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尽头

　　宁立吃着自己做的菜尤为愤怒：“我他妈是为了什么要跟你来这里？”

　　“我说了给你带回来就好，你自己不听的。”

　　他自己非要跟来，等两人在邻市办完事，封城来得猝不及防。

　　“闭嘴，我现在也不想听！”

　　“……”

　　他们现在住的是朋友的一套闲置公寓，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奈何两个都是饭来张口的日子过惯了的人，连米加多少水都不知道，这几天得亏蒲歆曼远程协助指导让他们解决温饱。

　　宁立这天照例请求外援时被蒲歆曼残忍拒绝，理由是要等男朋友的视频没空，并出言嘲讽他俩犹如单细胞生物。

　　他挂上电话大骂蒲歆曼没心，此刻只能看着冰箱里的食材自由发挥。

　　一个番茄蘑菇肉片汤，一个青椒炒蛋，至于味道嘛……

　　“出去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吃这两道菜。”

　　罗菁摸摸鼻子，暗忖我也不想。

　　宁立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记眼刀飞过来，“你不准嫌弃，给我吃完！”

　　“………”

　　“吃完你洗碗拖地！”

　　“？？？”

　　于是，罗菁被压着去洗了碗，杵着地拖不解道：“为什么前几天我做饭的时候你不洗碗不拖地？”

　　宁立翻着电视看有没有频道播报本市疫情，这么被关着回不去有点难受，正烦着听到罗菁的话更火大：“因为你他妈做的饭比我做的更难吃！”

　　“……”

　　好吧。

　　罗菁干完了活，终于得空上线打游戏。

　　张恩：「老板！」
　　罗菁：「等会，我再叫个人」
　　张恩：「好嘞！咱今天五排！」

　　带老板上分这种事要是干得漂亮说不定工资嘎嘎就上去了，他可要好好表现了，张恩搓搓手如是想。

　　罗菁朝着客厅喊：“快来。”

　　宁立关了电视过来开电脑，一进队伍发现不止他们两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罗菁摸摸身上没找到烟，随即捞过桌上的益达，丢了两粒在嘴巴里，含糊不清地开口：“恩仔，开吧。”

　　宁立这边还在扯鼠标垫，耳麦里穿出一道年轻活泼的声音：“坐稳系好安全带，发车了各位。”

　　他没开麦只听着几人在说话，因着他在五楼，前面三人在问他打什么位置。

　　“五楼辅助。”罗菁替他作了回答。

　　“老板你不要我了吗？”被罗菁唤作恩仔的男生有些委屈巴巴。

　　“五楼只打辅助。”罗菁忍笑。

　　宁立皱眉：“放屁，爸爸全能！”

　　麦上各位：“………”

　　隐约感觉身旁人用余光瞥了自己，宁立心中冷哼，随即听见他悄声开口：“给个面子，我还开着麦的。”

　　麦上各位：“……”

　　我们还是听得到。

　　张恩如弃妇般小声埋怨：“负心的男人，你在外面有了别的小狼狗了。”

　　宁立一脸问号：“什么玩意儿？”

　　罗菁在身旁笑得肆意，宁立却觉得他这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有些碍眼。

　　狗东西让我给你辅助？我他妈一野王给你辅助？你哪里来的自信？你那小狼狗给的？

　　“那我打野了？”张恩锁了英雄。

　　“好好打，宁哥晋级赛。”

　　“哦…”

　　“……”

　　罗菁你他妈就是想祸害我！

　　——

　　张恩：“辅助你怎么丢下老板跑了呢？”

　　宁立眼皮都没抬一下，悠悠道：“你一个人给他殉情就够了。”

　　罗菁：“……”

　　张恩：“……”

　　麦上另外两位锤桌狂笑，今天的笑点怎么这么密集啊？

　　罗菁的耳机收音效果极佳，他忍笑从水晶出来前往下路补兵守塔，漫不经心说了句：“倒也不必如此。”

　　宁立皱眉和对面拉扯，因为阵容问题加上罗菁魂游天外，下路打得异常艰辛，于是冷着声音说：“打野不来抓？”

　　张恩一看对面下路已经去抓了两波有些心虚，“马上马上，对面那俩咋蹦的小蚂蚱马上就死了！“

　　“你这口气比脚气还大呢？”

　　接梗小王子张恩惨遭滑铁卢，讪讪地笑了笑：“老板，您这位是个刺儿头啊。”

　　“没有吧。”罗菁看了一眼认真做视野的人，犹豫着伸手摸了一把他的头，随即评价：“不刺儿啊。”

　　“滚。”

　　罗菁摸摸鼻子，“是挺刺儿的哈！”

　　“……”

　　哈哈哈哈众人闭麦爆笑，菁哥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啊？向来只有挑别人的刺儿的罗菁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张恩很久以后才明白，他口中的这位刺儿头当时已经有多么克制多么给面子才没有在线喷人。

　　罗菁看了眼弹幕，有人带宁立节奏说他人菜嘴毒，遂敛了表情，“他就是这样的性格，没有恶意，不认识的人还会嘴下留情，你们待会就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

　　他说完却笑了声。

　　宁立以为他在和张恩说话，越发沉默，在他失手错过补第二个兵时已经放弃他了，“下把单排。”

　　“别啊。”罗菁自知被弹幕分了心，两波兵线都亏了一大笔。

　　宁立手上没停嘴上更没停，激情点评：“你这头铁站撸补不到兵的ADC，爸爸护不住。”

　　听闻此言弹幕上全是为罗菁鸣不平的，其实他ADC很秀，奈何时常仗着走位风骚不喜欢等人，给他辅助实在是操心。

　　宁立顺手抽了根烟叼在嘴边，到处找着火机没找着，眼前忽然伸出一双手送来了火，他抬头一看是罗菁，随后耳边传来罗菁被击杀的播报。

　　“罗菁！你他妈站在那里被杀？”

　　“这不是给你点火吗？”

　　“点得好啊！你爹炸了！”

　　麦上默了一会儿，然后爆笑出声，张恩捶桌狂笑。

　　罗菁趁着死亡间隙看了眼弹幕，复活后勾着唇清线去了。

　　「看看盒子菁嘴角这宠溺的笑容」
　　「有种“老子就宠怎么滴”的感觉」
　　「这位是谁啊？脾气这么爆？嘴好臭」
　　「我怎么觉得那位声音很好听啊，虽然骂人居多」
　　「我想爬墙头站一下盒子菁和刺儿头，就几分钟……」
　　「楼上独具慧眼」

　　罗菁被这氤氲的烟味勾得心痒，偏头看他，“还有吗？给我一根。”

　　“你不配。”宁立衔着烟说话，烟灰落了些，飘在手边，他吹了一口，全吹到罗菁的手边了。

　　“我说真的。”

　　“我也说真的。”

　　“啧……”

　　“不瞒你说，这一根是地主家最后的余粮。”

　　罗菁见那根烟已快燃尽，心念一动，伸手从宁立嘴边拿掉叼上了自己的嘴边。

　　宁立瞪着他，狗东西你他妈连我最后一根烟也不放过？

　　罗菁吸了一口，慢条斯理吐出烟圈，“味道不错。”

　　「同一根烟？」
　　「盒子菁虎口夺烟屁股？」
　　「神他妈味道不错ghs？」
　　「看看他这微微上翘的嘴角，指不定心里多得意」

　　罗菁瞥了眼弹幕，挑眉道：“事实而已，他只抽这个，味道很好。”

　　宁立是个很挑剔的人，烟从来没换过。

　　“你在讲什么？”

　　罗菁笑了笑，没回答。

　　于此同时，张恩的直播间弹幕也被刷了屏，

　　「szd！我磕了这么多年从来没磕错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上他上他上他上他上他上他上他上他上他上他」
　　「楼上你们吵着我的眼睛了」
　　「这对太好磕了，你们快去菁哥那边看看只露手的那位，多好看的一双手啊」

　　“老板你会失去我的。”张恩突然道。

　　“未曾拥有。”罗菁灭了烟头，直了身子开始认真玩游戏。

　　「为什么这么好笑？」
　　「那个像风像谜又像狗的男人」
　　「卧槽无情可还是想笑」
　　「我也是哈哈哈哈哈哈」
　　「神他妈未曾拥有哈哈」

　　“你们已经哈哈哈了我几个屏了，够了别给我插刀了可以吗？”张恩无语。

　　对面三人在河道一闪而过，罗菁勾了唇慢条斯理道：“打团了。”

　　手上动作没停进了草丛，早已埋伏在外的宁立强势开团，队友支援及时，对面三打五被压制，对面赶来的两人满技能也无力回天被一波带走。

　　ACE团灭。

　　罗菁这边只死了辅助宁立。

　　宁立看着他们任兵线慢慢拆水晶，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罗菁你他妈手断了？快点的！”

　　罗菁捂了眼笑得心肝儿直颤。

　　「手断了？快点的？嘶哈嘶哈～」
　　「楼上ghs房管快给叉出去」
　　「看看恩仔那幽怨的小眼神儿」
　　「始乱终弃有别的小狼狗了」
　　「这样一对比恩仔还真就是一小奶狗」
　　「盒子菁就喜欢这种小暴脾气连骂人都别具一格的小狼狗」
　　「有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不知菁哥在上还是下］
　　「别问，问就是在上」
　　「你这是废话他连打游戏都被压」

　　一位队友有事下了线，张恩提议去玩吃鸡，宁立准备单排罗菁又拖着他一起。

　　“一个人打游戏有什么意思？”

　　“来啊宁哥。”张恩觉得宁立技术还是有的，就是脾气有点爆，奈何直播间粉丝突然一片叫好，于是挽留。

　　“别叫我哥，说不定我比你年轻。”

　　“你比人家大，恩仔才十九。”罗菁笑。

　　宁立猛的转头，像看老畜生一样看着罗菁。

　　罗菁慢慢眯了眼，“你那什么眼神儿？”

　　宁立没理他转回头上号，张恩邀请他们进了沙漠地图。

　　落了地，张恩开麦问：“多的M4，宁哥要吗？”

　　宁立还没开口罗菁替他回答了，“他喜欢红点AK。”

　　「亿点点暴击」
　　「无形的最为致命」
　　「老板娘是恩仔你能巴结的吗？」

　　“你们真是够了，我是那种人吗？”随后转头标点：「我这里有物资—AKM」

　　「金钱蒙蔽双眼啊」
　　「卧槽？还有这种操作？」
　　「学到了学到了学到了」
　　「狗腿白眼儿狼抛弃昔日旧爱老板转投老板娘怀抱可惜人家两口子情比金坚」

　　“我这儿有人。”罗菁道。

　　“等我到你已经凉透了。”宁立在拳击馆第三层，他听见楼下脚步不止一人。

　　“无情的男人，得……我凉了。”话音未落他就已经被打成筛子了，罗菁这把比较倒霉，下来没找到枪落地成盒。

　　盒子菁将视角切到宁立，只见他越下二楼直接AK腰射一梭子弹还没打完那人就已经倒下。

　　「这压枪牛逼啊」
　　「刺儿头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拳击馆周边的人闻声赶来，宁立闪到柱子后面换弹，被打倒的那人不甘心地慢慢爬到另一侧，想等着队友来救。

　　宁立却冷笑一声，想跑？

　　随即切换成单发模式给那人补了两枪又切回自由模式，不想浪费任何一颗子弹。

　　他从来都是连杀带补。

　　如果那人不爬，没那么强的求生欲，兴许还能留他狗命到杀完他队友。

　　底下的人听见枪声直接分两边冲上来，宁立屏息凝神一个闪身给了右侧的人一梭子子弹，那人没反应过来直接倒。另外一人没抓住宁立换弹时机，冲上来时他已经及时换弹错身跳下一楼和那人周旋，压着脚步慢慢摸上二楼楼梯，在那人准备跳下时足足给了一整弹夹。

　　激烈的交火引来拳击馆周围的小队，只见弹幕上一片叫好。

　　「卧槽？AK也能压这么牛逼吗？」
　　「对不起我不该喷他菜的，我的脸好痛」
　　「鼠标都快拉到地上了」
　　「这键盘位置一看就是老手了」
　　「我把这压枪给男朋友看了，他说是科幻片」
　　「盒子菁打不过」
　　「盒子菁压不住」
　　「盒子菁压不住」

　　罗菁看着宁立赏心悦目的操作，再看到满屏的“盒子菁”和“压不住”，挑眉问：“你们说我压不住什么？”

　　是枪还是人？

　　宁立此刻回过味儿来，皱眉道：“你也开直播了？”

　　“宁哥的技术不直播一下太可惜了。”

　　宁立皱眉，自己貌似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转而见旁边这人笑得没个正形肯定是没受影响，随后也没再管。

　　张恩和队友已经过来了，看着悠哉舔包的宁立和三层楼的盒子，啧啧道：“宁哥，您这是屠了整个拳击馆啊？牛逼牛逼！”

　　张恩虽然是技术主播，可也不见得能一个人抵抗两个队的枪林弹雨。

　　宁立活动了下手腕，浑不在意：“葫芦娃救爷爷。”

　　目睹全过程的罗菁直播间粉丝炸了：

　　「刺儿头深藏功与名啊」
　　「我就说盒子菁压不住，不管枪还是人」
　　「这种刚枪小霸王盒子菁压得住？」
　　「那指定压不住啊！」
　　「盒子菁压不住！」
　　「盒子菁压不住！」
　　「盒子菁压不住！」

　　罗菁捏拳，这绝对不能忍：“你们就这么不信我？”

　　这纯纯是污蔑是诽谤是人身攻击！

　　宁立趁着张恩开车跑毒间隙瞥了眼罗菁的电脑，见屏幕上的小画框，立马怒道：“你还开摄像头了？”

　　他作势要揍人，罗菁直接伸手蒙住摄像头，温声道：“别动，看不到你。”

　　随后他一只手迎战宁立，轻声安抚：“好了好了……别……疼……我错了错了真错了……”

　　「这一片黑暗加上这悉悉碎碎的声音很令人瞎想啊」
　　「天黑了！可以上了！」
　　「什么别动！给我上！自己动！」
　　「你们别搞啊，我流鼻血了啊啊啊」
　　「你们这脑补能力太强大了吧，就我想看现场直播吗？」
　　「+我手机号」
　　「+我身份证号」

　　宁立揍完人暂时放过他，坐回去继续游戏。

　　第二局时，宁立刚枪太猛倒地，罗菁忍不住道：“别冲那么前，你让我吸引一下火力不好吗？”

　　“你倒了我还得扶。”太麻烦了，还不如自己上。

　　“不信我？”

　　宁立回想了一下去年那个决赛圈四倒的人，于是冷漠道：“不信。”

　　“你以后改名叫无情算了。”

　　宁立“呵”了一声，无情开口：“决赛圈扶你4次12杀才能带你吃鸡，你为什么一年了还是这么菜？”

　　弹幕跟着无情嘲了满屏。

　　罗菁捂眼：“陈年往事，休要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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