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

作者:迷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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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渡死人


      黄土坡的不远处有一间破庙,一口质量不怎么好的棺材放在那樽老旧得脱色的佛相面前,虽不对劲却出奇地协调,也许是这里有人觉得这里离“西天”最近,里面的“人”需要好好净化一番。
      “佛渡众生,不知渡不渡死者?”白衣背光而立,抬着看着那樽高高在上,如今残破的佛像,脸上并没有虔诚的表情,与看一块石头没什么区别。但优雅的嘴角上挂着的那抹浅笑和温淡的身影却让人觉得升起一股宁静的感觉,他似乎与那樽佛相出奇的相似。

      这种错觉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他一转过身时,精光乍现的眼神已经破坏了那个假相。“与其与虎分食,不如杀虎独吞,你说对吗?毒王,楚狂。”清柔的声音像在与人商量着什么,即使面前只是一方木头,风也不减笑意。
      棺木纹丝不动,任由那白衣人对木独白。风见状也不恼,能让他生恼的事不多,当然得是在正常的情况下。所以风笑得更和悦了,只要不是对着纪凌云,他永远可以保持他的好风度,例如现在。

      “草木应水土而生,人随运势而转。毒王大人可得看清如今的局势,莫要站错了地方,得不偿失啊。”刷了黑漆的厚重棺板自不会回答他,可是风满意地发现,自己的耐性愈加见长,原来只要不跟纪凌云说话,他还是原来的他,什么化功蛊,怎能控制得了他。
      “对了,令尊近来可好,腿脚还是那样吗,若需要家师帮助请尽管开口,本宫定不吝为上一任的毒王出一份绵薄之力。”笑意见深,风如愿地听到一丝微不可闻的磨擦声。

      当年西域毒王与中原医尊的精彩一战可是武林人士争相称道,至今仍广为流传的。在那次的比试最终是以西域毒王技逊一筹而告终,毒王虽未死,却也落得终生瘫痪,无力行走。
      西域毒王也因此对自己的儿子严苛以待,要他务必为父雪耻报仇,完成他当年踏平中原的壮志。显然他的计划截至目前为止还是不错的,他的儿子顺利地当上了现任毒王,而且比起当年的他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手毒功炼得已臻完境。

      “炎熠,你说这里边的是活的还是死的?”风随性地问着一旁持剑而立的炎熠,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看着棺盖的缝隙,想着它大概要多久才会打开,是被人打开还是自己打开。
      “主人说他是活的他便是活的,主人说是死的自是死的。”炎熠目无表情,恭顺地不说一句多余的话,眼里也是注意着那方棺材的动静,隐隐透出丝缕杀意。
      “呵,那本宫可得好好想清楚,究意是死是活呢?”风迈着从容闲雅的步向棺木,“我猜,是活的。”

      炎熠想上前,被风制止了。知道自己武功尚未恢复,他不会让自己曝于危险。在仅余一米处止步,风继续说着。“不对啊,若是活的怎会藏头缩尾一言不发,莫不是毒王脾性本就如此,还是,真的只是一个死人?”
      话音一落,炎熠接到暗示地挑剑刺向棺棂,不管里面的人是死是活,只怕吃了这一剑不死也得死了。就在炎熠出手的同时,厚重的棺盖弹了起来,里面挥出一剑接挡下突来的攻袭。

      “真是失礼,原来本宫猜错了,要是伤了毒王大人,可就不好了。”风悠悠闲闲地说着,只差没找个地方躺下,以示他真的很闲。
      从棺材里坐起,楚狂一双碧绿的眼眸泛着如狼的凶光,若是在晚上,一定更可怖。不止眼睛,皮肤像是为了与眼睛相衬一样,也幽幽地泛着青白,犹如无间地狱里爬出的索命恶鬼。

      “从不知行风兄脾性如此温和,莫不是化功蛊的功劳?”虽是一身布衣简装,却难掩他身上那股天生的霸气和孤傲。说来真是孽缘,他与云隐宫现任当家沐行风早在几年前便已有几次交手经验。
      “呵呵,应该是楚兄与那人的功劳才是。”风不觉轻笑出声,眼里虽不见笑意,也未露杀机。早就知道这毒与楚狂脱不了干系,只是使毒之人才是罪魁祸首,先解决了那个人,再跟他慢慢算帐。
      “原来你知道了。”楚狂挑眉,有点意外又不觉得惊讶,像沐行风这等聪明人当然能猜出来,只是这早晚的问题可是能要人命的关键,而他,已经晚了。。

      “应该还为时不晚吧。”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沐行风抬手挡在额前,宽大的衣袂遮住了晃眼的烈阳,在脸上投下一半阴影,明暗分割,如斯妖异。
      “是早是晚还未可知,但愿现下云隐宫内像阁下这般风平浪静,舒心自在。”
      “这就不劳楚兄忧心了,若本宫的养的均是一群废物,倒是有劳你们清理整顿了。只怕那人力不从心,还要楚兄多多相助。”沐行风反唇相讥,这一句话就等于是宣告迎战了。

      楚狂背手正对着沐行风,双脚仍是踏在棺材中。炎熠持剑在一旁候着,好像在等着他一抬脚会出现个什么纰漏,就立马补他一剑,让他没机会抬脚跨出那比门槛还高的棺沿,只能默默与其相对。这次虽不是他第一次与沐行风正面交锋,但却是他觉得最难以琢磨把握的一次。散功蛊是他亲自配制的,他很清楚要解这毒并不容易,就算有沐远山也一样。如今在胜负未明的情况下,决不能先输了阵势气场。

      沐行风距他虽是不远,可也未再向前踏出一步,今时不同往日,被制住可就不好了。该说的也都说得差不多了,现在……是时候进入正题了。不能先于对手投诚,否则未动便已失了先机,要让对手先憋不住气地露出破绽,如此他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赢个气势。乱了敌人的阵脚,可比打断他的双足有用得多。楚狂现在一定在想为何一个中了毒失了功力的人还敢不自量力地来挑衅吧,这就是他的目的,楚狂是个极自信的人,若是能瞒过他,那他身后的人就算再怎么疑心重也不免有所忌惮吧。

      两人都抱着各自的心思,不到必要决不轻举妄动,约好了一般定在原地,任风吹日晒,脚下也未稍移一寸。这次交战,比的不是武功也不是施毒,而是心理上的胜负,是定力与毅力的激战,输的人便是未出兵卒,已失半城。
      三人呈二对一之势而立,目前形势均等,看不出谁占有利地位。沐行风与炎熠虽是两人,但沐行风身中奇毒,功力大降。即使能瞒得一时半会儿,只怕真动起手来会泄了底。楚狂毒术无人能及,武功却并不十分高明,虽如此以炎熠一人之力却未必能单枪致胜。而楚狂眼见沐行风镇定如常,不知他毒已解了几分,又碍于炎熠这等剑术高手在场,更是不能轻举妄动。

      时间流逝,双方就这么僵持着,直到——
      “吱吱,吱吱吱……”一只瘦小的老鼠从三人面前窜过,一溜烟地消失在佛相后。
      忍住!楚狂眉头微微抽了一下,只是一只老鼠,千万不能自乱阵脚,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
      “喵、喵呜——”脏污的野猫即时跟上,还顺道踩了炎熠一记,佛相后面一阵骚动便又了无踪影。难怪前面那只老鼠跑得那么快,原来是在玩猫抓老鼠游戏啊。
      炎熠的脚抖了一下,不过他立刻就稳住了。应该没人发现吧,主人和毒王看起来都很专注地看着对方。真是厉害,不愧是高手,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不能拖了主人的后脚,自己要再镇定一点才行。

      “嘶嘶,嘶嘶,嘶……”一只蛇悠悠然又不失速度地蜿蜓而过,仿佛没看到定在那里的三个人一般,它从容不迫地沿着那只猫的路线而去,好像在说,我只是路过的,你们继续。原来不是猫抓老鼠游戏,而是“三角链”啊(三角食物链的简称)。
      第三只了……风额角渗出一滴汗,唔,应该是被太阳晒的。哼,山野地方,野物就是多,真应该选个没人,不对,是没动物的地方。不过自己决不能因为这些小惊小吓就坏了阵势,让这番蛮人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处变不惊,从容淡定。
      “吼,吼嗷——”不是吧,连老虎都有,这儿只是个黄土坡啊。

      三人再也忍不住了,有致一同地瞪向发声处,不管是老虎还是野熊,胆敢阻碍他们就别想活着踏出这里。
      “呃,我只是打个呵欠,吵到你们啦,对、对不起。”他们干嘛这么大反应?纪凌云大张着嘴,惊愕地发现他一进来就被三双凶狠的眼瞪住,好像下一秒就要冲过来跟他拼老命一样,打个呵欠也那么大的罪吗?
      “你……”炎熠说不出话来了,那是打呵欠的声音吗,有人打呵欠是他那样的吗?跟老虎打呵欠没两样,虽然他没听过老虎打呵欠是什么声音。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纪凌云身上的时候,楚狂终于跳出了棺材,并且及时掌握了有利的形势。一把抓过一旁被吓愣的纪凌云,横手将他揽在身前。炎熠距他稍远,不及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纪凌云成为人质。
      又是冗长的沉默,风脸上已不见了笑意,炎熠更是严阵以待,双方更是不敢牵动一丝一毫。
      “呃,这位大锅,汝素谁啊,俺不认识汝哪,汝素不素抓错人啦?”纪凌云向后仰头看着楚狂,这家伙躺着的时候没发现,原来他这么高的啊,一定是领导级人物,都需要人家仰望。咦,他怎么挺眼熟的?从棺材里爬出来的,绿眼睛的,面有菜色的,穿着麻树皮的,难道他是——

      “新一代绿色健康产品。”纪凌云突地冒出一句,眼神坚定地上翻着看他。
      “什么?”楚狂不由得被他怔住。她的眼睛……怎么跟作贼的一样,贼亮贼亮的,像黑晶一样,还会扑闪几下,好有趣。
      “我说你身体很健康,犹其是眼睛,好像绿宝石哦,真漂亮。不知道挖下来能不能卖钱?”纪凌云直直地望进那双深潭似的眼,眼底更加熠熠生光。

      呃,为什么突然说他健康,再说他现在这副全身泛绿的样子叫健康吗?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但是,她说他眼睛漂亮……唔,不能被敌人迷惑,差点中计了。
      楚狂收敛思绪,扳开纪凌云看他的脑袋。“父亲的帐,我迟早会让沐远山那老匹夫还,至于你沐行风,哼,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随时奉陪。”沐行风收拢衣摆,低头抬眼地撇了他一眼,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沐远山?是不是那个长得道骨仙风胡子中分号称医尊的中年美男?怎么你跟他有仇吗,我也是耶。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和你这种人才实行我的报复计划,既然大家都是一路人,那就一道走吧,兄弟我带你去找他。”纪凌云插嘴,扯着楚狂的袖子就要拉他往回走。
      “安分点。”楚狂斥道。看不出来她力气还挺大的,难怪一个呵欠都能打得跟老虎一样。
      就在他们拉扯不清的瞬间,风已闪身逼近,同时向楚狂投出几柄飞刀,趁楚狂闪避之时,一手将纪凌云从他臂弯里扯出,带离险境。所有动作只在转瞬间完成,无一丝多余动作,身处事件中心的纪凌云蓦地就从上一个男人的怀中转移到另一个男人的怀中了。

      可是有一点纪凌云真是作梦都没想到,就在他要哈哈狂笑两声,正张大了嘴的时候,一粒弹球大小的泥黑丸子精准地飞进他口中,急转直下地滚进喉咙里。
      “这是谢礼。”楚狂反应也不慢,丢完药丸子就走,趁炎熠还没动手前就已飞身离去,远远地还听到一句,“还后别吃那么多鸡腿了,哈哈哈……”狂笑渐至无音。
      记得他的轻功也是一流,追也无益。不过这次纪凌云可真是帮了他一个大忙,楚狂就这样走了正好,刚才自己小露一手应该让他相信他已恢复至少七成功力了罢。楚狂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对手,也是一个不必花太多心思防备的对手,不像那人……风看着楚狂消失的方向,微眯起眼思量着。

      对啊,既然他不是死人,那他经常偷吃鸡腿的事不就被他知道了?唔……纪凌云表情狰狞了起来,早知道就该毁尸灭迹。都是江彩衣的错,要不是她把鸡腿糟蹋了,他就不必一个人躲到停尸间偷偷摸摸地啃鸡腿,还向那个死人倾诉心里的不平衡,也不就会被那诈尸的发现他的秘密,也就不会让尸体垂涎三尺,闻得到吃不到,那现在也就不会被那尸体挟私报复了。呜呜……纪凌云想到这儿又一脸哀戚,差点掉下两行清泪。怎么办,他死定了,以后就再也不能吃鸡腿了。真是过分,虽然他每次都没分给他吃,但起码有让他闻一下啊,为了怕他饿死,他还好心地把吃剩的鸡骨头藏到他背后的衣服里呢。哼,忘恩负义的绿眼睛小人。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他在干什么嘛,一下皱起五官,一下又垮下脸来,中了毒面部肌肉失调吗?还好他中的毒不是这种,真是难看死了。
      “嗯?哦。附近只有这么一间破庙,那几个大热天穿着黑衣服的怪人抬着那么重的棺材板能跑到哪儿去,所以我就过来碰碰运气啊,谁知道,没碰到运气就碰到霉气了。”纪凌云说得委屈又不耐,他都中毒了也不关心关心他,算起来他还是他“干弟弟”呢,一点爱护幼小的道德都没有。

      “呃,他们呢?”风不自在地调过头,他吃错了什么药,突然用那么……像被丢弃的小狗一样的眼神看他,不是中了什么大不了的毒,他这不就在问无攸去了哪儿了嘛。
      “他们先回客栈了,现在赶去找无攸治的话也来不及了,看来我只能皈依我佛了。”纪凌云无比虔诚地看着那樽佛相,继续有气无力。早知道就不要来这里了,没事找罪受。
      “不会,我们走快点,还赶得上。”风难得好声好气地说道,还附赠绝美笑靥一枚。

      唔,纪凌云仍是没什么精神,无聊地白了风一眼,人都快死了,还受美□□惑吗?答案是,受。“不能走,听说中了毒要是再走得很快的话就会加速毒素运行,然后毒气攻心,最后在半道上就两眼一瞪,两腿一伸……喝!”
      不等纪凌云罗哩八唆地念完,风已不耐烦地一把横捞起他,使出轻功用最快的速度奔出。这样就不用走,也不会瞪啊伸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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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佛渡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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