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篱

　　09

　　张辉纳闷的盯着手机看半天。

　　“你查这个干什么？”你管人家有没有养小白脸？

　　“给老头子添堵。”

　　看见蒋静哲这个回复，张辉无话可说。

　　蒋静哲重新坐回车里，最后看了眼大学城里各种杂乱无章的城中村，一点也不忌讳的把自己查到的家中丑闻告诉好友，“姓沈的老女人生的女儿不是老头子的种，估计在家里待不了多久。”

　　但是就此让这个更年轻的上位，比他年纪还小的继母，他先受不了。

　　张辉恨不得把手机砸到自己头上，刚才嘴贱的问什么问，他根本不想知道老蒋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好不好。

　　不过，这个密辛真的挺刺激。

　　他很想知道那个“便宜妹妹”是谁的种，没胆子问，换了个话题，“你爹看上的那个学生妹最近有大动作，我给你发过来，挺有意思的。”

　　很快，张辉发了一条链接给蒋静哲。

　　蒋静哲只看了一眼标题，就秒回他，“找人删掉。”

　　在出租屋内的叶篱开着小夜灯，把手机在床上倒来倒去的睡不着，算了一晚上她接的这个考博部vip客户一节课能有多少钱，一个礼拜多钱，一个月多钱。

　　晚上孟鑫又给她发了好多信息，问周一下午的上课内容、复习要点，问她几点下课几点回家，最重要的是问她那天晚上为什么不给他回信息说她安全到达！

　　尽管叶篱并没有给他回复，但小伙子精力旺盛，还一个劲儿的自嗨，仿佛毫不在意通讯对象的冷淡与不回应。

　　关了床头夜灯，她这个小房子内只剩下书桌小闹钟上面荧光点的亮。

　　还有时不时的未接来电时，手机屏幕闪烁的光。

　　叶篱没工夫搭理那个小男生，心想跟你不是很熟怎么这么多话，……枕着枕头想起白天的这个新学员，到底他是不是那个砸车搞事情的坏人，还是自己认错人，……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周一下午叶篱照例来到餐厅辅导孟鑫作业。

　　孟鑫冷着脸不和她说话。

　　叶篱知道这小子肯定是生气她昨天不回信息，笑着主动和他打招呼道，“周末过得怎么样？你们上周模考的成绩出来没？发了卷子没？”

　　孟鑫冷冷瞥了她一眼，“啪”地一声从书包里抽出好几份卷子，并不怎么客气道，“你还有时间关心我，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我怎么了，我好着呢。”

　　叶篱坐到他旁边拿起卷子看了看成绩和对错，对他道，“帮我叫一份蔬菜沙拉吧，今天没什么胃口，你吃了吗？——成绩还行啊，要没什么大失误的话，你考个一本肯定没问题！好好加油，最后冲刺努力一把，说不定还能给我做学弟呢。来，你先做题，我给你做这几份试卷的成绩分析。”

　　孟鑫一把抓过几份卷子拍到桌子上，十分不高兴的问她，“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生气？”

　　“哦，为什么呀？”

　　叶篱笑眯眯地喝了一口温柠檬水，看着他说什么，“难道不是我没回你信息？”

　　孟鑫恨铁不成钢的憋了一胸口的气，最后还是拿出手机打开保存的网页给她看，“你自己看吧！你看这里面的女的是不是你！”

　　“什么是不是我？”

　　叶篱莫名其妙的拿过他的手机，喝着免费的柠檬水，眼睛越睁越大，惊讶的看了一眼孟鑫，然后飞快把他手机网页里“度娘快照”的内容看了一遍。

　　尤其贴着她的照片的地方当成重点研究。

　　看到叶篱表情从随意变得凝重，后来又变得轻描淡写，孟鑫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他搜她金主的车牌号没搜到，随便一搜她的名字和学校，居然找出来这东西。

　　他恼道，“昨天你不接我电话，你要接了电话肯定能看见原贴！帖子已经删了，这是个我早上保存的快照，再慢一点动作，连这个快照都看不见了。”

　　她在学校人缘是有多烂，有人用这么下流的手段黑她。

　　“《挂我们宿舍那个半夜做银荡直播赚钱的小贱|人》，这这这，这里面有个错别字吧？肯定不是我们南州理工的，这水平语文能考90分都难。”

　　叶篱看完一遍之后表情已经恢复正常，标题很吓人，不过里面根本没有实质性的图片指控，全都是揣测、推理和想像。

　　里面她的照片都是学校抓拍，那些坦胸露|乳照全是网上搜出来的，没一个是她。

　　她重新把页面滑到最上面，念了一遍标题，对孟鑫道，“这个银写错了，是淫，哎小朋友，你知道古文翻译中遇到淫怎么翻译吗？”

　　“你搞什么啊！谁跟你小朋友，你今年才20，我19，比你小一岁而已！手机还给我！”

　　“谁让你们城里上学晚。而且你也好意思，咱俩差不多年龄，我都要研一了，你才大一。”

　　孟鑫一把抓回自己的手机，吊着冷脸很不高兴，“不跟你说了，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我不管了，反正被挂的人又不是我！”

　　说着，他把手机锁屏扔到旁边，拿出下午才发的新的语文卷子做起来。

　　这是叶篱教给他的，先从最简单最不用脑子的做起。

　　等把容易的卷子做完，大脑就形成了“这都很简单”的惯性和自信，再些其他难的科目，不会因为题目难做而产生“时间不够”的压迫感。

　　服务生很识时务的上了她的沙拉。

　　叶篱道了一声谢谢，把沙拉推得离自己远一些，以免沙拉酱溅到身上，然后慢慢用银叉随意轻轻扎着精致的碟子，右手打开自己手机的网页，搜索刚才看到的爆料帖子。

　　虽然这个事情很扯，但是很恶心。

　　叶篱时不时往孟鑫那边瞅一眼，看他写作业的情况，等待网页搜索结果。

　　搜了好几个引擎，始终找不到那个帖子。

　　最痛苦的是她也想用度娘快照，可等她点击快照时，因为她已经把帖子打开过一回，所以快照显示的是她刚才打开时呈现的“已被管理员删除”的空白页面。

　　回头找孟鑫要？

　　叶篱想了想还是算了，仔细研究了搜索界面的帖子条目。

　　帖子是他们学校南理工贴吧的，发表时间是一周前，……回帖1244个，页面有16页，叶篱无声念了念这两个数字，视线重新放回帖子标题。

　　“我们宿舍的”，我们宿舍的谁呢。

　　王玉英，还是王艺？

　　“淫什么意思？”

　　忽然孟鑫出声问她。

　　叶篱忙退出网络页面，迅速在脑海里寻找答案，“哦，过分的意思，太多了，没有节制的，另外还有浸染浸淫之类，不过考试遇到这个词，肯定考前面的那个‘没有节制、过分’的含义。”

　　乱七八糟的说了好几个大概的意思，她往他卷子上瞅了一眼，并没有这个题，这才反应过来他是问刚才她出的问题答案，“写完了？”

　　并没有。

　　孟鑫无趣的低下头继续写。

　　叶篱不由得叹息这真是个又挣钱又清闲的好工作，就是带个小孩子做作业而已，还能在高级餐厅白吃一顿饭。

　　神游天外好一会儿，她打开网页在南理工的贴吧里寻找蛛丝马迹，但是不等她开启关键词检索，就眼尖的在众多帖子里找到自己想要的。

　　挂管理员删帖子的抗议帖。

　　她若有所思的点进去看，果然楼主抗议管理员删了的帖子，就是造谣她的那个。

　　很不凑巧，昨天晚上才删的帖子，她今天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翻了几页，帖子里都是很浮夸的骂法，没有关于她的重要线索，叶篱看了一会儿就没有兴趣，想来想去管理员删帖应该是出于“河蟹”的原因吧。

　　毕竟一个学风淳朴的全国一流院校，弄出个卖肉主播，并不是脸上有光的事儿。

　　只是，她应该怀疑谁更好一些。

　　她和王玉英常年不和，但是王玉英这学期以来很少来宿舍，王艺在宿舍的时间是最多的。

　　回到宿舍里洗漱完贴着面膜泡脚，叶篱先给坐在对面玩网游的白娴发了那个帖子搜索界面的屏幕快照，“给你看个东西，我今天才看到的。”

　　叶篱说的漫不经心，白娴也慢腾腾打完一局后拿起手机点图片看，低声骂了句脏话。

　　之后后，两人用诡异的眼神对视一眼。

　　白娴无声的张口说，“有人搞你。”暗搓搓的瞟了一眼卫生间，并给她发信息，“肯定是王玉英！”

　　叶篱看了眼卫生间，王玉英在里头洗澡，她给白娴使了个眼色，然后喊了在自己座位看小说的王艺，“王艺你来帮我看下这个。”

　　“看什么？”

　　王艺趿着拖鞋好奇的走过来，站到叶篱旁边弯腰往她举着的手机看去，然后脸色一变，看着同时对她行注目礼的叶篱和白娴，“什么意思，看我干什么，肯定不是我！”

　　“你激动什么，又没说是你那么紧张干什么！”白娴凉凉的说。

　　王艺很不高兴的瞪了白娴，“我又不是没脑子，这网络都是实名制，谁发的帖子去找学校不就知道了，再不行你用受害人的身份去问网管啊！”

　　“要不报警吧，这事儿网警肯定能管，就算管不了，最起码能知道是谁干的也行！”白娴撇撇嘴，扫了王玉英的床一眼，“真恶心。”

　　叶篱点头，“我明天早上去问问导员吧。”

　　白娴过来趴到叶篱背上，伸头往她手机上看，“真在宿舍直播还能浪的起来？这人怎么编的，没上过好大学是吧，你把网址发给我看看，有没有图片，你看了没是不是你？万一人家P图就不好弄了。”

　　王艺用白痴一样的目光瞪了她一眼，回自己位子拔了手机充电线上床去，不打算掺和她们和王玉英之间的麻烦。

　　“帖子早都被删了，里头没有什么直播的照片，只有我平时在学校里的路人照，难看的要死。”

　　叶篱两只白生生的脚在脚盆里互相搓着，热热的水烫着脚消解疲乏，“你说发帖的是不是有病，一个宿舍就四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么个标题写下来咱们全宿舍都能出名。”

　　她还是不怎么相信是一个宿舍的人干的。

　　第二天叶篱想着既然已经删帖了，就没必要纠结，但一时意难平，纠结了许久，要不要给辅导员打电话。

　　辅导员米老师和他们这个专业另外两个班的导员吴老师，两人一起去了院长办公室，她激动地红着脸跟院长争辩，“这根本是不可能！这就是造谣！”
　　帖子里只有文字没有任何图片和视频之类的东西，光说空白白牙的说说谁都会啊，凭什么就因为这个造谣就把叶篱的推免资格取消？
　　是不是我现在上网去贴个‘南理工校长受贿’之类的帖子，校长就会被立案调查撤销职位？”

　　院长无奈道，“也不止是这个帖子的恶劣影响，有学生家长举报了这个叶篱。不管怎么样，这个事情影响很不好。”

　　米老师眼睛一红，“叶篱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她的情况我最清楚，全院四个年级五个专业只有她是孤儿，现在出了这档子莫名其妙的造谣帖，如果真的把她推免资格取消，那不就承认那个帖子是真的了？
　　她因为要读研，去年冬季招聘和今年的春季招聘全都没有去，眼看就要毕业了，弄出这样一出，这根本就是把叶篱一辈子毁了的！院长，你要相信咱们的学生，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学校！”

　　院长好脾气的跟她讲道理。

　　半个小时之后，米老师压抑着怒气从院长办公室出来。

　　吴老师好整以暇的帮院长关好门，撇嘴走到电梯旁边，等着电梯同时给自己的学生发信息，“行了，你好好准备导师面试吧。”

　　院务大楼厅堂里地面光洁可鉴，没有一个人，米老师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咔咔”作响，隐隐听起来好像还有回音。

　　吴老师在后面慢悠悠跟上。

　　忍着怒火米老师回到办公室，“啪”地一声把手机拍在办公桌的书上，周围其他导员和学生干部同时看过来，见米老师脸色太难看，一个也没敢吱声。

　　这时，米老师的电话屏幕又亮了起来。

　　“叶篱”两个字在上面安静地一闪一闪。

　　米老师看着那两个字看了许久，最后心情低落接起电话，努力控制情绪问道，“嗯，是我，有什么事儿吗？”

　　叶篱早上从宿舍出来，此时一个人坐在图书馆门前的喷泉广场上，把事情说了一遍，并犹豫道，“我要不要报警？虽然帖子都被删了，但是我不知道这个对我有没有影响。”

　　“你自己决定。”

　　米老师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说话内容不引起办公室其他人的注意，“这个事情可大可小，不论怎么说，都对你的名誉造成了影响，你做的一切老师都支持。”

　　后头进来的吴老师听见这一句，冷哼一声回到自己办公桌。

　　忽然，米老师忽然想起什么，拉出抽屉翻找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找到，又站起来往外面去找个安静地地方，低声问她，“叶篱，你是不是认识蒋氏集团的高层？我记得上个月有个叫做姚希怡的人，自称是你的远房的姑表姐来找我，说她是蒋氏集团的什么人，职务好像还挺高。
　　你前段时间不是还问过我这人？我刚才没找到她的名片，那个人如果真的是你的远房表姐的话，你要不去找找关系？不管有没有用，先找找关系。”

　　表姐？

　　叶篱一愣，犹豫道，“她啊，我也是刚认识的，我不是很熟悉。”

　　挂了电话，叶篱坐在石墩子上发呆。

　　她能听出来导员的话外音，米老师让她赶紧找关系疏通，要疏通，是帖子发出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影响到她了吗？

　　叶篱低头看着自己用了四年的旧手机，心中苦涩，那位蒋老先生已经十几天没有联系她了。

　　她要主动联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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