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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世界
冥界真正出世,是在忘川幽魂渡尽之后,历时天界数个时辰。
妖界出世,是在花界被灭,他们到得天尽头之后,历时天界三日,人间三年。
这冥界与妖界出世,都没有过多大征兆,唯有神界。
天界众仙又一次行过天门,看到正对着丹炉运转仙力的太上老君与静立于天柱之下的妖帝凤皇,已经没有了过多波动,初次得见时还会面露惊诧,如今却已是见惯不惯习以为常了。
这样的场景,近半月来,诸仙日日得见,见得多了,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
当然,诸仙习惯的,还不仅仅如此。
天界之上又是一阵电闪雷鸣,众仙仰头看去。
那传说中的神界,还在劫云的笼罩之中。
置身神界的天界大殿下润玉,与那位怀行帝君,及至如今仍然不曾现身。
因着神界出世,上清天的斗姆元君,天界的天帝太微,魔界的诸位城王均是下落不明。
上清天本就只斗姆元君一主,斗姆元君下落不明,上清天便归天界所有,天界的天后荼姚及火神旭凤自天罚中苏醒,高居帝位执掌天界,魔界以公主鎏英唯命是从。
妖帝置身天界天门外,天后荼姚不敢生乱,魔界顾忌妖界,不敢与天界生乱。
天魔二界之中,冥界横亘于忘川阻止天魔勾结,天魔妖冥四界就这样平定下来。
水神洛霖与风神临秀失去师长,深居洛湘府,而那位水神长女锦觅,却是与昔日的天界火神,如今的天界储君旭凤黏在一处,日渐情深,难舍难分。
然无论储君旭凤与水神长女锦觅如何情深也无济于事,天后荼姚已为储君旭凤订下了正妻,正是那鸟族族长穗禾。
这个事定下之后,天界众仙每日里看到的除却天界之上那被劫云笼罩的神界,与天门处的太上老君与妖界之主外,便尽是些儿女情长的恩恩怨怨了。
看得多了,天界众仙几乎都麻木了,直到有一日,他们看到了一个奇特的场景。
凤鸟展翅高飞,周身华光大绽,凤凰花开,正值良辰吉时,缠绵悱恻,春宵一刻。
那一夜,看到了那一场面的诸仙,久久回不过神来。
未过多久,水神洛霖提剑怒气腾腾入得天界,与天后荼姚相争许久,最后无奈颓然离去,那一日后,水神长女锦觅,成了火神旭凤的侧妃,与鸟族族长穗禾,一同嫁入栖梧宫中,迄今已有十余日了。
而那神界被劫云笼罩,也有月余了。
天门外,凤皇抬头看向天界之上,那被天雷包裹的传说中的神界,静默良久徐徐说道:“看这样子,时辰快到了。”
凤皇话音刚落,天雷便如雨一般落下,层层叠叠,将神界笼罩其中……
如此异象,引得天界众仙都纷纷至天门之外翘首观看。
天界之上,雷声阵阵,分明是落在神界,却又仿佛是落在众仙心里。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雷声渐止,在劫云散去的时候,神界赫然立于天界之上。
这传说中的神界,终究是出世了。
六界齐全,天道不再残缺,法则亦不再有损,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神界之上,有神族驾云而来,落于天门之外。
众仙定睛一看,只见来者一身白衣,正是昔日的天界大殿下夜神润玉,而在他怀中,是那重伤失去意识的神界四重天之主,怀行帝君。
润玉一身常服,于天门之外站定,他抬手轻拍宣樾肩膀:“怀行、怀行,醒一醒,我们到了!”
宣樾痛苦的皱了眉头,口中溢出些许低吟,终是用力睁开了眼睛。
润玉站着的位置极好,正好便可以看到置身丹炉之中的湛渊。
宣樾低笑一声,却有泪水盈眶,他抬手推开润玉的搀扶,便跌跌撞撞往丹炉走去,却在即将靠近时顿住脚步,低下头去查看穿着,见衣物脏污破损,便挥手换了一身湛蓝衣袍,待得处处妥帖之后,才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的走进阵法。
太上老君觉察阵法异动,睁开眼睛一看,见是宣樾,便停下神力运转,将丹炉收回。
妖帝凤皇行至太上老君身旁,低声询问道:“老君撤回丹炉,可是湛渊的魂魄稳住了?”
太上老君长叹一声,无力摇头:“我只能暂且为他稳住魂魄不再消散,可他是要历经百世劫数的,就现下的他,根本无法踏上奈何桥,更莫提去轮回了。”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或者神器,能强行聚拢他的魂魄?”凤皇问道。
老君颓然摇头:“老道已是无计可施了。”
凤皇闻言,轻叹一声,不再多言,只静静看向阵法之中的二位。
聚魂阵法中,宣樾终于行至湛渊身侧,他屈膝跪坐在地,目光贪婪而又虔诚地注视着阔别已久的故人。
他呆呆看了许久,眼中蓄了许久的湿意滑落,他轻抿双唇,却哽咽了一下。
宣樾压抑住喉间即将溢出的低泣,抬手去触碰湛渊的脸颊,神情中半是喜悦半是眷恋。
但他碰触的手却径直穿过湛渊的脸,那人近在眼前,他却是碰不得了……
宣樾用力闭了闭眼,敛去眼中的湿意,将那脆弱神色也一并掩去。
他收回手,不做思索,反掌化出一个洁白光团,推入湛渊魂魄之中。
众仙见此举动,皆是目瞪口呆,他们左右环顾彼此,却见身边的仙族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怀行?”太上老君神色震惊,疾步行下玉阶,心急如焚。
“这是天道予你的功德,你在度雷劫之后便死过一次,若你此时舍了它,你会陨落的!”
“我之生死并不重要,我只知道,没了它,他会再一次从我眼前消散。”宣樾出声,失礼的打断了老君的话。
“宣樾知您在担忧什么,但请您放心,我历经神界出世的天劫却没陨落,这便说明我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在这里,此间天道予我功德,便说明它记我恩德,予我一线生机,亦予他一线生机。”
“他的魂魄无法凝聚,我这一身功德会承载他的魂魄,陪他历百世劫数,他没有神身,我会化作他的神身,他没有神位,我与他神位共享,从此以后我便是他的神位!”
“人间百世万年劫数,我会永远陪着他!”
“我会等他,等他彻底凝魂聚魄,等他修得神身,等他与我一同回大世界,归入神界四重天,与我并肩坐在凉亭下,看六界安宁,看天下清平。”
“到那时,我们便再也不会分开了!”
话音落下,宣樾收回手,站起身与老君行礼:“老君,我来带他去往人间。”
老君怔然无言,呆愣的看着他,久久回不过神来。
此地顿时寂静下来,众仙的目光在静坐的湛渊,宣樾与太上老君之间逡巡着。
过了许久,老君出言打破这寂静。
“百世万年,于神界便是二十八年,你当真能狠得下心,只看他历劫数苦楚?”
“我不能。”宣樾语气淡淡。
“那你还要陪他?”老君无奈的摇首长叹。
宣樾却是坚定说道:“因为我不能,所以在他历劫期间,我会封闭六识,让自己什么也觉察不到。”
“你、你与他都是痴儿!”老君一甩拂尘,眉目间染上怒意,可未过片刻便又化作一片颓然。
“罢了……罢了,老道助你一臂之力。”
老君无奈一笑,抬手并拢双指,借阵法之力将湛渊的魂魄送往宣樾的神魂识海之内。
宣樾阖眸,心无杂念开始接纳湛渊魂魄的融入。
待得完全送入,老君停手。
宣樾睁开眼,抬手与老君行礼:“多谢老君。”
老君与他回礼,随即便往神界飞身而去。
宣樾目送老君走远,又将目光移向一旁的凤皇:“多谢妖帝陛下。”
凤皇行至前来,拍手拍了拍宣樾的肩膀,将一根红羽递给他:“这是我的凤翎,希望它日后能帮到你。”
宣樾抬手接过,在他接过的瞬间,红羽化作一抹流光,融入他的手腕内侧。
凤皇见状,垂眸轻笑了下,道:“望君此行,一路顺遂。”
话音落下,不待宣樾谢过,便化回真身模样,往妖界飞去。
此地只余一故人。
宣樾转过身,与润玉静默对视片刻,突然抬手交叠,弯身行礼,这是他第二次行此礼数,却是对着润玉。
“神界出世,百废待兴,怀行因故人劫数未尽,不能襄助神帝陛下了,还望陛下见谅,愿陛下此生,珍重自身,予苍生福泽。”
润玉前行几步,神情严肃地将宣樾扶起,一指点在宣樾的眉间,送他前往冥界:“朕亦望君珍重自身,有缘再见。”
润玉话音落下,此地便不见了宣樾的身影。
众仙见此地无人,提起衣摆便俯身叩拜:“小仙拜见神帝陛下。”
润玉转过身,挥手间便令众仙站了起来:“朕不受大礼,诸位仙家作揖即可。”
“怀行帝君与妖帝凤皇皆已离去,此地已无外人,天界的诸多事体,也是时候该料理了。”
润玉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却仿佛一块块儿巨石砸在众仙心里。
众仙不约而同垂首,心中忐忑不安,却无哪一位敢先行离去。
润玉挥手,将在天雷之中救下的天帝太微与魔族城王放出。
这数位位高权重者方才放出,便痛哭流涕跪地求饶。
润玉见状,便淡淡说道:“天道已然完整,诸位身犯欺天之罪,当由天道裁定,纵然朕身为神帝,亦是无权过问的。”
“朕来此,一为送故人,二为清理门户。”
“如今故人已去,朕便不辞幸劳,代未来的仙界之主清理门户了。”
话音刚落,润玉蓦然出手,将天后荼姚及其子旭凤,与那鸟族族长穗禾囚住。
“天后荼姚,弑神诛仙,储君旭凤,乱人间气运,鸟族穗禾,为虎作伥……”
润玉的声音清冷淡漠,无一分情绪在其中,令众仙觉得寒意彻骨。
众仙战战兢兢,润玉还在接着往下说。
“水神洛霖,枉为仙君,水族鸟族争斗不休,洛霖居水神之位,却对此作壁上观,无用至极;花族锦觅,逆天而生,乱天魔人三界气运……。”
“以上诸位,按罪当受九千雷刑。”
“其余襄助天帝,入侵神界者,按罪当诛。”
润玉语气不变,便宣判了这天界诸多仙族最后的归处。
在润玉的话音落下之后,天界之上突然风起云涌,顷刻间便乌云密布,隐约可见雷霆之怒。
众仙抬头惊疑不定的看着上方厚重的劫云,下意识做吞咽动作。
天后荼姚看着旭凤,眼中满是惊骇与恐慌,她左右环顾一番,最后将目光放在前方,淡然而立的润玉身上……
“润玉!”荼姚看着润玉,面上半是祈求半是愤恨,“旭儿、旭儿他可是你的亲弟弟!他素来对你最为敬重!”
“再者,太微是你生父,而我是你的嫡母,父母之恩,昊天罔极,你今日若枉顾父母之恩,便是大逆不道!如此不孝不悌,天道安能让你为帝?!”
润玉神色不变看着天后:“你待如何?”
天后扬起嘴角,命令道:“我要你救我旭儿!”
润玉淡淡说道:“天道之意,朕不会违逆。”
天后闻言,笑意凝滞,不会违逆?
这句话的意思便是说,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意识到此处,天后顿时怒火中烧,抬手召来琉璃净火便要冲破润玉的囚困,如昔日一般惩戒贼子。
但她却忘了,这世间有一个词,叫做今非昔比。
润玉只一眨眼,上方便有天雷落下,破了天后的琉璃净火。
“苍生为重,君为轻,旭凤扰乱冥界轮回道,乱诸多凡人命数,其次违逆天道,承人皇帝命,入得凡间却对天下乱象袖手旁观,实乃罪大恶极。”
“那人皇帝命你和怀行帝君不是已经还回去了吗?我承认乱了凡人命数,可后面的你们不是已经挽回了吗?!你们既已挽回,这罪责便不存在!”旭凤仰头,看向润玉,一字一句理直气壮。
润玉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原来你也知道,你承接的帝命,是朕与怀行还回去,而非你自己还回去的。”
旭凤顿时一怔,目光惊疑不定。
是了,若那帝命是他自己还回去的,这罪责自然会减轻,可是这帝命是宣樾来强取豪夺还回去的,如此这般,他便罪责难逃。
“看样子你想明白了。”润玉抬手一挥,劫云之中顿时雷霆大作,“如此,便请归去吧。”
天雷落下之时,润玉放下手,转过身去,看向冥界方向。
而在他身后,劫云分出一部分,往洛湘府而去,片刻后,雷声阵阵,此地顿时响起鸟鸣与哀嚎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这声音与雷声混杂,渐渐的消失不见。
在天界被清洗的同时,洛湘府中也雷霆大作,那洛霖还有些修为在身,勉强能多承几道天雷,可那锦觅却是一朵脆弱的冰花,未受几道便神消魂散。
在水神洛霖与锦觅身死后,还称得上是尽忠职守的风神临秀却自戕而去,在她去后,这洛湘府便化作云烟,于顷刻之间消散殆尽。
而此时,远在冥界的宣樾,看着一身玄衣的冥君,少见的愣了神。
冥君一见宣樾,便面上含笑,将人请去彼岸花海中。
“孤知今日会有故人来此,特备薄酒三杯。”
彼岸花海中,在那一方石桌旁,冥君抬手化出三杯酒水,亲手奉至宣樾面前。
宣樾略略往后稍退,抬手对冥君行礼:“能得故人相送,宣樾感激不尽。”
“能与君相识,是吾此生最幸之事!”冥君略略颔首,将酒盏往宣樾面前推了推。
宣樾抬手接过,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冥君再度奉上余下两杯,待得宣樾饮下之后,才道:“第一杯聚魂,第二杯凝魂,第三杯固魂,愿能帮到你。”
宣樾凝神感受片刻,突然抬首凝视冥君,眼中不自觉染上一抹湿意。
“他会回来,无论历时多久,他都将回到你的身边!”冥君说完,轻轻握住宣樾的手腕,将他送出花海,送去奈何桥下。
宣樾排列在亡魂之后,一步步往前走,可他的目光却始终未离开冥君身上。
冥君轻笑了下,冲他挥了挥手:“去吧!”
宣樾收回目光,垂下头盯着地面许久,终是转头往奈何桥上走去。
因果轮回盘似乎对他尤其优待,宣樾方一靠近便华光大绽,孟婆端起一碗汤递给宣樾:“愿帝君此去,一路顺遂,能得故人归。”
宣樾抬手接过,郑重道:“多谢!”
话音落下,他仰头饮尽,孟婆接过他的碗,将其放到自己身旁。
宣樾转身往轮回盘而去,在他即将踏入轮回盘下的结界时,一道光柱落下,将宣樾笼罩其中,那光柱历时许久,才完全融入宣樾体内。
待得光柱消散,宣樾便举步踏入结界……
时光荏苒,稍纵即逝,人间千年于神仙而言,不过弹指之间。
六界齐全之后,天道苏生,拨乱反正。
仙界被清理之后,人界有人飞升为仙,那人德高望重,可称仙帝。
神界以润玉为帝,维护六界秩序与天道法则,守护万物苍生。
神界出世的那一天,人界人皇归位,因着人间有主所护,人间苍生今非昔比,再不似昔日一般麻木愚昧,他们信神,却更信自己。
他们不再指望着神仙显灵,他们坚信,用自己的力量,能创造出更好的明天。
……
润玉在登基大典之后,亲手造就一座宏伟的宫殿屹立于四重天上,赐名重寰,赐予传说中的湛渊帝君。
在登基三月后,重整神册,将湛渊与宣樾的名字添了上去。
又是千年,润玉第三次来到重寰宫,这一次不为回忆故人,而是为寻宣樾曾说过的那个地方。
最后,他的脚步停在重寰宫中的湖中凉亭内。
[在大世界的四重天上,有一个地方,抬眼可见九重天阙,垂眸可观人间清平……]
故人的言语响起耳畔,润玉温然一笑,道:“原来这里与大世界也并无不同……”
“待我证道,便能与故人再世相见,故友新交。”
而与此同时的冥界,宣樾又一次前来,茫然站在一片花海之中,他此时还封印着六识,对周围一切都无知无觉,故人觉察他前来,便面上含笑去引着他至奈何桥上,妥帖照顾着他饮下孟婆汤,再送他去轮回。
“若于神界,三载便是千年。”
目送宣樾入得轮回后,冥君立于奈何桥头,看着那因果轮回盘,低声细语。
“千年十世,人间万载,神界二十八年,他才过了两年,还有二十六年,他这般封印六识,也不知这么多年,他该如何度过……”
老翁摆渡于奈何桥下,冥君自桥上一跃而下,落到舟楫之上。
在冥君落到舟楫之上后,老翁笑道:“帝君封印六识,对外界无知无觉,可借他而转世历劫的那位帝君,夜间入梦,却是能看见他的……”
“如此说来,他们是一直相伴的,由生到死,再由死到生。”冥君仰头看着阴沉的天,唇角含笑,是真心为生死相依的故人感到高兴。
现如今六界安宁,天下清平,历劫虽苦,但苦在其身,他们的心从来不苦。
“百世历劫,得百世相守,于他们而言,或许是幸事。”
老翁赞同的点头,在冥君坐下后撑船而去。
忘川,忘川,相忘回首已成川……他在此摆渡数万年,见多了痴男怨女,却是第一次见到如宣樾如他体内那位神魂一般的爱侣。
他们不似寻常痴男怨女,为了男女情爱不顾一切,却根本分不清爱与欲。
他们不是寻常痴男怨女,他们是神,纵然他们也有七情六欲,可他们从来不顾自己,只看苍生。
他们从不曾求能相守相伴,只求死后同归一处。
“怀行帝君与他的心上明月,当真是极相配的一对爱侣啊!”
“只是可惜了……”
“不可惜,人间万年相守,宣樾封闭六识,借他转世之人世世钟情于他,世世轮回皆是孤身一人,他们钟情于彼此,亦从未辜负于彼此!”
老翁话音落下,冥界便有凤腾飞而来,落地化作人形,正是妖帝凤皇。
老翁将舟楫靠岸,冥君起身立于岸边,与凤皇道:“妖帝陛下是如何得知的?”
“我去天界借了观尘镜,看了湛渊的转世。”凤皇盘膝在岸边落坐,与冥君说起见闻。
“那湛渊每一次转世都唤作齐疏明,每一世都孤独终老……”
凤皇曾因妖界中事,入人间去寻人皇,途中偶然遇见齐疏明,那时他已经垂垂老矣,神志不清气息奄奄的坐在山脚下,自言自语絮絮叨叨诉说着一腔深情。
“他身边空无一人,我好奇他在与何人说话,便上前去,一问之下才得知,他是在与居于他识海中的宣樾说话。”
这事已经过了五百年了,纵然过去许久,凤皇依旧记得那一日,湛渊转世齐疏明的言辞。
“他在我的这里……”垂垂老矣的凡人颤抖着抬手去碰自己的头。
“他在这里,由此可见,他与我渊源颇深……”
“我自幼便能看得见他,每每入梦,便能与他相伴!”
“我与他说过很多话,他从未回应过我,他仿佛是一个木偶,他永远都闭着眼睛,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却奢望他能予我回应,能允许我,抱一抱他……”
听他此言,凤皇不禁疑惑,他问道:“你既然知道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为何还要执着求他回应?他素来对你无有不应的。”
“我知他对我无有不应,可便是他对我无有不应又如何?”凡人猛地抬头,“未得他的应允,我若如此行径,又与那登徒浪子何异?!”
“我心悦于他,当珍他爱他,更要敬他重他!”
……
那一次叙话过后,凤皇去了天界,借用那观尘镜,看了那凡人的一生。
那凡人自情窦初开便只钟情于宣樾一人,表面看来是孤独终老,实则他们一直相伴,从未分离。
凤皇仰头看向奈何桥,说道:“万年不久,静候君归!”
冥君抬眸,看向远处。
万年久吗?
万年不久,故人在此,静候君归!
但百世劫数渡尽之后,故人归于忘川,于此地一剑破天而去,自此再未回转。
此后永生,能否再见,已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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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一个世界