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

作者:迷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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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良饮食


      在这个荒凉的黄土坡上,一片默哀的气氛静静渲染着。今天是江彩衣的哥哥(以下简称江某)的下葬日,因为江彩衣称世上已无他们俩兄妹的亲人,所以今天来观礼的人就是他们一行人。当然风自是不屑得来的,炎熠保护他便也没来。剩下的倒也不是说对这么个没见过面的死人有什么情义,而是不看着这诡异的尸体早点入土为安心里就不舒服,尤其是无悠。
      葬礼简单而匆促,因为人员有限,江彩衣又不想耗费多余的钱,让陌生人来参加这次葬礼,所以便由纪凌云自荐作司仪。纪凌云没当过司仪,也不知道司仪都是怎么个做法,于是便按照自己的方式及记忆中微薄的印象进行。

      待一些众人皆知基本事项完成后,纪凌云提出每个人致一段词,以慰死者。众人觉得有理便应承了,不晓得纪凌云所谓的致词是怎么个致法,所以下面由纪凌云同志代表讲话。
      “今天我们怀着极其沉重的心情来到这位英雄面前,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是他,给了我煮饭的柴,再是他,给了我取暖的火,仍是他,阻止了树木的泛滥,还是他,兴旺了国家的建筑业,又是他,增加了砍柴史的伤亡记录。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代表了全国所有樵夫的伟大死人!”纪凌云手持一束路边拾来的野菊花,神情庄严肃穆地站在一口棺材面前。

      “樵夫——啊,多么伟大的职业,多么高尚的人生,他们每天都在为国家砍下无数的柴火,为人民带来无尽的温暖,为我们建造了无忧的居所。在此,我对这位年青有为却天妒英才英年早逝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十大杰出樵夫——江某,致以深切的敬佩和无限的哀痛。”纪凌云说到这儿应景地低下头,默哀了数秒,倏地仰头高举双手,重振精神。
      “他没死,他还活着!”纪凌云语出惊人地大声念道,众人闻言皆惊诧地看向他。江彩衣抬起一直低伏着抽泣的脸,瞪大的眼看向纪凌云的眼里微光闪烁,一时停下哭泣,呐呐无语。“他还活着,因为我们不会忘记他,他是永远存在的,存在于一个不灭的地方,那就是我们的心。”纪凌云陶醉在自己充满艺术的发言中,浑然不觉周遭的咬牙切齿声。

      “有些人死了,但他还活着,有些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纪凌云继续说着,对自己不曾发掘演讲天份感到满意。“江某的□□虽沉入了土里,但他的灵魂却在升华,一直升一直升,升啊升,升啊升,升天得道……”众人奇怪地看着纪凌云,他为什么一直在升啊升的,到底升什么哪?纪凌云顶着这些目光差点抬不起头来,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了啊,可是又不能不继续,要知道这场面可全靠他撑着了。
      叶秋不耐烦地歪着头,这姓纪的也未免太罗嗦了吧,他可从没听过死了人还要讲这么多废话,这不是存心不让人安息嘛。

      “啊!”纪凌云灵光一闪,指着空中某一处惊声大叫,“看见了吗,他就在我们身边,用那双饱含期望又悲痛的有色眼睛看着我们,那是心的呼唤啊!那是他的灵魂在呐喊啊!!他在呼唤他最疼爱的妹妹——彩衣,你听到了吗?”纪凌云一手指天,两眼含泪地看着江彩衣,仿佛他就是那个升啊升的江某。
      “没、没有。”明知道他说的纯属子虚乌有,却仍被那副煞有介事的表情唬得一愣。众人不由得抬头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却只见朗朗晴空,这时才暗骂自己怎么会蠢得还真去相信纪凌云那厮的鬼话。

      “咳,他已经走了。正所谓,生得伟大,死得光荣。江某的死正是如此,他生前辛勤劳作,却死在一颗阻路的石头上,这是多么的不幸啊。对于江某的死,我深表同情,在此谨上无限的哀痛及惋惜,为国家痛失了一个未来的砍柴之星而致上深切的哀痛,同时为江某因为国家资源做贡献而不幸捐躯聊表敬佩。”纪凌云对着棺材鞠了个躬,语调一转。“不过我们不能沉溺在悲伤中,我们振作,要倡导,死了一个他,还有千千万万个他,站起来吧,为国捐躯是无上的光荣,为人民的饱暖事业奋斗更是一个殊荣,你的离去是可歌可泣的。愿来世你依旧能从事这个可敬的行业,而我们,从现在开始会为你将来的事业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每到一个地方必会种下一棵果树,让你永远不愁没树砍!”慷慨激昂的致词完毕,纪凌云手握成着拳,宣誓一般放在胸前,一脸的信誓旦旦。

      这个姿势大约保持了有二分钟,直到高明将他搬离现场。接下来由各亲友发表讲话。
      “下辈子别再砍树了。唉……”叹息着摇摇头,高明对纪凌云以上的话进行消极反对。
      “早死早投胎,是件好事。”笑容可掬地送上一份祝福,叶秋倒是觉得纪凌云说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不过他以后还是少讲道理为好。
      “呃,嗯,如果你还没死的话,我就可以给你看看病,这样说不定你就不会死了,虽然听说你不是因为生病死的。不过多服用一些强身健体的药也就不会那么容易就摔死了。如果你死了,投了胎后生病了也可以找我,我就住在……”

      “由于时间的关系,今天的讲话到此结束,谢谢大家。下面由家属致词。”纪凌云强势地打断了无攸的发言,捂住他嘴巴拉走。开玩笑,想抢他风头,门都没有。
      “哥,哥啊,为什么你要这么早走了,留下彩衣一个人可怎么活啊,为什么不带我走,我留这世上还有什么用,哥……”江彩衣面朝黄土背朝天,无比激昂地伏跪在地,哭得肝肠寸断。纪凌云佩服地看了她一眼,高手啊,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真是太强了,怎么自己刚才就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绝招呢?悔啊。本来也想把她拉走的,奈何直系亲属就是有这种特权,自己还能不让死者的亲妹子哭丧,他还怕被冤魂缠身呢。

      “哥,你到了下面之后,记得阎王说声,妹子没出息,一个人过不下去,什么事都做不好,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快点带妹子一起走吧。”江彩衣动情地说着,迷蒙的双眼让人的心都为之一揪。
      纪凌云摸摸不甚舒畅的胸口,决定对自己好一点。“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就应该承担起死者的一切,你说对吧。”几步跨前,低下身安慰般地拍拍她的肩膀。纪凌云无辜地看着哭得更凶的江彩衣,至于吗?他又没说错。

      在一片嚎哭声中,众人只得沉默地等待着某人体内的水份干涸,无聊之下便欣赏起周围的环境。
      就在此时,不知从哪里窜出一行黑衣人,以雷不及掩耳的惊人速度,将棺木一下架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奔去。众人还不及反应,此地已空余江彩衣犹自痛哭的身影。
      “诶,喂,你哥哥好像被人搬走了耶,要不要去追啊?”纪凌云眼见那行人已经跑得只见一点黑影了,伏在地上的人却只顾她自己的痛快淋漓。

      “嗯?”江彩衣迅速抬头,却已是连人影都看不到的了。面前的确没了那口棺材,这不在剧本里的一幕是怎么回事?教她该如何反应?
      “咦,怎么不说话,你不怕你哥哥被人抓去鞭尸吗?这可不是一个好妹子该做的事哦。” 放在她肩上的手又往下压了压。
      “唔。”江彩衣闷哼了一声,微蹩着柳眉,却不看纪凌云一眼。“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哥哥怎么不见了,求求你快去找我哥啊。”抬头仍是未看他,只把那楚楚可怜的视线投注在叶秋和高明身上。

      “不用这么担心,说不定是接他回去了呢。只是可惜阎王没顺道接你一程。不然我送你去得了,反正也不远,一下就到了。”纪凌云阴侧侧地笑着,这个坏人经典造型他很早就想试试了。
      手倏地被扳开,力道大得将他震退了一步,这小妮子果然不是个好果子。
      “好、好可怕,纪大哥不要吓我。”江彩衣“受惊”地挣开纪凌云的手后,就笔直的奔向叶秋高明身边,惊吓过度般地微微打颤,柔弱的样子不禁引人保护。

      “老大,她胆子小,就可跟她可玩笑了。”高明率先声援。江彩衣见状立即选定了最佳对象,偎在高明身后怯懦地看着纪凌云。
      “哎呀,你肩膀流血了,该不会是我刚才拍得太用力了吧。”众人闻言看向江彩衣的肩头,果然见上面有丝丝血迹渗出,渐渐晕红了外衫。
      “别过来。”见事情败露,江彩衣俐落地只手擒住高明,一手扣在他咽喉处。她早就防着了,所以才不慌不忙,挑了个最没有威胁性的作盾。

      “你是怎么时候知道的?”江彩衣不甘地狠瞪着纪凌云,她没注意到大家似乎对于这种发展一点都不意外。只有高明,低着头一动不动,安静得不像一个人质。
      “为什么被拆穿的人总是爱问这个问题呢?不过我也挺喜欢回答这种问题的,因为这样一眼就可以看出我是聪明的好人了。”纪凌云背手仰头,用睥睨的角度迎视江彩衣。“老实说,你的表演一直都很高明,但只要是假的东西就一定会有破绽,而你的破绽就是……鸡腿。”纪凌云沉痛地闭目,表情与刚才念哀悼词时还要伤痛几分。

      “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必定节约食物,能吃上白饭就偷笑了,哪像你,千金小姐一样,在饭桌上只吃那么点菜而不吃几口饭,还严重地挑食厌食糟蹋粮食。不过你最大的败笔就是……”纪凌云永远记得那一幕,他心爱的鸡腿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对待的时候就被这小蹄子一筷子戳走,还只咬了一口就嫌恶地丢开,就凭这一点,他纪凌云就决定跟她势不两立。
      “住口!你给我闭嘴!”江彩衣羞恼得简直想将纪凌云千刀万剐,这么无聊的事他怎么说得出口,就因为这般低俗的理由就断定她的身份,未免太肤浅无知了。江彩衣决不承认是她不好的饮食习惯出卖了她,这简直就是最上不了台面,最侮辱人的证据了。

      “我不想听你这泼皮无赖说些废话,你们最好现在就放我走,不然我就杀了他。” 扣在高明喉口的手又收紧了几分,完全将她的恼意发泄到他身上。
      “大家有事好商量,你这么个小角色我也不想为难你,把人放了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纪凌云大方地挥挥手,一副你走我决不拦你的样子。但这样更惹人怀疑,江彩衣谨慎地注意着他们几个的一举一动,打算一发现不妥就跟他们拼了。可是他们看起来的确是无意拦她,任凭她拖着高明一步步地向后退去,直到退至足以让她安全逃离的距离,她一把将高明向前推去,转身施展轻功。

      “唉,傻孩子。就算我肯放你走,只怕你也走不了啊,觉得自己飞不起来是吧,浑身无力是吧。叫你不要那么挑食的啦,每次都只吃那几道菜,还一个人独占,真是太贪心了。”眼见江彩衣提气欲逃,却在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就不慎倒地,她终于发现自己内力施展不开,连手脚也软弱得只能用走的。
      “卑鄙。哼,还真以为你们会放过我,是我太天真了,你们要杀要剐,就动手吧。”头一撇,壮士断腕的气魄都拿出来了。

      “这样啊。”纪凌云逐步靠近坐倒在地的江彩衣,走得很慢,似乎在思索该怎么处置她,或者只是为了增加她的紧张感。“这颗是解药,如果想要的话只要老实回答一些问题就可以了。”
      “老大!放她走吧。”高明拦手挡在两人间,哀求地看着纪凌云。其实在昨天纪凌云说那句话的时候他就猜到黑衣人是谁了,别人或许不明白,但他高明跟在纪凌云身边那么久还能不明白?在饭桌上的明争暗斗虽然只是纪凌云一人在唱独角戏,但纪凌云的喜好及说话方式他可是一清二楚的,没有什么比钱和鸡腿更能动摇他的了。

      “你别被她利用了,她可从头到尾都没在意过你的死活。”纪凌云说得直接,高明这小子情窦初开,不巧却遇到这么个女人,也算他倒霉了。
      “我、我……唉。”高明不由分说,上前一把就夺过纪凌云手上的解药,丢给江彩衣。反正怎么说他也说不过纪凌云的,趁自己还没被他说动之前先把想做的事做了的好,后果就稍后再说吧,典型的“有了媳妇忘了娘”心理。
      江彩衣接了药丸服下,没有丝毫留恋的走了。高明拉住纪凌云,怕他去追。自己却一直看着那抹身影渐行渐远,一面看一面哭,直到江彩衣彻底走出了视线,终于抑制不住地伏在纪凌云身上,哭得狼狈。

      “唉,自古多情总被无情伤。”叶秋颇有感慨的吟叹,自诩情圣的他最能了解高明此刻的心情了。
      唉,一开始就没打算把她怎么样啊,干嘛这么急着让他发现呢。纪凌云拍拍高明的肩膀,衣服都被浸湿了,没想到男人哭起来也这么恐怖,纪凌云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觉。“初恋通常是没有结果的,就当是修成正果前的试练了。人嘛,不被抛弃个几次,怎么会长大呢。”可是长大了就会离开吧,也许用不着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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