对此毫无察觉的叶篱吃完晚饭，在几个水果摊上逛了一圈买了四分之一的西瓜，心情轻松愉悦地回了自己在城中村租的房子。

　　搬出来住有搬出来住的好处。

　　晚上吃东西看电影刷微博可以公放！

　　可以放大音量！

　　不管她发出怎样的笑声嘘声，都完全不用顾及别人的感受。

　　跟在后面的蒋静哲好容易甩开这些无聊的女学生，莫名其妙的跟了她一路，眼见她从夜市某个分岔路口离开，拐进了一处自己修建的五层楼高的民居。

　　他立刻嗅到一丝不同寻常。

　　好像这一晚上的跟踪就是为了查清楚她到底在干什么亏心事，现在终于找到答案了一样，她在外面开房！

　　远离夜市的吵闹，蒋静哲脚步缓慢，那张沉稳英俊的脸在小巷子黑色的夜幕下变得模糊不清。

　　多年出任务的经验让他轻易躲过黑色巷道里埋头行走的路人。

　　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蒋静哲身形隐藏在楼道的黑色阴影里，跟她上了这所民宅的四楼，继续不动声色观察开门进了一个小黑屋的人：进进出出端水洗漱、去公用卫生间、扔西瓜皮和其他生活垃圾。

　　像任何一个城中村的贫民一样，她穿着十几块钱地摊上能买到的居家睡裙，造型奇怪的塑料拖鞋，头上廉价的发箍和皮筋不会超过十块。

　　群租屋一类的低价房子，这个女人毫无滞碍的适应着这样没有隐私的生活。

　　蒋静哲背光站暗处用耳朵判断各种声音，心里的感觉十分奇怪，——为什么她不去老头子送给她的绿苑的房子，要待在这种乌烟瘴气的穷酸地方？

　　放长线钓大鱼？

　　适时给老头子哭穷装可怜？

　　就算装穷，也不至于装到这份田地，要不是他有目的，这种地方多待一秒他都觉得浑身不适。

　　她的窗帘大概用的是防曝光的，黑漆漆看不出什么风景来，只能从门与地面缝隙的地方漏出来的橘色光线判断，……灯灭了。

　　他抬手看看时间，十点二十。

　　睡得挺早。

　　蒋静哲下意识想从兜里摸出根烟来抽，摸了一阵才想起，他都戒烟七八年了。

　　这么一个恍惚，他身边走过去一对搂搂抱抱的情侣，年轻的充满了青春荷尔蒙的两个身体亲亲我我地浓在一起，毫不顾忌这是否是公共场合。

　　其中那个女生下意识地回头瞅了他一眼，可那个角落什么人也没有，看花了？她疑惑地打了男友乱摸的手一把，撒娇的说了句什么，两人低声说笑下楼离开。

　　蒋静哲双手插兜靠在另一个黑暗的墙角，沉着脸将这个狭窄阴暗的地方打量个遍，待楼上来来往往的过客都回屋了，才踩着黑色的楼梯走下离开。

　　回到车上，他给张辉发了个信息：查一下老头子看上的那个女学生有没有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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